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
“大佬,教我数学!”“原来你一直在隐藏实力啊!”“哎?凑近了看,你小子长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嘛!”“邢程,邢程...喜欢她,好喜欢...”
下课后,被同学团团围着,如众星捧月般位于C位的少年不是学霸,也不算学渣,更没有主角光环,却是我这样一无是处的路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手中的笔记所带来的神奇效果。
此时的我悄摸摸地合上本子,如同珍宝一般将它塞到了最深处,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这本书,应该还有很多潜在的奥秘,就等着我后续去发掘。
还有,我一定要保持冷静,守住谦卑,做好路人的本分...
不对,为什么我还要保持本分呢?我真是无可救药了...
【“哼,这种题目我早就烂熟于心了!它们根本难不倒我,田所浩二想见我出丑?笑话!”
“哇哦!”“超标!”“教我数学!”
“你们赶紧离开好吗?我这样的学霸是你们能接近的吗?还有你!陈强!刚才不是一脸坏笑地想看我翻车吗?怎么不笑了?”...】
高冷毒舌学霸人设,爱了爱了,嘿嘿嘿...
我嗫嚅着脑海中幻想的情景对话,不禁无脑傻笑。
待我回过神时,周围的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兄弟们,话说吉他真是左手蜕皮工具啊。”
“练出来茧子之后就不会蜕皮了。”
“主要是一直断断续续的,茧生了又没了...”
“那,曹舞阳,我们要不组个乐队?我会架子鼓,还差个贝斯和主唱,我可以在新生群里摇人。”
“这样啊...容我想想吧...”
......
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难以接下话题的我很快被他人忽略,盛极一时而已。
果然,我就是他人视线盲区中的存在,注定的路人本色...
哪怕有神仙般的笔记,也不可能让我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吧,因为我不会去做的。
我还是只有一个朋友...
“哎嘿嘿~...”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现在的他完全同我小说中的同名人物一样,是一个以恋爱充斥世界观的家伙。
不过,这当然怪我。
我又拿出了书本。
还有弥补的机会吗?毕竟让洋子真的义无反顾地去追求一个几乎素未谋面的不良学姐可能会被她拧成麻花的喔!
我想到了修改,把主人公的名字改掉不就行了吗?毕竟刚才我还能把“一只”改为“一群”来着...
我用橡皮擦擦掉了所有写有“洋子”的字眼。
这下大功告成了...咦?!
出乎我的意料,擦除的字体忽然又复现在本子上。
我有些汗津津的,用修正带涂去了整整一行,但无济于事,字体就像浮在水面上一样,无论覆盖多少层,它最终还是会出现在最上层,高傲地显示着它的存在。
没有办法了。
我“嚓”的撕掉了一整页,这下就没问题了吧...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它断裂的地方又生成了完完整整的一页,上面依然留着我写的那些东西,甚至字体都一模一样。
这什么邪门的书?写的东西难道无法修改吗?不对呀...
这时,我发觉这一页上的些微不同之处。
上课时写的两句短话,消失了。
【我看到了这5道题的完整解析过程!】
【窗边飞过一群鸟(有修改痕迹)】
是不是,因为它未成段落,所以在发挥了作用后可以修改吧。《洋子之旅》的书写过程中我也进行了不少内容上的修正,其原因大概是它的能力还未生效吧?
好复杂...我开始头疼起来。
洋子变成这样,还暂时无法恢复原样,怎么办?
恶魔在我耳边低语:
“爽文嘛,你既然不能改就继续写去吧,你不是一直希望在现实中体验到恋爱喜剧的剧情吗?现在设身处地地看朋友成为主人公更有代入感喔!”
“达咩底斯油~”天使眨眼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也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嘛~快写快写~...”、
不是,你还是天使吗?
那事已至此,我“只得”继续写下去了呢...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在原有的段落上补上一句话“洋子一直暗恋着(名字还没想好),但因为迂讷害羞不敢开口,只会偶尔跟自己最亲近的人说出这个秘密。”
“......”洋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神有点忧伤,目光有些呆滞罢了。
无伤大雅。
我轻轻靠向椅背,上课铃再次及时地响起,我默默放好笔记,感到身心俱疲。
毕竟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大了。
但,拥有一本无所不能的笔记本,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对我一心一意追求的平凡生活带来颠覆的风暴呢?
