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之影的离去并未带来片刻的松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气质已然迥异的“堇”身上。
她静立在那里,周身流淌的幽紫光芒尚未完全散去,带着一种亘古的静谧与疏离。
夏玥和林晚第一时间冲到了她身边,却又在几步之外迟疑地停下。眼前的人拥有着堇的容貌,但那双眼眸中的深邃与淡漠,却让她们感到无比陌生。
“堇……?”林晚试探性地轻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堇”缓缓转过头,目光掠过她们写满担忧与困惑的脸庞,那冰封般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但转瞬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神曦月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她走上前,仔细地感知着“堇”身上那迥异于寻常魔力的、更接近世界本源的规则气息。
“不可思议……”神曦月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少出现的惊叹,“并非单纯的能量运用,而是……直接干涉现实,覆写结果。你对‘规则’的掌控,竟能达到如此境地?”她凝视着“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究竟是谁?执掌的是何种规则?命运?时间?还是……更为本质的‘起源’?”
“堇”没有回答神曦月的问题,仿佛那些关乎世界本质的疑问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破损的大礼堂、受伤的众人、被秩序锁链暂时禁锢却核心濒临破碎、依旧在无意识痛苦低吼的鱼念念,以及被芙罗拉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露比。
她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然后,她抬起了手。
没有咒文,没有复杂的仪式。随着她指尖的微光流转,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
光芒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在以另一种形式流淌。
破碎的墙壁如同倒放的影像般自行重组,砖石精准地回归原位,裂痕消弭无踪;被能量冲击炸开的地面迅速平整,仿佛从未受过创伤;就连空气中残留的狂暴能量余波和血腥味,也如同被橡皮擦去般,悄然消散。
这并非简单的修复,更像是……将某个“完好无损”的过去状态,直接覆写到了“伤痕累累”的现在之上!是重造,而非治愈!
紧接着,那光芒笼罩了被禁锢的鱼念念。她胸口那布满裂痕、不断渗出黑暗能量的水晶,在光芒中,裂痕竟如同视频倒放般一点点愈合、消失,重新变得晶莹剔透,只是光芒略显黯淡。
她眼中疯狂的血丝与漆黑迅速褪去,周身暴走的黑暗魔力如同被净化般消散,最终,她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带着茫然与虚弱,软软地昏倒在地,但生命气息已然稳定,那致命的崩溃被强行逆转。
光芒也拂过芙罗拉怀中的露比。她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苍白的面容恢复红润,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最后,整个大礼堂及周边环境,彻底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洁净、完整,仿佛那场惨烈的战斗从未发生过。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近乎“神迹”的手段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神曦月眼中的惊叹更甚,她更加确信,这绝非普通的魔法,而是触及了某种至高规则的力量。
“堇”做完了这一切,周身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她的身影也似乎变得有些透明。
“你……为何要帮助我们?”神曦月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疑惑。一个拥有如此力量、看似超然物外的存在,为何要介入并修复这一切?
“堇”缓缓转过头,那双淡漠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神曦月的身影,她的声音空灵而遥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温柔的怅惘:
“因为……如果她醒来后,看到这一切……会伤心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体彻底化作了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紫色光点,如同夜空中翩跹的萤火虫,又像是破碎的星辰,缓缓升腾,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原地,只剩下恢复如初的环境,昏迷但已无大碍的鱼念念和露比,以及……目瞪口呆、心中空落落的众人。
夏玥和林晚几乎是同时扑到了“堇”刚才站立的地方,伸出手,却只捕捉到一丝残留的、冰冷的墨香。
“堇……消失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难以置信地喃喃。
夏玥紧握着拳,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撼,有困惑,更有一种失去了重要之物的刺痛。
火花兰也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原状,除了……那个总是带着点怯懦,却又会在关键时刻露出温暖笑容的紫发少女,不见了。
只有地上那个再次变得破破烂烂、气息微弱的小黑球,发出细微的哼哼,证明着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切并非幻觉。
神曦月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眸望着光点消散的方向,久久沉默。她心中充满了更多的疑问:那个“她”指的是谁?是原本的风见堇吗?那个神秘的图书馆魔女,与风见堇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最后那句充满“人性”的回答,又意味着什么?
修复了一切,却带走了核心。这场危机,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暂时画上了句号,却留下了更深、更迷离的悬念。
眼看着“堇”化作光点消失,原地只留下那个再次变得破破烂烂、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黑球,夏玥、林晚和火花兰三人瞬间围了上去。
林晚动作最快,一把将瘫在地上装死的小黑捞了起来,用力摇晃着:“喂!小黑!别装死!堇呢?!刚才那个是不是堇?她到底去哪里了?!”
夏玥虽然没动手,但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小黑,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力。火花兰也凑在旁边,橙红色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不容糊弄的凶光。
小黑被晃得七荤八素,球体上的裂纹似乎都更明显了,它极其不耐烦地发出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嘟囔:“吵什么吵……别打扰老子睡觉……困死了……”
“睡什么睡!快说!堇到底怎么了?!”林晚见它这副德行,气得直接举起拳头,在小黑“面前”(如果那算脸的话)晃了晃,威胁意味十足,“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把你捶成真正的煤球?!”
感受到那“沙包大”的拳头带来的风压,小黑似乎清醒了一点(或者说怂了一点),它不情不愿地“咂咂嘴”,用那依旧粗哑但明显虚弱了很多的声音抱怨道:
“啧……行行行,怕了你们了……回炉重造去了呗……还能去哪……”
“回炉重造?!”
这个答案让三人都愣了一下,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火花兰眨巴着眼睛,下意识地重复:“重造?什么意思?回娘胎里重生一个吗?”这想法过于离谱,让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怪异。
“差不多就那意思吧!烦不烦!”小黑显得极其不耐烦,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困倦,“大爹的事……跟老子有屁关系……老子现在……魔力供应断了……大爹也不管……快饿死了……再不睡觉……真要嗝屁了……”
它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对“大爹”不管它死活的抱怨,以及对自身魔力枯竭的担忧。
说完这些,它似乎再也支撑不住,球体上的微光彻底熄灭,连那点细微的哼哼声都没了,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失去生命的黑色石头,在林晚手里一动不动。
“喂!你别睡啊!说清楚点!”林晚又用力晃了晃,可小黑毫无反应。
夏玥眉头紧锁,从林晚手中接过那颗冰冷僵硬的黑球,仔细感知了一下,脸色更加凝重:“它没有说谎,它的能量波动……几乎完全消失了,像是在……强制休眠以维持最低限度的存在。”
“回炉重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晚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不安的预感,“难道堇……真的……没了?”
火花兰也握紧了拳头,看向夏玥:“现在怎么办?”
夏玥沉默了片刻,将陷入沉睡的小黑小心地收好,冰蓝色的眼眸望向恢复如初、却空荡荡的大礼堂,声音低沉而坚定:
“不管这意味着什么,我们必须要找到答案。先去和欧阳老师、芙罗拉前辈汇合,把这里的情况说明。然后……想办法,找到让堇‘回来’的方法。”
尽管“回炉重造”听起来令人绝望,但她们绝不会就此放弃。
那个笨拙又温暖、已经成为她们生活中不可或缺一部分的少女,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