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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国首都外围,那片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的丘陵地重归死寂,只留下了弓箭手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满地狼藉的箭痕坑洞。影的身影仿佛鬼魅般掠入了路卡旁的防护林中,幽魂立刻从隐蔽处现身,身后是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张清源和雪之下雪音。
“大人,您没事吧?”幽魂急切地问道,目光扫过了影的身上发现并未增添多少新伤,但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沉凝。
“无碍。”影言简意赅,双眼锐利地扫视着首都方向,眉头微蹙,“对方是‘仙武境’的弓箭手,而且不止一人,配合默契,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团队。东海国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剑宗内部……恐怕也出了问题,否则不会派出这个级别的人来截杀我们,这不符合最初的计划。”
“仙武境?!”幽魂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实力不俗,但距离那个传说中的境界还差得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首都还能去吗?”
“计划变更。”影当机立断,“首都现在是龙潭虎穴,敌暗我明,带着他们两个目标太大,太过危险。原路返回,我们去南高丽。我在那边有可以暂时栖身的据点。”
“南高丽?”张清源声音发颤,“可是……我的临时内阁……”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内阁!”幽魂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听大人的!”
雪音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影……影先生……我……我可不可以自己走?被提着……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一想起会被影拎着后颈在楼宇间飞驰的画面,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影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回应,直接左右手同时探出,再次仿佛拎小猫般,分别抓住了雪音和张清源的后衣领。
“走!”
话音未落,影已腾空而起,身形如大鸟般向着来时的港口方向疾掠而去!速度比来时更快,显然是为了摆脱可能存在的追踪。幽魂不敢怠慢,全力施展轻功,紧紧跟在了后面。雪音绝望地闭上眼睛,强忍着眩晕和不适,张清源则面如死灰,彻底认命。
东京,新宿区,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清晨时分,本应只有零星的宿醉客和上班的年轻人,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极致的恐惧和死寂。
明亮的灯光下,一个身影格外刺眼。萧楚生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個双层吉士汉堡。他依旧是一身残破的古式衣袍,银发依旧凌乱,但最骇人的是他身上溅满了已然干涸发黑的斑驳血迹,甚至有些碎肉屑还黏在衣角。浓烈的血腥味即使隔着很远也能闻到。
他周围的座位空无一人,远处的店员和寥寥几个顾客全都吓得缩在角落,浑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店外,十几辆警车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红蓝警灯疯狂闪烁,全副武装的SAT队员和警察如临大敌,将枪口对准了店内,却无一人敢越雷池半步。就在半小时前,附近又有一个颇有势力的极道组织总部被血洗,满门被屠戮殆尽,而唯一的嫌疑人,就是这个正在悠闲吃汉堡的煞星。
萧楚生对外的紧张局势恍若未闻,喝了一口冰可乐,又拿起一根薯条蘸着番茄酱,吃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几分沧桑的声音,在安静的店内响起,来自斜对面一个独自坐着、面前只放着一杯黑咖啡的中年人。老人穿着普通的夹克,头发是港漫经典的波浪卷,但眼神却清澈睿智。
“年轻人,杀气太重,有伤天和。何必造下如此多的杀孽?多积点阴德,于己于人,都是善事。”
萧楚生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向了那个男人,独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即化为冰冷的嘲讽:“我当是谁,原来是‘里天皇’神武天涯阁下。怎么,不在你的琉球仙岛弹琴说爱,跑到这俗世快餐店来教训后辈?执行天意,扫除奸邪,乃是本分,何来杀孽一说?倒是您,堂堂里天皇,屈尊降贵在这种地方吃饭,未免有失身份吧?”
神武天涯对于被认出身份并不意外,他轻轻搅动着咖啡,叹息道:“天道运转,自有其规律,如四季更替,潮起潮落,乃是自然之理。强行以人力干预,妄动刀兵,徒增杀戮,那并非顺应天意,不过是满足一己之私欲,是谓……丧尽天良。”
萧楚生嗤笑一声,将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甩了甩手上的碎屑:“丧尽天良?呵呵。阁下今日现身,恐怕不只是为了说教吧?是不是觉得如今台上那位‘表天皇’庸碌无能,面对乱局束手无策,难堪大任,所以您这位‘里天皇’又想效仿南北朝旧事,出来拨乱反正,换个听话的傀儡?顺带,教训一下我这个不懂规矩、杀了太多东瀛人的昆仑山后辈?”