我想试一试。
〇
终于放学了,同往日平淡的路人生活一样,我与洋子结伴而行。
洋子家在我对面的楼栋里,隔着窗户就能看到他家。平时,说是我和他哥们似的一起走回家,实际上,是我担当他的看护人一职,防止在路上体态弱小的洋子被不怀好意的社会青年欺负。
不过,这一次,我的任务多了一项,就是看住洋子不让他乱来。
但洋子似乎无需我拘束。
“温晓哥哥…我,我有个秘密...只能...只能告诉你...我...我其实喜欢一个女生很久了...”他眼泪汪汪的...呃...请不要用这种楚楚动人的眼神看着我。
“她叫华邢程对吧?”我头也不抬地插嘴道,
“呀啊!”他发出女生般高亢的尖叫,让我不得不相信洋子有成为男高音的实力,话说回来,腼腆的男生一定要和女生一样吗?这什么设定?!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的老朋友嘛一看就看出来了。”
“嗯呢~好害羞~”
好噁的人,看来我回家后又得修改小说里洋子的人物设定了。
“那么,你喜欢她的哪一点呢?”
“我喜欢...她比我大两岁...”原来喜欢高龄剩女的设定没变啊,真是个让无数青粉怦然心动的ACG萌点呢。
一阵沉默过后,他低下头,玩弄着手指,一副可怜的模样,
“不要...求求你,温晓哥哥...不要告诉别人...”
“嗯。”答应的同时,我也放心了,这样的洋子,不会像上午时那么冲动,除了有些令人反胃,总体来看还是正常的。
...
在目送洋子安然无恙地走进他的家门,我一脸轻松地回到家。
“打扰了!”
不过没人回应。
当然,我早就习以为常,家中无人,那是惯例,我只不过是养成了这个习惯而已。
父母都在外工作,偶尔回家一趟,一般来说,家中只有我一个人。
室内不算宽敞,装饰也十分朴素,这是极为常见的公寓房,典型的路人专属。
我急不可耐的翻开笔记本,上面写的以洋子为主人公的小说还在。我目前只写到了洋子(小说)旅途的开端,他和暗恋已久的女主阴差阳错的开启了一段魔法世界的冒险(探索后宫)之旅。可恶,这“探索后宫”怎么擦也擦不掉,我只好任其显摆,诸位无视它就好了。
你要是想问,我怎么这么有空?作业呢?诸位看下笔记的前页“我的作业已经完成了!”,如其所言,本子上所写的将成为现实,我那刚刚还一干二净的作业簿,瞬间写满了同我笔迹一样的字体。
(不过先别急,我到时候会抽时间自己研究的,诸位不要学我喔!)
这样的话,我就有更多时间来续写小说。
我转着笔构思着,思考着整蛊洋子的剧情,明天想必有好戏看了。
门外不知为何开始下雪,奇怪...八月飞雪?是有人比窦娥还冤吗?
大概是某种比较罕见的寒潮吧...
算了,无伤大雅。
△《洋子之旅》节选
谁知道呢?洋子一直暗恋着(名字还没想好),但因为迂讷害羞不敢开口,只会偶尔跟自己最亲近的人说出这个秘密。
当然,少女对此一无所知,因为这仅仅是旅途的开始。
“这...不太好吧,我以为是两张分开的床,为什么是双人床...”洋子埋头喃喃低语,但()似乎并未察觉。
“啊~好柔软,好舒服!拜访的第一个国家不愧为旅行者导单五星级的评级!”
看着她在床上搔首弄姿(?)的模样,洋子苍白的脸刷的变得通红。
“那个...我睡地板...”说完,他拿出睡袋,却被()一把夺去。
“不行喔,这样你就不知道旅馆的究极奥义所在了!”
脸贴的好近,样子的灵魂似乎快出窍了,
“究极...奥义?”
“当然啊!那就是——与旅伴同睡一张床!”
?!?
以下为洋子内心独白:
同睡一张床?跟我钦慕已久的女生一起?这莫非是天意吧?没有天意我怎么会有与她同宿的机会呢?我今晚能向她表白吗不好吧我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可恶我还是太软弱了好想找个缝隙钻出去天哪她太可爱了年龄还比我大简直是心目中的满分女孩个头还这么高有种盛势凌人的感觉天哪好想被她蹂躏一番被她揍一顿后看她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啊啊啊啊!!...
