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冰冷如同面具的脸，堇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中猛地燃起一股炽热的希望！
她几乎是扑到那张暗色木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紫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急切地追问：
“你……你是不是有办法？你是不是能救晚晚？！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好不好？无论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神秘的、可能是“原初自己”的存在身上。
然而，魔女少女只是漠然地看着她，那双死水般的眼眸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她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对堇的激动感到一丝不解，然后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反问道：
“救？”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如同在品味一个陌生而奇怪的词汇。
“为什么要救？”
堇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魔女少女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堇，又仿佛穿透了她，看向这片无尽图书馆的虚空深处，语气如同在陈述“水往低处流”事实般自然：
“能量污染，核心异变，秩序崩塌，混沌滋生。此乃自然规律，力量本质流转之一态。个体沉沦，意识湮灭，亦如星辰生灭，草木枯荣，皆是规则运行之常理。”
她的声音冰冷而客观，不带任何情感偏向。
“来来往往，聚散离合，顺其自然即可。强行干涉，逆天而行，徒增变数，扰规则之序。”
“你——！”堇被她这番冷酷到极致、将林晚的悲剧轻描淡写归结为“自然规律”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她不想再跟这个冷漠的家伙争论什么大道理，什么规则秩序！
“我不想听这些！”堇猛地打断她，声音因为愤怒和急切而尖锐起来，“你说得对，演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演什么温顺无害的普通少女了！”
她死死盯着魔女少女，眼中燃烧着不甘和决绝的火焰：
“既然你是‘我’，或者你拥有力量，那就把力量给我！把能改变这一切的力量给我！现在！立刻！”
魔女少女静静地听着她的咆哮，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她话音落下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不能。”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像是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堇刚刚燃起的希望。
“不能？！”堇的理智之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累积了太久的压力、恐惧、委屈、自责和此刻的绝望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到底现身出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奔涌。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她用力捶打着桌面，虽然那厚重的木桌纹丝不动，“莫名其妙转生到这个世界上，对过去一无所知，像个白痴一样！每天提心吊胆，害怕身份暴露，害怕被净化，拼命隐藏自己，只想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觉得有了可以依靠的朋友，虽然开始的方式那么糟糕……但我真的……真的很珍惜她们啊！”
“可结果呢？晚晚因为我变成了那样！阿玥也因为我要承受那么多！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我只能等着！我这么弱小，这么无能，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她泣不成声，将穿越以来的所有惶恐、孤独、挣扎以及在林晚事件中感受到的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全都倾泻而出。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这个可能是“自己”的冷漠存在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脆弱和痛苦。
“我只是……只是想保护我在乎的人……想挽回因为我的过错而造成的悲剧……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力量……为什么……”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整个无尽的图书馆空间里，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泣声在回荡。
魔女少女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听着，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山，无论堇的情绪是希望、愤怒还是崩溃，都无法在她那冰冷的眼眸中激起丝毫波澜。
直到堇的哭诉渐渐停歇，只剩下细微的抽噎时，魔女少女才终于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依旧和之前一样，淡漠，平稳，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刚才那番血泪控诉从未传入她的耳中。
她看着筋疲力尽、几乎虚脱的堇，重复了最初的那个问题，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那么……”
“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做什么准备？！”
魔女少女那依旧冰冷、重复的询问，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堇心中积压的所有愤怒、委屈和绝望！
她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涨红，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是做好准备接受晚晚再也回不来吗？！是做好准备承认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堕落、消亡，然后告诉自己这是‘自然规律’吗？！还是做好准备继续当这个无力、无能、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她几乎是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撕裂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和不甘。
“这怎么可能接受？！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准备！！”堇用力地摇着头，泪水再次决堤，“她是林晚啊！是那个会抱着轻松熊哭得稀里哗啦的林晚！是那个会拉着我打游戏打到天亮的林晚！是那个……是那个因为我送的廉价抱枕就能开心好久的林晚！她不是冰冷的‘自然规律’，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堇的情绪彻底失控，她指着魔女少女，声音嘶哑地控诉：“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感受不到痛苦，感受不到失去，所以你才能这么轻飘飘地说出‘顺其自然’！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规则’，如果拥有力量就意味着要变得像你这样冷酷无情，那我……”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一股无可抗拒的、庞大的排斥力骤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也禁锢了她的身体。
魔女少女看着她，那双与堇一模一样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那并非同情或理解，更像是一种……确认后的失望？
她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那叹息声很轻，却仿佛带着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不忍的情绪。
“唉……”
她看着几乎被愤怒和绝望吞噬的堇，在那股排斥力彻底将堇驱逐前的最后一刻，用那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意味的嗓音，留下了两句话：
“好好想想……你来时的路吧。”
紧接着，不等堇有任何反应，她便宣告了终结：
“既然你没有做好准备……”
“……就离开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排斥力猛地增强了十倍、百倍！
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那无尽的图书馆、那巨大的书架、那张暗色木桌，以及那个冷漠的、与她容颜一致的魔女少女——都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如同被打碎的镜花水月，迅速变得模糊、透明！
“等等！来时的路……是什么意思？！你——！”
堇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混杂着困惑与不甘的呐喊，整个人就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地“推”了出去！
强烈的眩晕感和失重感猛地袭来！
下一秒，她的后背重重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是宿舍的墙壁。剧烈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冰冷的宿舍房间。百叶窗缝隙透进的月光依旧苍白，地板上光斑依旧冰冷。
她依旧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抱着那只轻松熊，仿佛刚才那一切惊心动魄的对话和对峙，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也过于残酷的噩梦。
但胸腔里那翻江倒海般的愤怒、那被无情拒绝后的屈辱、那希望彻底破碎后的绝望，以及最后那句带着失望的“还是不行吗”的低语，尤其是那句突兀的“好好想想你来时的路吧”，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提醒她那并非虚幻。
“来时的路……？”
堇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眉头紧锁，试图在混乱的思绪中捕捉其中的含义，却只觉得一片茫然。
“混蛋……！”
她低骂了一声，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而沙哑不堪。
她用力将脸埋进轻松熊柔软的绒毛里，身体因为愤怒、不甘和深深的困惑而微微颤抖。
又一次……又一次被否定了。
又一次被宣告了“不行”。
又一次……被无情地抛回了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力量没有得到。
拯救的方法没有找到。
只留下了一身的疲惫、满腔的怒火，一个冰冷的“自己”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提示，和那句“既然你没有做好准备就离开吧”的最终判决。
夜，更深了。
而堇心中的黑暗、挣扎与迷惘，也仿佛随着这次诡异的遭遇，变得更加浓重。
出路，究竟在哪里？那句“来时的路”，又究竟指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