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愿望放在床尾

作者:水狐狗 更新时间:2025/12/22 20:24:14 字数:4194

录音笔碎裂的声响在水面回荡,随即被更刺骨的寒冷吞没。

水已漫至肩颈,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冰水灌入鼻腔的刺痛和毒气灼烧喉管的痛苦。

凯尔刚才的疯狂举动耗尽了力气,此刻瘫在丽贝卡身边,剧烈咳嗽,眼睛充血。

“选择……”艾莉森的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断断续续,“什么……选择?”

无人能回答。只有通风口灌入的冷风呜咽着,像嘲讽的笑声。

沃尔特咬着牙,奋力用被反绑的手试图摸索自己身上的衣物——厚厚的保安制服外套,浸了水沉重无比。“他说钥匙可能……在身体里。难道……缝在肉里?或者……吞下去了?”这个猜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吞下钥匙?那几乎意味着死亡。除非……

“不一定。”夏佐开口,声音嘶哑,他强迫快要冻僵的大脑思考,“‘在身体里’可能只是比喻。也可能……是指我们每个人携带的‘秘密’本身,就是钥匙的一部分。M要我们做出的选择,或许不是寻找实物,而是……彼此对待的方式。”

“说人话!”凯尔暴躁地低吼。

“意思是,”夏佐环视众人,水波在他下巴处荡漾,“M可能想看到,在绝境中,我们是选择互相残杀争夺那渺茫的‘实物钥匙’,还是选择……另一种方式。比如,信任,或者牺牲。”

“信任?牺牲?”沃尔特嗤笑,但笑声因寒冷而颤抖,“看看我们,侦探先生。一个赌鬼,一个虚荣的女人,一个渎职的保安,一个收了黑钱的表亲,一个隐瞒委托的少年。我们之间,有信任可言吗?”

他的话像冰锥,刺破了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

水还在上涨,已经迫近下颌。呼吸变得极其困难,需要努力仰头才能让口鼻露出水面。毒气带来的灼烧感让每一次吸气都像受刑。

丽贝卡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个子较矮,水几乎要没过她的嘴。“我不想死……救我……谁救救我……”她呛了几口水,眼神开始涣散。

“冷静!丽贝卡!仰头!”沃尔特喝道,但他自己也自身难保。

丹尼尔一直很安静,只是努力昂着头,脸色青白。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委托……马丁给我的委托费,是一笔现金,放在一个旧铁盒里,埋在商场后面那棵大松树下。他说……如果圣诞期间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铁盒挖出来,交给警察。里面有……一些东西。”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挣扎的丽贝卡都暂时停止了动作。

“什么东西?”夏佐追问,心中警铃大作。

“我没打开看。”丹尼尔摇头,“他叮嘱我不要打开。我……我本来打算平安夜过后,如果他没事,就还给他。如果他……我就按他说的做。”

马丁预感到自己会出事?他留下了东西?是证据?还是……别的?

“为什么现在才说?!”凯尔怒道。

“因为……”丹尼尔看向凯尔,眼神复杂,“因为铁盒里可能也有你的秘密,凯尔。马丁提过,里面有些东西,关于‘过去的债’。”

凯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冰水还白。

过去的债。农场。八年前。旧木屋。赌约……夏佐脑海里破碎的线索疯狂碰撞。

“还有谁知道这个铁盒?”沃尔特急问。

“应该……只有马丁和我。”丹尼尔说,“但现在,你们也知道了。”

水面已经与嘴唇齐平。艾莉森和丽贝卡不得不持续仰头,才能勉强呼吸。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那个电子音没有再次响起,但无形的压力比毒气更令人绝望。选择……必须做出选择。

“我们……必须合作。”夏佐艰难地说,冰冷的水让他牙齿打颤,“如果钥匙真的在某人‘身体里’,强行找出来,可能所有人都会死。但如果我们能……达成某种共识,或许……”

“什么共识?”艾莉森哭着问,“把我们都知道的秘密都说出来?我们已经说了!”