〇
【咚咚咚】似乎是敲门声。
我的笔停了下来。可恶,酣畅淋漓的写作戛然而止,我的灵感被打断了。
思维着落至现实,我才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
八月的飞雪,竟下得如此猛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等可怕的天气,变化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看来是有人想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就随便找了一家进来。他真是慌不择路,来到理应被无视的我这里,唉,谁叫我住在底楼呢?被访客打扰,应该是主角们的常态吧?但,为什么会轮到我呢?
算了,日行一善吧。
“来了。”我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与时令不符的暴风雪和一个男人。
我怔住了,他绝对不属于我的国度。
这个高俊,瘦削,看起来有点精壮,有着鲜明鹰钩鼻的男人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战地记者埃米·德·瓦,在赶赴沙加的路途中遇到风雪,阻隔于此。”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所以,孩子,能让我借宿一下吗?一晚就好。”他的语言流利而纯正,以及彬彬有礼的态度,让我不由得相信他的身份。
但是,“沙加”是什么地方?我只记得有个饱受战乱影响的地区叫“加沙”...但秉承着路人不插手外事的原则,我让开身子“那...您请进,寒舍鄙陋,敬请见谅。”
自称埃米的男人向我恭敬地鞠了一躬,在门口用力跺了跺脚上的积雪,仔细拂去身上的雪花后,才小心翼翼地迈进了我家。
他,到底是谁,就仿佛来自于一个我并不知道的世界,还有这个诡异的天气...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递给埃米记者一杯热茶,他向我道谢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脱下那件磨损的夹克衫,将它整齐地叠好放在地上,一举一动都尽显贵族风范。
我蓦地感到室内有些寒冷,便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棉衣……八月竟好似过冬一般。
坐在从制冷改为制热的立式空调旁,我试着与他对谈。
“埃米记者?”
“是我。”
“你来自哪里?”
“我居无定所。”
“那你...来自哪个民族?”
“贝德瓦”,他紧闭双眼,似乎极为抵触这个名词,“我出身于尊贵的贝德瓦世家,这个家族以骁勇善战闻名,我的祖祖辈辈皆是声名显赫的军官。但到了我这一代,我选择放下枪,成为一名记者。”埃米叹了口气,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看上去好似彻底被寒意侵袭一般。
贝德瓦民族...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这个民族,不过印度北部好像有条河叫“贝德瓦”...不对,它的发音,又很像“BAD WAR”...
“请问...呃...什么是‘贝德瓦民族’?”
埃米惊愕地抬起头望着我,眼中布满血丝,那迷离且透着恐怖的眼神,仿佛要将人吞噬。然而,当它们与我目光交汇时,神情忽地缓和了些许。紧接着,它们如同一团火焰燃起,伴随着一声悲怆的怒吼:
“什么?一个与世界对立的民族,一个不断制造杀戮的民族,一架永不停息的绞肉机器,一个曾经蒙受无数苦难而如今却又要将苦难施与他人的受害者与施暴者,您不知道?”
“嗯...嗯...”我有些害怕的回答道,
“非常抱歉,有时候我不太理解您所说的内容。关于沙加与贝德瓦之间的战争,我从未听闻过。我们当下所处的世界确实存在战争,但并不像您描述的那样骇人听闻。人们普遍认为,如今的世界还算比较和平……”
“和平...和平呵!没有人向处于温床的你们告知外界凛冽的寒风吗?没有人向你们揭露所谓美好世界背后的肿瘤赘形吗?...”他时而激动地手舞足蹈,时而掩面哭泣“呜呜...像我这样的记者...还是太少了...没有人...愿意捧着良心去揭示真相...”
他是不是疯了?把他拉进家里,是我做错了吗?
“您先冷静,埃米记者,在这里歇会吧。”我一边说,一边逃离了客厅,砰的关上自己的房间门只留下一脸痛苦无助,捂住脑门,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呢...”的埃米记者,
其实,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打开电脑,搜寻了一下,
“沙加”查询无果,推的全是“加沙”的地域热点。
“贝德瓦民族”没有想要的结果
但当我搜索“埃米·德·瓦”时,跳出了一个网页,点进去,是某小说平台上的一则小说,名字叫《犹未雪》。
而埃米记者的名称、身份、设定、人物形象与这部小说不能说是雷同,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小说正在连载中,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它讲述的是二战时期处于同一战线的贝德瓦人拉夫瓦和埃米·德·瓦,在战后国家重建时产生了观念上的冲突,随后分道扬镳,并在沙加战争中反目成仇的故事。小说目前写到,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当埃米听闻拉夫瓦正担任贝德瓦军方司令,在沙加地区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和无力抵抗的士兵时,他决定亲自前往沙加参与抵抗组织,记录贝军恶行,并在前往的路上写下战时随感《废墟中的民族主义》,鼓励受难的沙加人民和有良知的贝德瓦群众反对战争,创造和平。
从内容来看,它的语气过于强烈,人物张力太强,过分饱满的情感很容易劝退“涉世未深”的读者,但从手法上来说,错位的叙事手法颇有蒙太奇般的时空错杂之感...碎片化叙事吗?
