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一直很擅长自我安慰。
比如说，得知变形术不能将她变回男性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这条路走不通，而是自己又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众所周知，只要我们不断的排除错误答案，我们就会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近……对吧？
“虽然变形术局限性比较大，但是它的应用场景还是很丰富的啦。比如说，捉迷藏的时候你变成个箱子，谁能看得出来？”
心夏继续滔滔不绝。
“只可惜，魔法的地域性太强了……”
“地域性太强？”
“你先吃完你那个饼先……”
……
“所以什么是魔法的地域性？”
回卡洛克托亚的路上，陆芸一直在思考这么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魔法？
之前她已经参观了天主之矛，知道这个世界有地球人类活动过的痕迹。他们的星舰在艾瑟兰迪还能正常使用，甚至重创了龙族，这说明地球上那些普适的科学知识无疑在异世界——至少是艾瑟兰迪——也是普适的。
那么，魔法和科学，到底谁先谁后？谁覆盖谁？谁解释谁？
这两条完全不同的科技路线是并行不悖的，还是互相干扰的？
不过“魔法具有地域性”这一点似乎已经意味着魔法侧已然在科学魔法之争中落了下风。
秋织兔摸了摸耳朵，眼神飘忽，似乎在想些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呃，你使用古文言在神州可以发动的巫术、神降、赐福，在艾瑟兰迪统统不生效，反之亦然，所有需要通过念咒或祈祷发动的魔法全都无法在中东或远东使用。”
“所有需要通过念咒或祈祷发动的魔法？”
陆芸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嗯，像我在神州时可以使用的许多巫术神术什么的，比如说请三仙什么的，完全请不到，毕竟人家神仙远在神州嘛……其实还蛮好理解的。还有些巫术效果是单纯地在正前方释放一个向前飞的火球——”
秋织兔嘴里咕哝了一阵，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刚刚是用神州语颂念的火球术，像这样的咒语在艾瑟兰迪也不生效。除非我换用艾瑟兰迪这边的语言，比如法兰语——Veuillez libérer la flamme vers l'avant！（请向前释放火焰）”
说完她还随手向前一指。
话音刚落，陆芸就看到一团小小的火苗以极快的速度从秋织兔的指尖射出，然后在十来米处炸开。
“大概就这个样子。”
秋织兔耸耸肩，手重新放回到缰绳上。
陆芸惊呆了。
“就这样请求一下就行了？”
“当然你还得调动体内魔力什么的……解释起来还蛮复杂的，你最好是自己去图书馆翻一下文献，这一时半会的我可没法给你讲清楚。而且我还得驾车，不能分神……”
车厢里的心夏插话了。
“其实艾瑟兰迪一直有一种‘精灵说（La doctrine des Maia）’，大概就是说人在天地间能直接使用的魔法很少，绝大多数魔法得依靠各种精灵辅助完成。从这个角度理解的话，神州的精灵听不懂法兰话、看不懂法兰人绘制的法兰法阵，然后拒绝帮助使用全套法兰体系魔法的法兰人释放魔法倒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毕竟……这些精灵也没什么学外语的需求。”
“不过还是有很多地方的‘精灵’是可以回应多种体系魔法的，比如说中东近东交接处什么的……远东玄灵半岛受神州和升阳文化影响程度都很大，那里也可以同时使用升阳神道教法术或神州各式各样的巫术。”
“我以为升阳的魔法体系和神州是一样的！”
陆芸大吃一惊，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还好被秋织兔拉住了。
“其实神州升阳文化相容，两地的魔法有其相似性，不过她们说到底还是两个国家、两种文化、两种制度，如果精灵说是真的，那两地魔法有区别也很正常。”
秋织兔补充道。
马车隆隆向前，将陆芸心底的疑问统统湮没在尘埃里。
……
“秋织兔小姐。”
“嗯？你还不想睡觉吗？”
陆芸躺在床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外面。在白天时，太阳的光辉足以使一切灯火失色，莹白星环也不能例外；但到了晚上，这一天文奇观却足以令星辰失色，同皎月争辉。
“嗯，在想魔法的事。”
“我以为你看到月亮想家了。”
陆芸沉默片刻，朝秋织兔的方向转了个身，发现对方也侧着身子盯着自己看，于是也就不再拘束。
“还好啦……我老家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的。我一点都不想家。”
她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地球读高中时的经历，最终还是决定不把这些事情告诉秋织兔。
不然这位兔子小姐可能会骂地球学校违反日内瓦公约……哦，是反魔女化倡议书。
“真的吗？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我的家乡……那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生活极端富饶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全都不愁吃喝，每天都可以吃烤肉和糖花，喝果汁和葡萄酒。但是那里所有人都是整天捧着一个小镜子……对着面‘魔镜’嘻嘻哈哈，反倒忽视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人和人的物理距离越来越近，心灵距离却越来越远。
“听起来还不错嘛。‘科技高度发达’？那是什么？魔镜又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魔镜……是封闭人心灵的邪物，它只会不断地给使用者讲些无趣的故事和笑话，并逐渐把使用者的脑子换成猪脑子。”
“你在讲恐怖故事吧？”
“哈哈，我开玩笑的。”
陆芸说完拉了一下被子，转过身去又开始看那星环。
“喂，话要讲清楚！猪脑子是个什么比喻啊喂！”
“没什么。”
异世界的月亮就和故乡的一样明亮。
“我生气了！你不把话说清楚的话，我就要给你讲一个神州最吓人的鬼故事！”
“我不信，秋姐姐会讲鬼故事吓人吗？”
陆芸心思一动，主动换了个称呼挑逗秋织兔。
“当然会！我给你讲一个……神州灭亡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