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紧握的手心和日渐温暖的日常中平稳滑过。苏晓几乎要以为,凌霜那座冰封的外壳已经彻底为她融化。直到那个周末的下午,一个意外的电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击碎了表象的安宁。
当时两人正在公寓里,凌霜在阳台给那盆唯一的绿植浇水,苏晓则窝在沙发里看综艺,笑得没心没肺。客厅里回荡着节目的喧闹声,充满了平凡的烟火气。
就在这时,凌霜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不是她常用的铃声,而是一种单调、重复、带着某种急促感的蜂鸣。
凌霜浇水的动作瞬间停滞。水壶倾泻的水流兀自淋在叶片上,她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背影僵硬地定格在阳台门口。
苏晓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疑惑地看向凌霜。那种铃声,她从未听过,却莫名让人心悸。
铃声固执地响着,在温馨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凌霜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苏晓清晰地看到,她握着水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她走到书桌前,看着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只是一串数字的来电显示,眼神复杂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她没有立刻接起,也没有挂断,只是任由那铃声一遍遍响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苏晓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凌霜,像是戴上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冰冷坚硬的面具,周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终于,在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凌霜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说话,语速很快,声音透过听筒隐隐约约传出来,听不真切,但语气似乎带着某种强势甚至是不耐烦。
凌霜始终沉默地听着,只有下颌线越绷越紧。过了大概一分钟,她才开口,声音是苏晓从未听过的冰冷,像淬了毒的冰锥,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
“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
“钱?呵。”她发出一声极短的、充满嘲讽的冷笑,“你们除了这个,还会说什么?”
“不必。我不需要。”
“够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不要再打来。否则,我不介意让某些账目公之于众。”
说完,她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回应的时间,直接掐断了电话。
客厅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综艺节目里尴尬的背景笑声。
凌霜维持着握手机的姿势,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阳光透过阳台窗户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苏晓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凌霜……?”
凌霜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她看向苏晓,眼神里的冰冷和戾气尚未完全褪去,让苏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看到苏晓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凌霜瞳孔微缩,迅速别开了脸。她将手机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转身走向浴室,留下一句硬邦邦的:
“没事。”
浴室的门被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苏晓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慌。那个电话,那些冰冷的话语,那个陌生的、充满攻击性的凌霜……像一道突如其来的裂痕,让她窥见了凌霜平静外表下,那深不见底的冰山一角。
她一直知道凌霜有秘密,有不愿提及的过去。但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那些过去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沉重、更冰冷。
水声持续了很久。
当凌霜再次从浴室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脸色平静,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但她没有看苏晓,径直走向书房,关上了门。
整个晚上,书房的门都没有再打开。
苏晓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之前的温馨欢乐荡然无存。她抱着膝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心疼。
冰山的裂痕悄然显现,露出了内里汹涌的暗流。苏晓知道,那座冰山,或许从未真正融化过。它只是为她,暂时收敛了锋芒。而真正的靠近,意味着也必须接纳它全部的冰冷与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