它的作者,好像是一个笔名“弗德里希·李采”的新人。
什么中英结合啊...还套用尼采之名,不会被封号吗...
但抛开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作者不谈,平心而论,小说本体像模像样,甚至可以说,这算得上是一部内容深刻的好小说。毕竟我也是读过216本小说的人了。
(你读的不都是青春恋爱的轻小说一类的吗?什么时候能对着现代文学指手画脚了?)
但是!
拜托能不能有人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小说中的人物是怎么来到现实世界的?
小说中的时令、天气,为何会反映到我所在的现实世界?
等一下,这种情况...我怎么似曾相识...
我不禁瞥向桌上还未写完的笔记,洋子的故事依旧不忍直视。
写下的内容,在现实中会有相应的体现。
难道说...还有...其他拥有这种能力的笔记,以及一个随心所欲使用它的人?
......
李采?是他?
但他的本名是谁,他人在哪里?还有,为什么主要受到影响的人是我?照理来说应该是他碰到他创作的角色才对啊!
不过,此刻我已无暇顾及这么多了。我已经明白埃米记者所处小说中的世界观,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与他友好相处,静候雪停后送他离去。毕竟在小说里,埃米不仅是一位满腔热血的斗士,更是一位矢志追求和平的使者。倘若他真的来自我所处的这个世界,那么埃米值得我们所有人敬重。可惜,在这里,除了对现状仍一无所知的作者,与他相识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了。
“孩子,打扰一下。”门突然打开,我猛地关掉网页,不能让埃米发现,原来他只是书中之人。
他向我点头致意道“外面雪停了,我想,我可以离开了。”
“您不留宿了吗?”
“战乱地区的伤亡人数不断上升,前去救援刻不容缓。”他顿了顿“不过,我仍然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四处流浪的我身无分文,就拿这个作为我微薄的谢礼吧!”
他抖搂抖搂那件老旧的夹克衫,神色凝重地从外人很难发现的内兜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我。
说是书,其实是一本更老旧的,写满了字的札记本。
当我看到封面上的字时,我几乎快要忘却了呼吸。
“《废墟中的民族主义》”
“这是...给我...的?”
抬头一望,埃米记者已然收拾好行李,伫立在门前,沉稳得如同雕塑一般。
“孩子,和平是来之不易的。世界上存在不同的人:有愤怒的人,恶毒的人,自以为是的人,当然,也可能有善良的人,良心未泯的人...或许,他们之间有些人犯下了罪恶,但他们终究是不同的。清剿恶人我并不反对,但好人,那些有良知的人,可决不能用子弹代替问好...”他摁下门把,打开房门。
外面是宁静的夜晚,还略有些盛暑闷热的气息。
雪不知何时停了。
它一点声息都没有的离开了,不留一点水迹与雪痕。
“我反对一切以侵略为目的的战争,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踏上前往沙加的不归路,”埃米继续说道“我在那里不是为了端上枪,而是为了端起我自己的良知,”他向我露出大义凛然的微笑。
“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那么,就让这本书,镌刻在我的墓志铭上吧!”
他毫不犹豫地迈开坚定的步伐,向前方大步走去。
“等等!”我叫住他,埃米不解的回头,但我支支吾吾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我能告诉他,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的人会记住他所做的一切?
作为旁观者,路人的我心知肚明,而一个平庸的男孩,又能为一个来自小说的人物做些什么?
或许,我只能说
“祝你好运。”
“谢谢。”埃米最后一次向我脱帽致意,关上了房门。
一切回归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手上那本破旧的札记,代表了这个理应能博得所有人赞誉的小说角色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
......
不知为何,我忽然很关心埃米起来,这种对某个人过分的在意,是以前的我未曾有的情感。
就像是和他成为了虽然交往过程短暂,但能相互体谅,相互理解的朋友、知己。
我的,另一个,朋友吗...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并不是单纯的恋爱喜剧能带给我的。
我回到电脑前,再次点开网页,却惊讶的发现,小说已经完结。这个叫李采的作者恶作剧一般地趁着我不在时更新了小说。正因如此,我现在才得以一览小说的全貌。
我一下子就点击了最后一章。
好想看看埃米记者的后续,不知道他的理想实现了没有...
