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天光微亮。旧校舍教室内，火堆早已熄灭，只余下灰烬。永和九条绫濑相继醒来。
我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今天我们得先摸清学校里的状况，”永压低声音，“特别是通往校门的主干道，还有侧门和小路的情况。”
九条绫濑揉了揉眼睛，很快清醒过来，脸上虽然还有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坚定：“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快速分配了任务。永负责主要侦察，他动作敏捷，观察力强。我负责掩护和记录，同时保护……嗯，算是顺带保护九条绫濑。而九条，则被要求利用她身上可能携带的、或者我们找到的可用工具，尝试绘制简单的地图，标记丧尸聚集点和安全路径。
我们带上必要的武器——我的消防斧，永的金属球棍，以及给九条的一把从器材室找到的、相对轻便的登山镐。
带上少量食物和水，我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旧校舍。
清晨的校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与昨日爆炸后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依旧飘散着淡淡的烟尘和焦糊味。
我们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小心翼翼地移动。首先抵达的是能够俯瞰操场的高地——教学楼的三楼走廊。
眼前的景象让人倒吸一口凉气。操场上，直升机的残骸仍在冒烟，周围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丧尸，如同蚁群包围着糖块。
它们嘶吼着，推挤着，不断试图靠近那堆燃烧的金属残骸，数量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大部分丧尸都围在那里了，”永低声说，眉头紧锁，“但这数量……一旦散开，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继续移动，沿着预定的路线侦察。主干道上果然空旷了许多，只有零星几只行动迟缓的丧尸在游荡。但一些关键节点，如校门口、食堂、体育馆入口处，仍然聚集着小股的尸群，它们似乎被什么吸引，或者在执行着某种原始的“守卫”行为。
“看那里，”九条绫濑突然指着食堂门口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惊愕，“门……被堵住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食堂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前，果然聚集着十几只丧尸。它们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持续地拍打着大门，发出焦躁的嘶吼。
更引人注目的是，大门并非自然关闭，而是被人从内部用桌椅等杂物死死堵住了缝隙。
“里面有幸存者。”永立刻得出结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而且人数可能不少，才能搬动那么多东西堵门。”
永蹲下身子，压低声音说道
“正门和侧门丧尸都太多，后门虽然相对少，但路途较远，而且我们并不确定外面的情况。”永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略的地图，眉头紧锁，“我们需要一个办法，能引开至少一个方向的丧尸，制造一个足够我们穿过的空档。”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冰冷而高效的方案瞬间在我脑海中成型——就像在保健室做过的那样。
把食堂里面的幸存者当做“诱饵。”
把食堂脆弱的玻璃打碎，制造出足够的动静，丧尸们自然会被吸引过去，然后我们就可以从容离开。
这个念头如此自然的从我的心底浮现。
如此，熟练。
就在这时，永抬起头，火光映照着他清澈的瞳孔，里面没有一丝阴霾，只有纯粹的担忧和思考：“得想个不会牵连无辜的办法……”
“不会牵连无辜”。
这六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我脑海中那黑暗的计划，让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是在敲打我吗？
不，永他应该不知道保健室的事。
可他如果知道了。
他……他会怎么看我？
如果他知道我在保健室里做了什么，如果他知道我此刻脑海中盘旋的、将活人当作工具的冷酷想法……他眼中那份纯粹的信任和关切，会不会瞬间破碎，变成恐惧和厌恶？
一想到永可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我就感到一种比面对丧尸群更深切的恐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我绝不能失去他！绝不能！
“……诗乃？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脚又疼了吗。”永担忧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他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像受惊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这个动作让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没、没什么！”我慌忙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的慌乱，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尖锐，“只是……有点累了。”
我不敢看他。
我的内心此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方面，那个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的、冷酷的我在叫嚣着，这是最有效的方法，能确保他和我的安全。
另一方面，对失去永的恐惧，像一道坚固的枷锁，死死地束缚着那个黑暗的我。
两种念头在我脑中激烈厮杀，几乎要将我撕裂。
如果采用“那个方法”，我们很可能成功离开，但我要背负着这个秘密，永远活在害怕被他发现的恐惧中，我们之间将永远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如果不用……我们可能会在突围时遭遇更大的危险，他可能会受伤……甚至……
不！我绝不允许后者发生！
但前者……我也无法承受。
我第一次陷入了如此两难的境地。不是因为道德，而是纯粹因为害怕被他讨厌，害怕失去他看向我时那温暖的目光。
“……累了我们就早点回去吧。”永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似乎误会了我刚才躲开他的原因，“办法……我们再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离开的。”
他的信任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
我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最终，我抬起头，迎上他关切的目光，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嗯，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那个黑暗的、高效的选项，被我死死地按回了心底最深的角落。至少现在，我不能用它。我不能冒险，不能让永眼中的光，因我而熄灭。
寻找一个更艰难、但更“干净”的出路——这是我此刻，唯一的选择。
“我们，先回去吧。”
至少……在永面前，我必须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嘴硬心软的诗乃。
可是，当我的目光再次扫过食堂门口那些聚集的丧尸，那个“高效”的计划，依然像恶魔的低语，在我心底深处，诱惑地回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