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晚和夏玥几乎是“绑架”着拖离了活动区域，直到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堇穿着笨重的玩偶服，更是累得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全靠两人架着。
“晚晚！阿玥！你们到底怎么了？突然这样……”堇隔着厚厚的头套，声音闷闷地传来，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委屈。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妄之灾。
林晚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眼前的“白色蟑螂”：“还说怎么了！那个叫安眠的女人，一看就不对劲！她看你的眼神，还有她摸你的样子……黏黏糊糊的，让人浑身不舒服！我们才离开几分钟啊？她就贴上来了！你是不是又……”
“我没有！”堇急忙打断她，声音带着十足的冤枉，“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她！是她自己靠过来的！我躲都躲不及！”
夏玥虽然没说话，但清冷的目光也落在堇身上，显然和林晚持相同看法。那个安眠，确实处处透着诡异，尤其是对堇那过分的关注，绝非寻常。
就在堇百口莫辩，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的时候，一个久违的、带着十足嘲讽和些许凝重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嗤——现在知道急了？刚才被那女人摸来摸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
是小黑！这家伙，从在活动区开始就异常沉默，堇差点忘了它的存在。
“你刚才死哪儿去了？”堇在脑海里没好气地回怼，“看到主人有难，都不知道出声提醒一下？”
“提醒？老子敢提醒吗？！”小黑的声音带着一种心有余悸的后怕和压抑不住的暴躁，“从靠近那个鬼地方开始，老子就感觉不对劲！一直憋着不敢出声，生怕泄露一丝气息被察觉到！”
它顿了顿，球体在堇口袋里似乎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烫。
“那里……有股味道！一股非常、非常凝重，而且强大得让老子核心都在颤抖的……其他魔女的气息！虽然隐藏得很好，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但那纯粹而古老的黑暗……绝对错不了！”
“其他魔女？”堇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更加困惑了，“魔女……不都算是‘同事’吗？就像魔法少女之间，虽然有竞争，但大体上不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见面就算不打招呼，也不至于要结死仇吧？”
这是堇基于目前有限认知得出的朴素想法。她接触过的“魔女”概念，除了那个追杀她的薇奥莱特，就是图书馆里那个冷漠的“自己”，以及小黑这个废柴球。她潜意识里觉得，拥有相似力量源泉的存在，总该有些基本的“同行情谊”吧？
然而，小黑的回答，像是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了她的天真上。
“同——伴——？”小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讥讽，仿佛听到了全宇宙最可笑的笑话，“我说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影兽的排泄物？！同伴？！在真正的魔女世界里，这个词比最劣质的幻象还要虚假！”
它的语气变得尖锐而残酷，带着一种历经沧桑（或者说被坑多了）的愤世嫉俗：
“魔法少女那种过家家一样的‘友情’和‘羁绊’，在魔女之间就是个屁！力量、知识、永恒……这才是我们追逐的唯一！你以为魔女相遇会怎样？喝茶聊天交流心得？别做梦了！”
“真正的魔女，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评估对方的实力和价值！是肥美的猎物？还是危险的竞争者？所谓的‘同伴’，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不在背后捅你刀子、抽你灵魂、夺你根基，就已经是难得的‘善意’了！”
小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本能的狠厉：
“与其相信那虚无缥缈、随时可能背叛的‘同伴之情’，还不如趁其不备，直接杀了干脆！把对方积累了数百上千年的学识、对规则的领悟、乃至核心的本源力量……统统夺过来，化为己用！这才是最实在、最符合魔女行事准则的做法！弱肉强食，才是刻在我们灵魂深处的铁律！”
它的话语如同最阴暗的诅咒，撕开了魔女世界温情脉脉（如果曾经有过）的面纱，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残酷丛林法则。
堇听着脑海里小黑那充满戾气和绝对利己主义的言论，穿着玩偶服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虽然经历过林晚的偏执，也感受过薇奥莱特的恨意，但如此直白、如此系统地听闻魔女之间的生存哲学，还是第一次。
这比她想象的……要黑暗和血腥得多。
如果小黑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散发着强大魔女气息的存在，隐藏在宣传活动背后，目标直指她风见堇……
其目的，恐怕绝非善意。
林晚和夏玥看着突然沉默下来、连玩偶服都仿佛僵硬了的堇，有些疑惑。
“小堇？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林晚担心地拍了拍她的头套。
