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装死吗?”
火花兰沙哑而带着讥诮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也打断了堇徒劳的回忆挣扎。
她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或者说,是无聊和痛苦让她需要找个发泄口。
“被我说中了?羞愧得不敢吭声了?”她看着蜷缩成一团、背影写满了“生无可恋”的堇,继续用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着,“也是,就你这点能耐,估计在魔女那边也是底层中的底层,跑腿打杂都没人要,也难怪会被当成弃子随手抓来充数……”
堇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应。她沉浸在自身的茫然与悔恨中,对外界的嘲讽几乎麻木。
但火花兰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啧,真是无趣。”火花兰咂了咂嘴,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连吵架都不会?你说你还能干点啥?哦对,你能被关进来,拖后腿的本事肯定是一流的。”
“你胡说!”
一直沉默蜷缩的堇猛地抬起头,转过脸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火花兰那连珠炮似的嘲讽,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
一直以来积压的恐惧、委屈、被各方势力当皮球踢的憋闷,对回头行为的无尽悔恨,以及此刻身处绝境的绝望,在这一刻被这毫不留情的鄙夷和最后那句精准戳中她痛处的“拖累论”彻底点燃,转化成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管不顾的愤怒!
“是!我是菜鸡!我是弱!那又怎么样?!”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甚至破了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总比你这种都快死了还要嘴硬的家伙强!至少我没像条咸鱼一样躺在这里等死,还对着比自己更弱的人耀武扬威!”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被阴影束缚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这是她转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硬气”地回怼一个明显比她强得多的人(虽然是重伤状态)。
火花兰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怂包一样的小菜鸡居然敢还嘴,还骂她是“咸鱼”?! 她那双橙红色的眸子瞬间瞪圆了,里面燃烧起真正的怒火——强烈的怒意引动了体内残存不多的魔力,灼热的气浪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你——!”她试图撑起身体,手指猛地指向堇,指尖赤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显然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鸡一点教训!
然而,她忘了自己的伤势有多重。
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魔力强行催动,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腹部的伤口瞬间迸裂,鲜血猛地涌出,浸透了绷带。
她眼前一黑,那凝聚到一半的火星“噗”地一声溃散,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咚”地一声砸在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有身下迅速晕开的暗红色血迹,证明着她情况的危急。
地牢里瞬间死寂。
风见堇满腔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恐慌。
“喂?!你……你怎么了?!”堇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她只是气不过回怼了几句,没想把人给气死啊!巨大的悔恨再次攫住了她——她怎么又搞砸了?!
看着火花兰身下不断扩大的血泊和那迅速失去血色的脸颊,堇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办?!她会死的!
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怒气消散后,留下的只有更深的茫然和无措。
她……她好像把唯一一个(虽然嘴很臭)的“狱友”给气死了?
求生欲(或者说,是害怕背上“气死狱友”这条更离谱的罪名)压倒了一切。她拼命回忆着在原来世界和这个世界学过的、为数不多的急救知识。
对了!人工呼吸!心脏按压!止血!
可她现在被阴影束缚着,根本动不了!
“放开!放开我!她要死了!”堇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或者说对着可能存在的监视者,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呼喊起了作用,还是那个薇奥莱拉觉得她这个“叛徒”和“杂鱼”暂时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她身上的阴影束缚竟然真的松动了一些,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手臂能勉强活动了。
堇连滚带爬地挪到火花兰身边。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和不断流血的伤口,她的手抖得厉害。
先……先止血!她记得要按压伤口上方……
她的手颤抖着按向火花兰腹部的绷带,试图找到出血点。但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一片黏腻。
她笨拙地想要解开绷带查看,手指却不听使唤,反而把原本就凌乱的绷带扯得更开,露出了下面狰狞外翻的伤口。
“对、对不起!”堇吓得缩回手,又赶紧按回去,柔软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和滑腻的血液,让她一阵阵反胃。
止不住血!怎么办?对,人工呼吸!保证呼吸!
她回想起电视里看过的画面,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捏住火花兰的鼻子,对着那苍白干裂的嘴唇就凑了过去。
“呼——!”
她用力吹气,却因为紧张和角度不对,大部分气都漏掉了,只吹起了火花兰额前的几缕发丝。
姿势不对?她调整了一下,再次俯身,这次几乎是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火花兰身上,嘴唇紧紧贴了上去,用力吹气。
一次,两次……她做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按压胸口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准确位置,手掌不可避免地按到了对方柔软的胸脯边缘,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又不得不再次按下去,位置依旧歪歪扭扭。
在她这番“死亡操作”下,火花兰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呢喃,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很快,焦距就凝聚在了近在咫尺的、满脸焦急和汗水、嘴唇还残留着触碰感的风见堇脸上。
然后,她感觉到了腹部被笨拙按压的疼痛,感觉到了胸口被触碰的异样感,感觉到了唇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息……
“!!!”
火花兰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苍白的脸颊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瞬间涌上不正常的潮红!那是一种比刚才被嘲讽时强烈百倍的、混合着羞辱、暴怒和杀意的情绪!
“你……你竟敢……!”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带着火山爆发前的恐怖低啸,橙红色的眼眸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她猛地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想要推开堇,却连抬到一半的力气都没有。
风见堇看到她醒来,先是一喜:“你醒了!”
但随即对上那双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以及感受到那滔天的怒火,她瞬间僵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按了不该按的地方…… 亲了…… 还被人当场抓包……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在救你!”堇慌忙解释,手像触电一样从火花兰身上弹开,跌坐在地,吓得连连后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壁里。
火花兰死死地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压抑到极致的怒哼。
她试图凝聚魔力,却连一丝火星都冒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用杀人的目光凌迟着眼前这个“趁人之危”的菜鸡魔女。
地牢里的气氛,从刚才的嘲讽与反击,瞬间跌入了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冰点。
风见堇欲哭无泪,内心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再次将她淹没。
她好像……不仅没能成功救人,还把唯一一个(虽然嘴很臭)的“狱友”彻底得罪死了,并且是以一种极其社死和容易引发误会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