洛梨站在训练场中央，手指刚从发丝上松开。
刚才劈开的火晶石还躺在地上，裂口朝天。她盯着那道缝隙，心跳比平时快了一点。不是害怕，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身体里有股劲没地方使。
她抬起手，白发应声扬起，在空中绷成一条直线。
“再来一次。”她说。
发尾扫过地面，草皮被划出浅痕。她正要收力，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像雷，但更沉。
她抬头。烬灭正在天上盘旋，翅膀拍打得空气嗡嗡震。它的鳞片本来是金红色，现在却泛着暗红，像是烧过头的铁块。
洛梨皱眉。不对劲。
烬灭猛地一个俯冲，龙爪抓向教学楼东翼。砖墙轰然炸开，碎石飞溅。下一秒，它张嘴喷出一道龙息，火焰撞上屋顶，整片结构开始燃烧。
学生尖叫四散。有人摔倒，有人推搡，走廊里全是脚步声。
炎烈在龙背上挣扎，一只手死死抓住龙角，另一只手按着胸口。他的龙鳞纹身原本闪着微光，此刻却灰暗无色。他咬牙低吼，但声音被风压盖住。
烬灭又腾空而起，尾巴横扫过旗杆，金属杆子直接弯成U形。
洛梨没再犹豫，拔腿就跑。
她冲到空地中央，双臂高举。白发瞬间拉长，像两条银线射向天空。其中一缕缠住烬灭的左角，牢牢勒紧。
龙身剧烈晃动，差点把她甩飞。她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地上，顾不上疼，双手死死撑地。
“我不是你主人。”她喘着气，“但我能帮你。”
闭眼的瞬间，体内星芒开始倒流。一股热意从心脏冲向手臂，顺着白发涌进龙体。
烬灭的动作慢了下来。
它的翅膀不再乱拍，呼吸也变得平稳。眼中的紊乱星芒一点点退去，瞳孔重新聚焦。
洛梨感觉自己的力气在被抽走。脑袋发晕，耳朵里嗡嗡响。她咬住嘴唇，不让意识断掉。
远处高塔上，一个蓝发少年站在观测台前，手里拿着一台星芒分析仪。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低头看着屏幕，数据疯狂跳动。
“白发区域星芒浓度异常……”他低声念，“不是共鸣，是吸收重组。她在净化火系紊乱能量。”
手指快速敲下记录键。
“这不合理。召唤师不该有这种能力。”
他按下通讯钮：“启动B级警戒预案，火龙区封锁。”说完转身走进机械雾气中，背影消失不见。
训练场这边，烬灭终于落地。双膝跪地，发出沉重闷响。烟从它鼻孔里冒出来，但已经不是之前的赤红色。
洛梨的白发缓缓收回。她的手撑在地上，指尖发抖。
全身像被掏空。
她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视线模糊了一下，看到烬灭低下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然后，世界黑了。
她倒下去的时候，听见一声怒吼。
“谁准你这么干的？！”
是炎烈的声音。
他从龙背上摔下来，半跪在地，额头全是汗。他想往前爬，可契约反噬让他动不了。每根神经都在烧，肌肉抽搐。
他眼睁睁看着洛梨倒下，白发从雪白变成灰白，最后失去光泽。
烬灭伏在地上喘气，龙眼恢复清明。它转头看了眼炎烈，又看向洛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风卷着焦烟在空地打转。
教学楼还在烧，火光映在洛梨脸上。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没醒。
炎烈终于撑着手臂挪到她身边。距离够近了，反噬减轻。他伸手探她鼻息，手指停在半空。
太弱了。
他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塌下来。
“你疯了吗？”他盯着她的脸，“那种事……根本不该你来扛。”
话没说完，手腕上的契约印记突然发烫。
他低头一看，红光一闪即逝。
不对。
这不是正常的契约反馈。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空气中残留的火焰粒子没有散开，反而在缓慢聚集。它们绕着洛梨的身体旋转，形成一圈极淡的红环。
温度开始上升。
他伸手去抓她肩膀：“起来！别在这时候——”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
那些火焰粒子骤然加速，围绕两人形成一道环形火墙。
洛梨的身体还在原地，但她周围的空气扭曲了。
炎烈被热**退两步，手臂被灼伤。他不管不顾，又要冲进去。
可就在他踏进火圈的瞬间，脚下地面裂开一道缝。
裂缝中涌出赤红岩浆般的液体，拦住去路。
他站在边缘，拳头捏得咔咔响。
烬灭想上前，刚迈一步就被无形力量弹开。
火墙越缩越小，中心只剩洛梨一人。
她的灰白头发微微飘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着。
炎烈瞪大眼睛。
“喂！”他喊，“醒过来！”
没人回应。
火焰圈收缩到直径三米时停下。里面温度极高，连空气都在颤抖。
洛梨的手指动了一下。
然后，一缕新的星芒从她发根渗出，极其微弱，像快要熄灭的灯芯。
炎烈盯着那点光。
他知道这不代表好转。
那不是力量恢复的征兆。
是身体在透支最后一丝能量维持生命。
他咬破嘴唇。
“你给我听着。”他对着火圈里的身影说，“要是敢死……我亲手把你从冥界拖回来。”
风突然停了。
火焰圈安静得诡异。
洛梨的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观测塔上，刚才离开的蓝发身影又出现了。
水澈站在栏杆边，手里多了个红色按钮装置。
他看着下方的火圈，手指悬在按钮上方。
“再等十秒。”他自语，“如果核心温度突破临界值，就启动冷却系统。”
倒数开始。
九。
八。
洛梨的指尖再次抽动。
七。
火圈内壁出现细密裂纹，像玻璃即将炸开。
六。
她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没事……”
五。
水澈眼神一紧。
四。
烬灭仰头发出一声低吼。
三。
炎烈单膝跪地，把手贴在火墙上。
二。
洛梨的灰白头发突然全部竖起，发梢泛起点点星芒。
一。
水澈的手指落下。
装置亮起绿灯。
“冷却系统——启动。”
高压水柱从四周喷射而出，砸向火焰圈。
蒸汽轰然升腾。
火墙剧烈摇晃。
但在彻底熄灭前，最内层的火焰突然转向，全部涌向洛梨所在的位置。
她的身体被红光吞没。
最后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瞳孔是纯白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