可是...
在小说正统的结尾里,埃米在拉夫瓦激情澎湃的演讲下被当场击毙,以全体贝德瓦人敌人的身份。
我仿佛被狠狠刺中了心脏,这种感受与以往看小说时哭得稀里哗啦的“被刀了”有所不同。因为我曾与埃米面对面交流互动过,他的离世让我更能感同身受,内心许久都无法平静。
埃米其实是一个虚构的人,他是假的,一个现实中绝不可能存在的人,现在,他应该从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消失了...永远不会再出现...
但为什么...当他真的永别了,我却会为一个虚拟存在的离去湿了眼眶。
很久很久,没有一部小说,让我这么难受过,感动过。
我可以猜测近乎所有小说(尤其是恋爱小说)的剧情走向,但这一次,我猜错了。
我遇到了另一本具有独特魔力的笔记,以及一个,绝不走寻常路的作者。
......
我叹息着,漫无目的地从结尾处往上看,然后,一段新的剧情进入了我的眼帘。
【前往加沙的埃米在暴风雪中受到了来自异国的陌生男孩的帮助,当他发现男孩对世界的真相一无所知时,埃米毫不犹豫地将《废墟中的民族主义》原稿作为谢礼送给了他】
这个懵懂无知的男孩,竟然是我吗?
我竟然能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他人的小说里吗?
尽管依旧做着NPC的工作,但这一次的发现,让我有了新的惊喜。与此同时,我锁定了这个作者,李采,绝对持有着与我相似的笔记,而且,他的小说,绝对是先写在这上面的。
怀着内心的疑惑,我进入了他的主页,除了几篇癫文讲述了他与笔记的结识过程,还有一篇后记格外显眼,它正是《犹未雪》的后记:
“犹未雪,犹未雪...到底是何未雪呢?我有点不记得了。兰花未眠,我亦未眠,当我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地写着这篇小说时,恍恍惚惚地,我似乎听到了沙加地区绵延不绝的炮火声,当我顶着炙热的阳光挣扎着入梦,却似乎进入了拉夫瓦的兵团,与他手下那些被战争狂魔欺骗的可怜士兵对话...这些仿佛无限接近真实的幻境使我笔下的世界可观可感,人物更加血肉丰满,当我从无尽的幻梦中苏醒,天色早已漆黑一片,而我的作品,历经无数次折磨般的写作过程,也终于完成!”
原来,这家伙跟我一样,不过他是傻呢,还是真疯?他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呢?
我继续读下去,看到他写的一首诗:
贪为结子藏暗蕊,便有精生白骨堆。
借问瘟君欲何往,去年湖上雪栖梅。
这是什么意思?它的目的是什么?与小说内容有关吗?
也许,这是一个疯子写的疯诗,只有疯子能看懂。
我不过是个路人而已,过于深究,会让我头痛,还不如安心温习一下明天的新课。
我微微一笑,关闭了网页,整个人的精神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我把埃米的遗作放在了书橱上,还特地与恋爱小说分隔了开来。这是我对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力所能及的尊重了。
接下来,我有三件事要做。
第一,不要落下学业
第二,查明李采到底何许人也
第三,狠狠地整蛊洋子
前两个可以慢点再来,反正不急,不过...
我将目光转向我那本未写完的小说,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小小的邪恶念头。
嘿嘿嘿,洋子老兄,还是轮到你了喔...
〇
我仿佛脱离母体的婴儿,于虚无中懵懂诞生,没有任何记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从何而来?
此刻,我只身处于偌大的城市,周遭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我的手心似乎握着一个小物件,我一直紧紧攥着它。我不知为何会握住它,或者说,在我有了意识时,它便已在我的手中。
不过,我拥有自己的意识,能抬手,还能张开手掌,将掌心里的小物件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发圈吗?上面的纹路,如此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我却记不起来了...
我只得将它系在后脑勺,以娴熟的手法编了个马尾辫,可我并不知道是谁教会了我。
这时,我才看清周围的世界。
哇!好,好美...
这属于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化作悦耳的歌声,似精灵般在我身边舞动...
我好喜欢这个世界。
为什么呢?我不记得了。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