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梨走出机械坊，手环已经被水澈收走修理。
她右手腕空落落的，皮肤上还留着金属环压过的浅痕。
刚才在坊内听到的那句话——“等待容器接入”——像根刺扎在脑子里，拔不掉。
她抬手摸了下脖颈，契约印记微微发烫。这感觉不像错觉，像是有人在远处盯着她。
光曜就站在外廊尽头，金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手里拎着一袋刚出炉的松饼，热气直往上冒。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一条线，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走吧。”他说，“滚滚说你想撸狐狸。”
洛梨愣了一下。“它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十分钟前。”光曜把松饼往她手里塞，“它滚得比信使还快，一边跑一边喊‘二号主人想玩焰焰’。”
洛梨没接话。她低头看着那袋松饼，双倍蜂蜜的味道很浓。
这种小事本不该让她起疑，可自从知道有人把她当成实验体，她看谁都多了一层防备。
光曜没察觉她的迟疑，转身就往前走，脚步轻快。阳光落在他肩上，照得草编外套边缘泛出毛茸茸的光。
洛梨跟上去，手指悄悄搭在白发尾端。要是有幻术或精神干扰，她能第一时间反应。
小路两边是低矮灌木，枝叶交错，投下的影子断断续续。
走到半途，一团红影突然从左边窜出，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洛梨本能后退半步，白发瞬间泛蓝，指尖已经凝聚出星芒粒子。
但那团红影没攻击，反而绕到她手腕边，尾巴一圈圈缠上来，软乎乎的，还有点温热。
是只狐狸。
它脖子上戴着金色项圈，毛色火红，眼珠亮得像刚点燃的灯芯。它仰头看她，张嘴发出清脆的声音：“二号主人！”
洛梨僵住了。
狐狸松开尾巴，后腿一蹬，从项圈夹层里掏出一块风干肉，用嘴叼着递到她掌心。
她没动。
光曜回头，挠了挠头。“焰焰平时可不会这样。它连我都懒得理，除非给肉干。”
洛梨低头看着那块肉。表面干燥，没有湿滑感，也没有魔法波动残留。
她伸手碰了下，温度正常，像是刚从身上取下来的。
她慢慢把它接过来。
焰焰立刻蹭到她脚边，脑袋往她小腿上顶，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它真是自愿的？”洛梨问。
“当然。”光曜耸肩，“我能听懂它们说话。它刚才说‘终于等到你了’。”
洛梨没再问。她弯腰摸了摸焰焰的头顶，狐毛顺滑，暖得像晒透的棉絮。
就在这时，一股暖流顺着接触点钻进身体。她心跳快了一拍，白发末端忽然泛起一层淡金光，一闪即逝。
她没在意，只觉得胸口那股压抑散了些。
两人一兽继续往前走。路尽头是一道天然石拱门，上面爬满藤蔓，挂着几串会发光的小果子。穿过拱门，视野一下子开阔。
兽谷到了。
洛梨站在入口，脚步停住。
眼前是一片圆形空地，直径至少百米。地面铺着细沙，干净得反常。
两侧林立着形态各异的萌宠——有长耳朵的兔形生物，有翅膀像蝙蝠的猫头鹰，还有背上驮着小房子的乌龟。
它们全都站成两列，从谷口一直排到中央平台。每只都戴着闪着星芒的元素项圈，抬头望着她，眼神安静又热烈。
焰焰从她脚边窜出去，在队列前转了个圈，尾巴高高翘起，像是在指挥。
“欢迎仪式？”洛梨声音有点哑。
“不是。”光曜走在前面，“它们自己来的。我早上开门的时候就这样了。”
洛梨一步步往里走。沙地踩上去无声，但她能感觉到视线——几十双眼睛盯着她，没有恶意，只有某种她说不清的东西。
像是……归属。
她走到平台中央停下。焰焰跳上她肩膀，尾巴轻轻搭在她颈侧。
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
“契约者与召唤师的亲密度，会影响元素平衡。”
是夜冥。
洛梨呼吸一顿。这个信息从来没提过。七人共生，不只是力量绑定，还有情感层面的联系？
她低头看焰堰，狐狸正用鼻子蹭她下巴，眼睛眯成缝。
原来它们是真的喜欢她。
不是因为她是白发召唤师，不是因为她能提供能量，也不是把她当容器。它们只是……想靠近她。
她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蹲下来，张开双臂。焰焰直接扑进她怀里，其他萌宠也开始动了。兔子蹦到她背后，猫头鹰落在她头顶，乌龟慢悠悠爬到她脚边，把壳靠在她鞋尖上。
一只小鹿模样的生物挤到最前面，角上缠着一根发带，正是她前几天丢的那条。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
话音落下，体内忽然涌出一股暖流。不是来自某个契约者，而是从七处印记同时升起，汇入心脏。白发整条亮了起来，泛着柔和的金光，像被阳光浸透。
光曜站在几步外，没靠近。他看着这一幕，嘴角慢慢扬起。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光系试炼的前置条件，是“被生命主动接纳”。而刚才，所有萌宠自发列队，是对她身份的认可。这不是他安排的，是它们自己决定的。
洛梨抱着焰焰站起来，其余萌宠散开，但都没走远。有的趴在地上打盹，有的互相舔毛，全都留在她视线范围内。
“你早就知道它们会这样？”她问光曜。
“我不知道。”他摇头，“但我猜到你会来。滚滚说你今天特别累，需要放松。”
洛梨沉默。
她确实累了。从觉醒到现在，每个人都在告诉她“你必须怎样”，没人问过她“你想怎样”。而这些不会说话的生灵，却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了她答案。
“你们不怕我吗？”她忽然说，“听说上一任召唤师失控了，杀了很多人。”
光曜笑了。“动物比人更懂气息。它们能闻出来，你是安全的。”
洛梨低头看手。焰焰的爪子正搭在她手腕上，温热的，一点不冷。
她深吸一口气，把松饼袋子打开，掰了一小块递给焰焰。狐狸一口吞下，尾巴摇得像风扇。
“下次别让滚滚乱传话。”她说，“我没说要撸狐狸。”
“但它信了。”光曜笑出声，“而且你看，它现在多开心。”
洛梨没反驳。她坐在平台边缘，背靠着石柱。焰焰蜷在她腿上，其他几只也陆续凑近，围成一圈。
阳光斜照进来，谷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和尾巴拍地的声音。
她闭上眼，肩膀一点点放松。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平静下来时，左耳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怀表盖弹开的声音。
她猛地睁眼。
一道银影闪过眼角，速度快得看不清轮廓。等她转头，什么都没有。
但她清楚记得——那道影子，左手戴着一块裂纹斑驳的怀表，指针逆时针转动。
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名字，肩上的焰焰突然炸毛，全身毛竖起，对着空气低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