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已经浸得很浓了,连楼下路灯投在柏油路上的光都泛着一层朦胧的雾。林伟收拾旧书箱时,指尖忽然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借着台灯光线低头看,是个蒙着薄尘的银色口琴 —— 琴身边缘磨出了浅淡的痕迹,像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琴格间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旧木与阳光混合的气息。她犹豫着把口琴拿到唇边,指腹先轻轻按了按冰凉的琴格,仿佛在确认这物件是否真的属于此刻的夜晚。起初只是试探性地吹了个单音,声音细弱得像夜风掠过窗纱,可当气息慢慢平稳,旋律便顺着唇齿间的力道漫了出来。那声音没有丝毫尖锐的棱角,反而像浸在温水里的丝线,婉转地绕着房间的角落打转 —— 先是低低的调子,像有人在耳边轻声叹息,接着旋律微微上扬,又很快沉下去,带着种说不出的怅然,像深秋里落在湖面的银杏叶,打着旋儿往下沉,却连涟漪都泛得格外轻。
她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跟着旋律移动,口琴的震动透过唇瓣传到心口,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窗外偶尔有晚归的汽车驶过,车灯的光在窗帘上晃了一下便消失,可那琴声却没被打断,反而愈发空灵起来,像是能穿透这小小的房间,飘到远处的夜空里去。没有复杂的技巧,只是简单的旋律反复,却每一个音都裹着淡淡的忧郁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她还维持着吹奏的姿势,直到口琴从唇边轻轻滑落,指尖才感觉到琴身残留的、属于她唇齿的温度。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可那婉转又空灵的调子,却还像绕在耳边似的,连空气里的尘埃,都仿佛跟着慢了下来。
林伟刚放下的口琴在。她抬眼时,正好看见爱丽丝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 米白色的睡衣领口还带着点褶皱,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显然是被琴声从睡梦中惊醒的。林晚连忙把口琴搁在书桌一角,,声音里还带着点刚吹奏完的轻哑:“抱歉啊爱丽丝,是不是琴声吵到你了?我想着夜深了不会有人听见,没控制好音量。”
爱丽丝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脚步轻轻挪进房间,目光落在书桌上那把银色口琴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清醒的好奇:“没有吵到,就是听见这声音怪好听的,忍不住过来看看。你以前怎么没说过你会吹口琴呀?” 她走到书桌旁,指尖隔着一点距离碰了碰口琴边缘,像是怕惊扰了这夜晚的小秘密,“刚才那调子听着软软的,又有点点怅然,像小时候外婆坐在院子里给我讲旧故事时的感觉
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口琴,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也是今天收拾旧书箱才翻出来的,好多年没碰过了,吹得还生涩得很。” 她顿了顿,想起刚才琴声里藏着的那些未说出口的情绪,又补充道,“可能是太久没吹,连带着调子都染上点旧时光的味道了。” 爱丽丝闻言笑了笑,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才不生涩呢,我刚才在隔壁听着,都差点跟着调子想起以前的事了。不过现在很晚啦,你也别吹太久,早点休息哦,不然明天我们要去王城下水道狩猎魔物呢,到时候你该没有精神了。
林晚点点头,拿起口琴小心地放进书桌抽屉里,像是在妥善安放这份夜晚的小插曲:“好,我马上就收拾完睡觉,你也快回去接着睡吧,别着凉了。” 爱丽丝应了声 “好”,又朝她摆了摆手,才转身轻轻带上门,脚步声随着走廊的寂静慢慢消失。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林晚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抽屉里的口琴,刚才被打断的怅然渐渐被一种温暖的松弛感取代
林晚的目光还停留在书桌抽屉上,指尖隔着木质面板,仿佛还能触到口琴冰凉的金属外壳。方才与爱丽丝的对话像一阵轻风吹过,却悄悄掀开了记忆的一角 —— 那些被时光裹上温软滤镜的童年画面,正随着口琴的轮廓慢慢清晰。
那是她八岁生日的傍晚,妈妈从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声音里藏着笑意:“猜猜妈妈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等她迫不及待地挣开眼,看见妈妈掌心躺着一把和现在一模一样的银色口琴,琴身上还系着浅蓝的丝带,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以后妈妈教你吹口琴好不好?” 妈妈说着,就把口琴凑到唇边,轻轻吹起了一首童谣。那时候的琴声不像今晚这样带着怅然,而是暖融融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裹着她小小的身子,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她把口琴贴在脸颊旁,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却仿佛能感受到妈妈
当年握着它时的温度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远处的路灯依旧亮着,
妈妈的声音……妈妈的味道,林晚进了梦乡,放下了那个口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