“不止是‘说’。”夏佐的目光扫过凯尔、沃尔特、丽贝卡,“是承认。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对马丁的伤害,承认……我们或多或少,都是导致这场悲剧的参与者。”

“我承认!”丽贝卡第一个崩溃地喊出来,“我承认我收了钱!我承认我看到马丁不对劲却没有拼命阻止!我承认我嫉妒艾莉森,因为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马丁拼命想给的一切!我是个懦弱又贪婪的混蛋!”

她的哭喊在水面上回荡。

沃尔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我承认我渎职。为了儿子的医药费,我出卖了职责,给凶手开了方便之门。马丁的死,我有责任。”

艾莉森的眼泪混着冰水往下流:“我承认……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利用马丁的喜欢,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却又在背后嘲笑他。我从未真正尊重过他……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麻烦。”

凯尔咬着牙,腮帮子鼓起,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承认……我骗了马丁的钱,还在背后骂他。农场那件事……八年前……我们打赌,他输了,按约定要帮我洗一个月的袜子。但我……忘记了,我把我赌输欠债的借条塞进了他要洗的袜子里,想赖掉。后来借条被发现了,债主找上他家……在外说是他父亲气得病发,没多久就去世了,实际上也有债主的原因。”

这个秘密像一颗炸弹,在水中爆开。

连夏佐都震惊地看着凯尔。这就是“过去的债”?一条人命?

丹尼尔也瞪大了眼睛,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细节。

“你……”丽贝卡难以置信地看着凯尔,“原来叔叔是因为你……”

“我不是故意的!”凯尔崩溃地吼道,“我只是想赖掉赌债!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马丁后来知道了,但他……他没怪我。他只是说,我们两清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充满痛苦,“但我从来没清过……我欠他一条命。”

水,漫过了嘴唇。

所有人不得不尽全力仰头,像一群等待宰杀的天鹅。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寒冷让四肢麻木,意识逐渐剥离。

难道……坦白也没有用?M要的不是忏悔,而是……死亡?

就在夏佐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通风口方向,再次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不是气体释放,而是……锁簧弹开的声音。

紧接着,封住通风口的铁栅栏,缓缓向内打开了。

冰冷的空气流加速涌入,但这一次,带来了生的希望。

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

“快!上去!”沃尔特最先反应过来,怒吼道。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冰冷和麻木。离通风口最近的丹尼尔和沃尔特开始奋力挣扎,利用墙壁和彼此的肩膀,试图接近那个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的出口。但双手被绑,脚下湿滑,水面仍在上涨,几乎不可能。

“钥匙……”艾莉森呛着水,“谁……谁有钥匙?”

锁是从外面开的?还是……

夏佐猛地看向凯尔。凯尔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惊疑和……慌乱。

不对。

夏佐的目光迅速扫过其他人。沃尔特在奋力托举丹尼尔,丽贝卡和艾莉森在挣扎,丹尼尔努力向上伸手……

谁最有可能?

“帮我……解开……”丽贝卡向夏佐这边靠来,声音微弱。

夏佐用被绑住的手摸索着,试图找到扎带的接头或薄弱处,但徒劳无功。

水位已经淹到鼻子下方。再过几十秒,所有人都会沉入水底。

“咳咳……下面!水底!”丹尼尔突然喊道,他刚才努力攀爬时,脚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有东西!”

沃尔特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下。几秒钟后,他冒出头,手里抓着一个用防水袋密封的小包裹。

“打开它!”凯尔喊道。

沃尔特用牙齿艰难地撕开防水袋。里面不是钥匙,而是一张塑封的照片,和一把……小刀。

照片上,是马丁。他坐在商场那个雪橇上,穿着圣诞老人服,但还没戴上胡子,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空袜子需要被填满。坏孩子得到镜子。好孩子得到……礼物。”

而那把刀,很小,很锋利,是那种裁纸刀。

礼物。

用这把刀,可以割开扎带。可以自卫。也可以……伤害他人。

水,彻底淹没了口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沃尔特毫不犹豫,用嘴咬住刀柄,反手艰难地割向自己手腕的扎带。塑料扎带很结实,他割了好几下才断。

双手自由!

