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果汁,被人有意的直接就泼在了陆有为的脸上,而他那和善的笑容在果汁溅了一脸一身之后,变得有些尴尬和僵硬。
站在他对面的女孩将杯子丢掉,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大不了的,显然这种事对她而言稀松平常,甚至她似乎觉得这样做之后还占了个理字。
那是一个比陆有为矮了两个头的双马尾金发少女,她正不耐烦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马尾,斜着眼睛掠了一眼陆有为。
这是个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二字的小美人,她的造型是十分可爱的黑红色相间的洛丽塔风格的裙装,再配上那纤细、稚嫩的少女身材,如果不是刚刚那傲慢、无礼的作为的话,相信她光凭着外表就会让很多人一见倾心。
“你听不懂么?我说我要喝果汁,是那种新鲜的水果榨出来的生榨果汁,而你...竟然拿着这种垃圾饮料让我张淼淼喝?”
少女丢下杯子,似乎有些气恼的坐在了一张折叠椅上。旁边,一位穿着多功能马甲的大胡子导演完全没管正擦着脸的陆有为,反而一脸歉意的陪着笑并劝慰着这位闹大小姐脾气的女孩。
“淼淼小姐,别这么生气吗。等下还要录节目呢...您看...”
“还录什么节目?我口渴着呢,总之...不想录了。”
“额!这怎么行呢!哎,淼淼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您亮相了。如果,您不录了的话,很多人会被责骂,甚至有可能丢掉工作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么?哼!”
丝毫不讲情面的少女就是如今当红的青春偶像张淼淼,也是陆有为第一个负责跟的偶像。
而来到了电视台的节目录制现场之后,一直到刚刚被破了果汁为止。他也发现了,这所谓的‘外务宣传’实则就是一个受气包的角色,是需要跑腿打杂兼被人羞辱、拿来撒气的小职务,基本上等同于公司内部公用的外卖小哥之类的职务。
擦干净脸上的果汁,陆有为藏在毛巾下的脸色冷的可怕,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忍下了一时之气。
从小到大,还真就没见过这么任性、嚣张的小妞啊!难道说,这就是偶像的真实面孔么?任性到这种程度,基本上都拿人不当人看了,也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呢...再者说了,那果汁真的不好吗?明明这种14块钱一瓶的奢侈的果汁,即便不是当面做出来的,那也是饮料之中偏贵的一款。
陆有为真的搞不懂,他平时都不怎么买这种来喝(平时只卖3块钱、4块钱的饮料),却被人家说成是是垃圾饮料?还嚷着要喝什么生榨果汁?见鬼了啊!
就电视台这种破地方,旁边都是饭馆、酒楼,又没有步行街这种商业街区。用手机导航搜了一下,好家伙啊,最近的卖那种生榨果汁的店要走足足5KM的距离...
此外,这小妞居然对本大爷呼来喝去不说,还要立刻马上喝到?你开什么玩笑!?
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一方面他今天第一天来,担心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事。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对方是今天这场节目的主角,似乎所有人都围着这个张淼淼转。
惹不起呢...似乎真的惹不起这个小妞儿啊。
正在陆有为思考的时候,忽然被人揪住了衣领。下一刻,那个大胡子导演就和他面对面,而对方一改刚才对待张淼淼时候那股子卑微的劲儿,转而一脸震怒之色的瞪着陆有为。
“喂!你这个家伙怎么搞的!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到,不就是买个果汁吗?啊?不服气么?你看看,这么多人为了这场节目准备了一个礼拜,结果因为你这个外行的家伙惹得淼淼小姐不开心...大家伙儿现在就只能干等!我告诉你!小子!如果节目无法播出,你得给我负全责!”
“额?”
陆有为愣在那里,直到被对方松开,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买个果汁就造成这么大的罪过了?这个大胡子导演训斥完他,又开始训斥其他人,陆有为看到不少人原本正看热闹,但现在都急忙忙的跑开了,生怕被这个导演抓住了骂一顿。这个导演双手叉腰,一脸怒容的四处张望,最后又看向陆有为。
“还愣着干嘛!?想办法啊!去把张淼淼小姐哄好啊!去啊!”
“哦...”
我靠,让我负全责?天理何在啊!?喂!
来到化妆间的门口,陆有为的心里还在想着刚刚气呼呼的那个导演。走进化妆间之后,他呆若木鸡的看着依旧在生气却任由一个眼镜女补妆的张淼淼。他搞不懂到底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明明,早上来的时候很开心的,还想着能和偶像的亲昵互动的事情呢。
“哼!蠢的跟猪一样,也不知道公司怎么会派你来替班...买个果汁都做不好,你能做什么啊?”