堇猛地回过神，隔着视窗看着眼前两位真心关怀她的好友，再回想起小黑描述的魔女世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吸进来的都是玩偶服里闷热的空气），摇了摇头：“没、没事……就是有点热。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她必须重新评估安眠，以及她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那个看似甜美的哥特少女，或许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危险得多。
而魔女的世界，也远比她懵懂认知的，要更加危机四伏。
被林晚和夏玥几乎是“押送”着往回走，一路上两人还在不放心地反复叮嘱。
“总之，小堇你记住！那个安眠，绝对有问题！”林晚挽着堇玩偶服的胳膊，语气严肃，“以后见到她，能躲就躲，躲不开就喊我们！不许跟她单独相处，听到没有？”
夏玥虽然话少，但也在一旁清冷地补充：“她的能量反应很异常，目的不明。保持警惕，必要时……可以动用防御手段。” 这话从夏玥口中说出，已经算是最高级别的警告了。
堇被她们夹在中间，听着她们充满关切却又难掩担忧的警告，笨重地点头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然而，她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脑海里回响起之前在那个诡异图书馆中，那个冷漠的“自己”说过的话——关于那位编号特工007的前辈，在陨落前对人性矛盾的困惑，关于在自私与奉献之间撕扯的无奈……
“……就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纠结里，每次、每次都会惹上一堆甩不掉的麻烦，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那句话，此刻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堇因为友情而暂时温暖起来的心防。
是啊……那个“自己”说得没错。
她现在和林晚、夏玥走得这么近，这么亲密……
可她自己是谁？一个身份不明、被强大魔女追杀、灵魂可能还有缺失、体内还有个嘴臭废柴球的……麻烦集合体。
薇奥莱特的仇恨还未化解，如今又冒出一个意图不明、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安眠（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魔女）……
她这样靠近林晚和夏玥，真的好吗？
会不会……反而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就像之前林晚因为她而失控堕落，夏玥也因为她卷入纷争……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一种名为“自厌”和“恐惧”的情绪开始滋生。
她是不是……应该主动远离她们才对？
为了她们好……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下意识地在脑海里，向那个或许最能理解“魔女”处境（尽管是个废柴）的存在发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和脆弱：
“小黑……”
“我……我是不是……应该离晚晚和阿玥远一点比较好？”
“像我这样的……麻烦精，靠近谁就会给谁带来不幸吧？远离她们……对她们来说，是不是更安全？”
一直保持沉默，似乎在消化刚才感受到的恐怖气息的小黑，听到堇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消极意味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它那粗哑的声音在堇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甚至有点不耐烦的语调：
“哈？你问我？” 小黑的语气充满了“你是不是找错球了”的荒谬感，“老子是你爹还是你妈？还是什么狗屁心理辅导大师？”
它嗤笑一声，球体在堇口袋里不耐烦地动了动：
“这种‘我该不该为了她好而离开她’的苦情戏码，你自己慢慢琢磨去！老子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0.8魔力使魔，负责打架不行，负责发光不行，难道还要负责给你做情感咨询、规划人际关系吗？”
“你想靠近就靠近，想远离就远离，关老子屁事！”小黑的声音带着典型的魔女式利己和冷漠，“反正别影响到老子的魔力供给就行！至于你会不会给她们添麻烦？哼，她们既然是所谓的‘同伴’，替你扛点麻烦不是应该的吗？扛不住死了，那也是她们自己弱，怪不了谁。”
它顿了顿，最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总结道：
“所以，别拿这种蠢问题来烦我！老子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小黑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堇寻求答案的期待，但也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冷静了一些。
是啊，问这个自身难保、满脑子只有力量和生存的蠢球，能问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呢？
它的话难听，却再次提醒了堇魔女世界的冷酷法则。但同时，那句“替你扛点麻烦不是应该的吗？”又隐隐刺痛了她——她并不想单方面地让朋友为她承担风险。
被林晚和夏玥护送着回到相对安全的集合点，堇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远离，或许是一种保护。
但靠近，是她们共同的选择。
她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能由她自己，在未来的道路上，一步步去摸索和验证了。
而眼下，那只白色的“蟑螂”玩偶服，和即将到来的羞耻宣传活动，似乎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