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破败的走廊向深处走去,空气中弥漫的栀子花香愈发浓烈。江梓蘭紧跟着夏佐,手中的EMF探测器发出持续不断的蜂鸣。
“能量源就在前面,”他低声道,“但这不是电磁场……更像是某种生物电场。”
走廊尽头是一扇对开的橡木门,门缝里透出摇曳的烛光。夏佐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被改造成婚礼礼堂的圆形大厅,四壁依然镶满镜子,但中央布置着一个诡异的祭坛。烛光在无数镜面间反射,让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超现实的光晕中。
祭坛前站着一位白发老妇人,她身着破旧的婚纱,头戴歪斜的头纱,手中捧着一束早已干枯的花束。在她脚边,散落着各种精密的投影设备和线路。
“你们破坏了最完美的时刻。”老妇人转过身,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明亮,“只差一点,我就能完成仪式了。”
夏佐注意到祭坛上摆放着几个相框,里面是不同年代的年轻男女照片——正是档案中记载的那些失踪者。
“镜夫人,”夏佐平静地说出五十年前失踪新娘的名字,“或者说,林婉如女士。”
老妇人浑身一震,干枯的花束从手中滑落。
“你怎么会知道……”
“五十年前你在婚礼前夜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你遭遇不测。”夏佐缓缓上前,“但实际上,你一直在这里,对吗?”
江梓蘭突然指着四周的镜子惊呼:“这些镜子……它们在记录影像!”
夏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某些镜面中竟然浮现出不同年代的片段:一个年轻女孩在镜前试穿婚纱、几个大学生举着烛台探索宅邸、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正在拍照……
“镜宅的镜子能储存记忆。”老妇人——林婉如痴迷地抚摸着最近的镜面,“那晚我逃婚来到这里,意外发现了这个秘密。只要在朔月之夜举行仪式,就能让重要的人永远活在这些镜子里。”
她指向祭坛上的照片:“他们都是自愿留下的。那个记者想要记录真相,那些学生想要永恒探险……我只是在帮助他们。”
“那电磁脉冲和投影仪怎么解释?”江梓仑质问。
“总得有些……特效,”林婉如露出诡异的微笑,“不然怎么让来访者相信他们遇到了超自然现象?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夏佐突然注意到最近的一面镜子里,一个年轻男子的影像正在用力拍打镜面,嘴型分明在说“救命”。
“自愿?”夏佐冷笑一声,举起强光手电照向天花板。
隐藏在穹顶阴影处的装置暴露无遗——那是一个复杂的电磁发生器,周围连接着多根导管,正在向整个空间释放着无色无味的气体。
“你用电磁场干扰访客的判断力,再用致幻气体让他们产生幻觉。”夏佐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什么永恒婚礼,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
林婉如的表情瞬间扭曲:“你懂什么!我只是在拯救他们!在这个丑陋的世界之外,给他们一个永恒的归宿!”
她突然按下藏在袖中的按钮,所有的镜子同时开始发出刺目的白光。大厅开始剧烈震动,镜面上出现裂痕。
“既然你们不愿意留下,”她的声音在震荡中变得狰狞,“那就永远成为镜中的一部分吧!”
无数镜片从墙面脱落,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射向二人。江梓蘭惊恐地后退,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镜墙挡住了去路。
夏佐迅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祭坛后的主控装置上。他侧身躲过飞来的镜片,冲向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控制台。
“没用的!”林婉如大笑,“仪式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就在这时,夏佐看到了控制台上一个熟悉的标志——那正是郑八方曾经使用过的符号。一切突然串联起来:这个精密的装置,这种操控人心的手法……
“原来你也是他的‘作品’。”夏佐猛地砸向控制台的核心部件。
火花四溅中,所有的镜子瞬间暗了下来。林婉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身影开始在这些破碎的镜片中变得支离破碎。
“不……我的永恒……”
当最后一片镜子落地,老妇人也随之化作尘埃。整个大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碎片和惊魂未定的二人。
江梓蘭颤抖着指向祭坛后方的暗门:“那里……好像还有动静。”
暗门缓缓打开,几个神情恍惚的年轻人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正是最近报道失踪的那些人。他们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对周围的一切感到茫然。
夏佐蹲下身,从镜片废墟中拾起一个烧焦的电路板。上面清晰地刻着一行小字:
“致我最完美的演员——郑”
镜宅的事情被揭开了,但更大的谜团才刚刚开始。郑八方在入狱前,究竟布下了多少这样的“舞台”?
三天后,城北重刑监狱。
夏佐坐在探视间的隔音玻璃前,看着郑八方被两名狱警押解进来。不过半月不见,这位曾经的“导演”消瘦了不少,但眼中那抹狂热的光芒却丝毫未减。
“我亲爱的侦探先生,”郑八方拿起通话器,声音带着夸张的愉悦,“听说你欣赏了我的小作品《镜宅婚礼》?可惜林婉如那个蠢女人搞砸了最后一幕。”
夏佐平静地看着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布局?”郑八方轻笑,“我亲爱的夏佐侦探,人生本就是一场大戏。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为适当的人提供了适当的剧本。”
他向前倾身,压低声音:“林婉如五十年前就该死了。是我告诉她镜宅的秘密,教她如何利用那些镜子。她以为她在追求永恒,实际上不过是在演绎我写的剧本。”
“那些失踪者呢?”
“自愿的演员罢了。”郑八方漫不经心地说,“我给他们想要的一一害怕被遗忘的学者、渴望永恒美丽的模特、追求终极真相的记者……他们在现实中得不到的,我在镜中都给了他们。”
夏佐想起祭坛上那些照片:“用电磁干扰和致幻气体?”
“手段不重要,效果才重要。”郑八方微笑,“就像剧团里那些蠢货,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为自己而战,实际上都是在演绎我的剧本。”
狱警敲了敲玻璃,示意时间快到。
郑八方突然正色:“夏佐,你以为你赢了吗?镜宅只是第一幕。我在入狱前准备了七个这样的‘舞台’,每一个都在等待合适的演员。”
他露出神秘的微笑:“下一个舞台的帷幕即将拉开,而这次,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角色。”
狱警开始带他离开。在转身的刹那,郑八方用口型无声地说:
“小心镜子。”
回到事务所时,夜幕已经降临。
夏佐推开门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常——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与镜宅中的气味一模一样。
办公桌上,一张崭新的请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暗红色的卡纸,烫银的花纹,与江梓仑收到的那张如出一辙。
但这次,请柬上的名字让他瞳孔收缩:
诚邀 夏佐 先生
莅临水镜剧院
参加最后的谢幕
满月之夜,幕启之时
请柬旁放着一面古朴的银镜。当夏佐靠近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郑八方扭曲的笑脸。
“亲爱的侦探,”镜中的影像开口,“既然你如此擅长破解我的剧本,不如来参演下一场?水镜剧院需要一个新的主角……”
影像消散前,镜中突然闪过一个让夏佐心头一震的画面——林雅被绑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惊恐。她的嘴被胶带封住,只能无助地摇头。
“她是你忠实的观众,”郑八方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你会来谢幕的,对吗?”
镜面恢复平静,最后只留下一行缓缓浮现的小字:
“演出必须继续。”
夏佐拿起请柬,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冷触感。七个舞台,才揭开第一个。而这次,幕布将在水镜剧院拉开,演员已经就位,观众正在等待。
满月之夜,就在三天之后。
他打开抽屉,取出那把很少动用的特殊手枪。镜中的倒影与他四目相对,仿佛在预示着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下一个舞台的帷幕,正在缓缓拉开。而这一次,他不再只是侦探,更是必须登台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