他立刻割开自己脚上的扎带,然后迅速潜入水中,依次割开了离他最近的丹尼尔和艾莉森的束缚。

“快!上通风口!”沃尔特吼道,将刀塞给刚浮出水面的丹尼尔,“帮他们!我托你们上去!”

丹尼尔接过刀,手在颤抖,但他还是迅速割开了丽贝卡的扎带,然后游向夏佐。

夏佐感觉到手腕一松。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快走!”沃尔特踩着水,用肩膀顶起艾莉森,将她推向通风口边缘。艾莉森抓住边缘湿滑的金属,奋力向上爬去。

接着是丽贝卡。丹尼尔割开凯尔的扎带后,也游向通风口。

凯尔自由后,却迟疑了一下,看向还在水中的沃尔特和夏佐。

“走啊!”沃尔特推了他一把。

凯尔咬咬牙,转身游向通风口。

夏佐和沃尔特是最后两个。水位已经很高,踮脚也无法让头完全露出。沃尔特示意夏佐先上。

“一起!”夏佐抓住沃尔特的手臂。

沃尔特摇摇头,用力将夏佐向上托。夏佐抓住通风口边缘,冰凉粗糙的金属硌着手掌。丹尼尔和凯尔在上面伸出手,将他奋力拉了进去。

通风管道狭窄,冰冷,但充满了干燥的空气。夏佐瘫软在里面,剧烈喘息。

下面传来水花声和沃尔特的闷哼。夏佐探头向下看,只见水面几乎已经触及通风口下缘,沃尔特的身影在水下挣扎。

“沃尔特!抓住!”夏佐伸出手,凯尔和丹尼尔也帮忙。

沃尔特猛地从水中跃起,抓住了夏佐的手。几人合力,将浑身湿透、沉重无比的保安队长拽进了通风管道。

就在沃尔特的身体完全进入管道的瞬间,下方传来“轰隆”一声闷响,似乎是某种机关触发,排水口猛然扩大,水流汹涌灌入,瞬间将那个空间彻底淹没。

如果他们再晚几秒……

所有人挤在狭窄冰冷的管道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刺骨的寒冷和后怕取代。管道略微倾斜向上,不知通向何处。

“走……往前走。”沃尔特喘息着说,“这里不能久留。”

他们开始沿着管道爬行。管道内壁结着霜,手脚很快冻得麻木。身后是死寂的黑暗和淹没的房间,前方是未知的出口。

爬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新鲜空气的味道。

出口被一块活动的格栅挡着,但没有上锁。

沃尔特用力推开格栅。外面是夜晚,寒风凛冽,但比起管道内的阴冷,这风竟显得有些“温暖”。

他们跌跌撞撞地爬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工厂的后院,周围堆满杂物,远处能看到城市的灯火。

他们逃出来了。

六个人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群濒死的鱼,贪婪地呼吸着寒冷的自由空气。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劫后余生,却没有喜悦。只有沉重的疲惫,和彼此眼中无法掩饰的猜疑与隔阂。

钥匙始终没有出现。锁是从外面打开的?还是M从一开始就计划让他们“逃出来”?

选择……他们做出了选择吗?坦白,合作,互助。这符合M的“好孩子”标准吗?

那把突然出现的小刀和照片,又是谁的安排?

马丁留下的铁盒里,到底有什么?

而M……究竟是谁?真的在他们六人之中吗?如果是,他(她)是如何打开锁的?如果不是,他(她)又在哪里注视着这一切?

夏佐支撑着坐起来,看向其他人。

沃尔特靠在一个废轮胎上,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擦伤。

凯尔抱着双臂,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

艾莉森蜷缩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还在发抖。

丽贝卡低声啜泣。

丹尼尔默默整理着湿透的衣角。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藏的秘密带来的沉重。

他们因马丁的死而被捆绑在一起,又因共同的绝境而暂时合作。但现在,危机暂时解除,猜忌和各自背负的罪恶,依旧横亘在他们之间。

圣诞夜的钟声,似乎即将在城市某处敲响。

而“礼物”,真的送达了吗?

还是说,这场冰冷的庆典,才刚刚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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