神武天涯摇了摇头,目光变得严肃:“老夫并无意干涉世俗皇位。只是你杀心过炽,视人命如草芥,且对生命、对他人毫无敬畏之心。这绝非我武林正道所为。长此以往,必遭天谴。”
“武林正道?哈哈哈!”萧楚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引得店外的警察一阵紧张,“去他妈的武林正道!拳头大就是正道!谁顺应天道,推动大势,谁就是正道!至于敬重?”他收敛笑容,独眼盯着神武天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我乃昆仑剑仙,中原上邦之人,你一个区区岛国的什么‘里天皇’,也配让我敬重?我就算现在吐口痰,你又能奈我何?”
神武天涯看着萧楚生那副桀骜不驯、近乎癫狂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痛心和失望:“哎……看来昆仑山如今的门规教诲,已是江河日下,一塌糊涂了。竟教出你这等只知杀戮、不明仁恕的弟子。”
“哼!老匹夫,啰嗦够了没有?”萧楚生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暴涨!他看似随意地坐在原地,拿着可乐杯的右手突然抬起,隔空朝着神武天涯一掌拍去!是乃劈空掌也!一股凝练的掌风犹如无形重锤,轰向了对方!同时口中狂傲道:“小爷我就算只剩一成功力,也是当世剑仙!杀你如屠狗!”
神武天涯似乎早有预料,不见他有何动作,放在桌边的那把古朴小提琴却无风自动,琴弦自行震颤,发出了一阵清越激昂的旋律!赫然是音律护盾!一股柔和却坚韧无比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展开,将萧楚生的劈空掌力消弭于无形!
“锵!”萧楚生身形暴起!赤烈剑瞬间出鞘,化作了一道血色惊鸿,直刺神武天涯的咽喉!剑速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神武天涯依旧安坐,只是拿起小提琴,以琴身精准无比地格挡在了剑锋之前!琴中剑·格!剑尖点在琴身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一股磅礴的气劲以碰撞点为中心扩散开来,但所有的冲击力都被神武天涯以玄妙的身法导入了地下,他坐着的椅子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连桌上的咖啡都没有溅出一滴!
“萧楚生!你疯了?!这里还有很多无辜路人!”神武天涯厉声喝道,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
“无辜?”萧楚生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扭曲的笑容,“如果他们被余波震死,那是我为中原民族清除蛮夷,是大英雄!如果没人死,说明我下手有分寸,心慈手软,还是大英雄!怎么样都是我赢!” 他剑法一变,更加狂暴狠辣,道道剑气纵横,将周围的桌椅绞得粉碎!
神武天涯不愿在店内动手殃及无辜,身形一晃,仿佛瞬移般出了麦当劳,落在了街道中央。萧楚生紧追而出,狂笑声中,剑法再变!赤烈剑挥舞间,无数道细如发丝、却锋利无比、闪烁着赤红光芒的剑气激射而出,好比天罗地网般向神武天涯缠绕而去!
天蚕剑丝!
神武天涯面色凝重,不敢怠慢,低喝一声,周身猛然爆发出了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皇尊功·金身不坏!金色气罡仿佛实质的铠甲,将缠绕而来的剑气丝线尽数震碎、弹开!
“皇尊功?不愧是你!”萧楚生眼中的战意更盛,剑法陡然变得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时而直刺,时而斜劈,时而回旋,剑路刁钻诡异,完全违背了常理!
乱轨剑法!旨在打乱对手的节奏和判断!
神武天涯则以不变应万变,双掌或拍、或按、或拂,动作看似缓慢,却总能后发先至,精准地用手背、手腕等部位,从侧面格挡开赤烈剑的剑脊,将凌厉的剑势引偏!
这是皇尊功空手诀·拂舍刀的精义!同时,他的掌力蕴含着一股股柔中带刚、连绵不绝的暗劲,不断透过剑身传递过去,将萧楚生逼得步步后退,气血翻腾不已!
