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主屏幕上那头咆哮的领主级畸变体，又掠过夏玥三人越发吃力的身影。
指挥室内冰冷的空气、急促的指令声、屏幕上跳动的危险数据，与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烧起来的焦急和无力感猛烈碰撞。
她不能再只是看着了。
“学者”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响——“过往的经历塑造了你”、“你与我们不同”。不同在哪里？是这份在绝境中依旧不肯放弃的冲动，还是……她敢于为在意之人，去触碰那可能湮灭自身的“本源”？
“欧阳老师！”堇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尖锐，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我知道一种方法！或许能干扰那个大块头的能量核心！但需要靠近战场！让我过去！”
欧阳娜和芙罗拉同时转头看她。欧阳娜眉头紧锁，第一反应是拒绝：“胡闹！你现在的状态和评级，上前线等于送死！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配合！”
芙罗拉碧绿的眼眸则更加深邃地注视着堇，仿佛要看穿她灵魂深处涌动的某种东西。
她没有立刻反对，反而问道：“什么方法？堇，你应该清楚，那不是你能驾驭的力量层级。”
“我……我不确定具体效果，但可以试一试！”堇无法解释“本源”和“学者”的事，只能坚持，“只是干扰！不需要正面战斗！夏玥她们需要喘息的机会！而且……”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险象环生的林晚，“再拖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林晚一声闷哼和火花兰的怒吼，显然战况进一步吃紧。
露比也急切地看向姐姐和欧阳娜：“姐姐，欧阳老师，或许……让堇试一试？我会用风之力尽量保护她远离直接交战区！”
欧阳娜看着屏幕上越发危急的态势，又看了看堇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近乎燃烧的光芒——这光芒，与她平日怯懦躲闪的样子截然不同。她快速权衡，终于咬牙做出决定：“……好！露比，你带堇从侧面靠近，绝对不要进入畸变体直接攻击范围！芙罗拉前辈，能否请您……”
“我会照看她们。”芙罗拉点头，一道柔和的翠绿风旋已然在露比和堇脚下成型，“但堇，记住，事不可为，立刻撤回！你的安全同样重要。”
“明白！”堇用力点头，感受着风之力托起身体，心跳如擂鼓，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最后看了一眼主屏幕，心中默念：等着我，阿玥，晚晚，火花兰！
几乎就在堇和露比被风之力送离指挥室的同时，在基地另一条通往外部疏散通道的走廊转角，匆匆追赶的身影，又看到了那个熟悉娇小孤单的背影。
“念念！等等！”堇气喘吁吁地喊道。
鱼念念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她背对着堇，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
午后的光线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
她抬起头，对着堇，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甚至带着点往日俏皮痕迹的微笑。
“堇姐姐？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要去指挥室吗？”她的声音听起来轻快，甚至带着点疑惑，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即将去往安全地带的普通女孩，“我没事啦，真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有点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你们快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她笑着，那双蓝绿色的大眼睛弯成月牙，里面却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清晰地映出堇焦急的脸，却没有任何情绪透出来。
那笑容标准得像是经过测量，甜美，空洞，带着一种刻意表演出的、令人心碎的“正常”。
就是这个笑容，像一把钝刀子，缓慢而用力地割着堇的心脏。比起哭泣、愤怒甚至冷漠，这种故作坚强、仿佛一切伤痛都已随风飘散的“微笑”，更让堇感到窒息般的恐慌。
“念念……”堇的声音哽住了，她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鱼念念的手，却又怕这个动作会碰碎那脆弱的伪装，“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们都……”
“堇姐姐，”鱼念念轻柔却坚定地打断了堇的话，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笑容不变，“我真的没事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堇，看向了遥远的地方，语气飘忽，“也许离开这里，对我，对大家都好。”
她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那姿态礼貌而疏离。
“再见，堇姐姐。祝你们……战斗顺利。”说完，她再次转身，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身影迅速融入走廊前方疏散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鱼念念最后那个完美到虚假的微笑，和那句轻飘飘的“再见”，像最冷的冰锥，钉在了她的心头。
一边是同伴陷入苦战、急需援手的呼喊，一边是另一个同伴带着破碎的心和伪装的笑容，决绝地走向自我放逐的黑暗。
分裂感从未如此尖锐。
但此刻，远方的爆炸声愈发猛烈，甚至能感受到建筑传来的震颤。夏玥她们还在拼命。
堇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狠狠地闭了闭眼，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对不起，念念……再等我一下……等我……先帮阿玥她们……”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向鱼念念消失的方向，朝着与露比约定的汇合点，用尽全力奔跑起来。紫色的发丝在身后扬起，带着一种悲壮的决意。
她知道，这一次的“离开”，可能意味着很久，甚至永远的别离。但她同样知道，如果此刻她什么也不做，任由前线的同伴陷入绝境，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小黑！”奔跑中，堇对着口袋低吼，“准备好！这次……可能真的要‘吃’我的力量了！”
口袋里，猫绒形态的小黑难得没有吐槽，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黑球表面闪过一丝幽光。
堇感受着体内那微薄却与“学者”同源的某种本质，回忆着图书馆中那种仿佛能触及规则的感觉。她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她知道，她必须成功。
为了还在战斗的她们，也为了……或许还能有机会，去把那个带着虚假笑容离开的女孩，真正地找回来。
代价？
如果“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守护这些重要的“此刻”与“未来”，那么即便损耗本源，即便前路未卜，她也——演都不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