萧楚生很快意识到,即便对方只守不攻,自己恢复的一成功力也难以正面攻破其防御。他独眼一转,心生毒计,故意卖了个破绽,硬接了神武天涯一掌,借力向后飞退,口中喷出了一小口鲜血(多半是装的),朝着不远处一栋建筑飞去,口中大叫道:“老匹夫厉害!小爷不奉陪了!”
神武天涯担心他滥杀无辜,立刻腾空追去。两人一前一后,瞬间飞到了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天台。然而,神武天涯脚步刚落在天台边缘,目光向下一瞥,脸色就骤变了!建筑下方,赫然是一所幼儿园的操场!此时正是上午,许多孩子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做游戏!
就在神武天涯心神剧震、动作迟疑的瞬间,萧楚生的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狞笑!他猛地俯冲而下,并不是要攻击神武天涯,而是宛如苍鹰捕兔般冲向操场,随手抓起了一个吓呆了的小男孩,奋力扔向了车水马龙的大街!
“孩子!”神武天涯肝胆俱裂,想也不想,身形如电般射向了街道,险之又险地在卡车撞上之前接住了那个孩子!
“哈哈哈!再接!”萧楚生狂笑着,单手连抓,仿佛抛掷玩偶般,将十几个哭喊的孩子接连扔向了街道的不同方向!
神武天涯目眦欲裂,将皇尊功催谷到了极致,身形幻化出数道残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辗转腾挪,将一个个孩子稳稳接住,或用柔劲送到了安全地带!但就在他接住最后一个孩子,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噗嗤!”
一道冰冷的剑锋,从他的后背刺入,又从前胸透出!是萧楚生!他早已算准了这一刻!
“呃!”神武天涯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了鲜血,但他也几乎在同时,反手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萧楚生的胸膛上!
皇尊掌·逆鳞!
“嘭!”萧楚生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塌了天台的水箱,砸得水花四溅。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嘴角溢血,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但脸上却充满了狂喜和自豪!
“哈哈……哈哈哈!老匹夫!你输了!”萧楚生指着单膝跪地、剑伤处血流如注的神武天涯,狂傲地宣布,“今日,我萧楚生,以区区一成功力,破了你这乌龟壳一样的皇尊功!从今往后,我便是新的武林神话!哈哈哈!”
神武天涯脸色惨白,看着状若疯魔的萧楚生,眼中充满了悲悯和愤怒,却已无力再战。
萧楚生志得意满,看着远处警视厅大楼的方向,眼中凶光一闪,运起残余功力,双掌虚合,一团高度压缩、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赤红色火球迅速凝聚!
赤烈真火!
“送给你们的礼物!接好了!”
他狂笑着,将火球狠狠掷向了警视厅!
就在火球即将击中大楼的瞬间,一道身影恰如流星般从楼内撞破窗户飞出!正是申武龙!他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撞向了那团真火!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申武龙周身的气力勃发,将化劲运转到了极致,试图将火球的威力引导、分散!大部分破坏力被他强行承受、化解,但逸散出的高温和冲击波仍然仿佛涟漪般扩散开来!
“啊——!”下方街道上的几名路人瞬间被点燃,变成了火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重伤倒地!
申武龙落在地上,踉跄几步,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看着空中萧楚生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得可怕。
与此同时,东海国外海,那艘被影用内力驱动的渔船上。
惊魂未定的张清源和雪音接过影递过来的两个不知从哪偷来的冰冷的煮玉米,默默地啃着,那表情可真是食不知味。
海风吹拂,带着咸腥味和一丝寒意。
雪音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船头、迎风而立、沉默不语的影,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影……影先生,你……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呢?”
影没有回头,声音随着海风飘来,依旧平淡:“剑宗存在的职责,是在天道运行、王朝更替的大势中,尽量维持平稳过渡,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动荡。我们并非嗜杀。”
雪音想起这一路上的血腥和恐怖,声音带着哽咽:“可是……可是现在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千叶市,东海国首都……这和你说的……根本不一样啊……”
幽魂在一旁忍不住想开口解释,却被影一个眼神制止了。
影沉默了片刻,望着远方的海平面上渐渐浮现的南高丽海岸线,缓缓说道:“局势有变,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搅局者。导致计划出现了偏差。”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过,我会处理。我会……尽量善后。”
他的话语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却让雪音和张清源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寒意。这个“善后”,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