张淼淼从镜子里发现门口的陆有为,她头都没回,就随口数落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他了。
你能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不知道为何,陆有为的脑子里回荡着‘你能做什么’这句话,这反而让他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因为这句‘你能做什么’的话是对他能力的最大质疑,是践踏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尊的最为伤人的一句话。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来到张淼淼的面前,冷着一张脸。那个为张淼淼补妆的化妆师有些害怕的退到一边,然后匆匆离开,似乎是去找保镖了。而张淼淼也意识到这个陆有为虽然一无是处,可他的确算是身高马大,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维持那种高人一等的态度。
“你...你要干嘛?我跟你说,我可是当红偶像。你要敢打我的话,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对不起!”
“唉?”
就在张淼淼被陆有为身上自带的一股天生的煞气所震慑的时候。以为要挨打的张淼淼却意外看着低头九十度鞠躬的陆有为,竟然被这样的他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陆有为没有动手打人,虽然他心里气得不行,委屈的难受,甚至很想潇洒的教训一顿这个小妞儿,再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但样子做,真的好么?不行!那样岂不是就是在逃避...
于是,他思考了一番之后,直接对着张淼淼低头道歉。一声郑重其事的‘对不起’,声音不大却让张淼淼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真是奇怪了,这个家伙还真有点特别呢。虽然,以前也有这种家伙对我拼命的道歉,但那些人都不及眼前的这个家伙特别。‘对不起’是很容易说出来的三个字,但要像陆有为这样真诚的说出来,似乎并不容易。怎么说呢,张淼淼又不是傻瓜,她知道以前的那些人道歉,很明显并不是发自肺腑的,很轻易就能看出他们只是在委曲求全。
而眼前这个家伙,怎么都看不出受了委屈之后的那种‘明明我不服,但我毫无办法,只能任命’的表情。反而这真诚道歉的姿态,居然令张淼淼觉得‘好像我做的也有点过分’...
不对!我怎么可能是错的!我可是张淼淼,我是偶像!天生就该站在众生之上受人膜拜的偶像啊!
我天生就该如此!狂妄、傲慢、嚣张、与众不同就是与生俱来属于我的权利,区区凡人的道歉,怎么会让我的内心动摇呢?
“你...你这是干嘛?去!去去!闪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好...但请您不要生我的气了。的确,我是一个新人,今天第一天来这里工作,难免做错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样的新人计较。要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点。”
“哎...你...我...好的,我知...知道了!那个...你还不离我远点~!到外面去!”
“是!”
道歉之后,陆有为转身离去,留下将目光瞥向别处的张淼淼独自一人在化妆间。
等陆有为走后,张淼淼又感觉到一切瞬间就回归了正常。并且,她很快就觉得内心之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区区凡人在刚刚那会儿竟然让她产生了一丝慌乱,这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哼!”
......
从化妆间出来,陆有为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随后靠着墙壁慢慢的坐下来。牛仔服上散发着果汁的芬芳气息,内里的白衬衫如今也被果汁染了色,但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焦点。
明明刚才还充满英气的他,此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那股子委屈劲儿,只能将头埋在膝盖间任由泪眼婆娑却没有哭出声。
呜呜呜,老爸老妈,我让一个女孩子给欺负了!我好惨啊...呜呜呜...
憋屈了一会儿之后,陆有为感觉好了一些就赶紧把要哭出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随后,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就坐在这里回想之前的事情。
哎,真实的偶像和自以为的偶像真就是完全不同呢,本来想象中的偶像应该是...
“哦?你就是陆有为?什么嘛,虽然看起来长得普通了一点,但也还不错...嘿嘿,我就是张淼淼哦。就是你负责的偶像啦...来,今天也让我们一起努力的工作吧!”
不该是这样的吗?
“到中午了呢,我们一起吃饭吧?要不要尝尝我的便当?偶像的便当,其实很好吃哦...”
本该是这样的吧...哈?
“呼,终于忙完了。真就累死人...有为,你还真是勤快呢,又有本事...其实,我是有点喜欢你的,要不然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臆想罢了。
陆有为思来想去不禁笑出了声,此刻他认清了现实。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默默无闻的小卒子,甚至被人苛责和故意捉弄都不会被人在意。而想的出神的时候,甚至没注意到身边有人注视了他很久了。
“哎?”
“小伙子,在这儿干什么呢?嗯,心情不好吗?来...要不要我请你喝一瓶水啊?”
“哦...谢谢你,大婶。我正好口渴...多谢...多谢。”
跟陆有为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很普通的大婶,看起来很老土又很亲切的感觉,像是那种进城务工的人。
她年纪在50岁左右,用戴着线织的手套抱着一箱子矿泉水,先是将箱子放在了陆有为边上,并微笑着抽出一瓶水递给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普通的善意让陆有为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大婶给了他一瓶水,并没有离开,而是顺势坐在了他旁边,以长辈对晚辈的慈爱眼神笑眯眯的看着他。
“以前没见过你呢,小伙子。新来的么?你好像不是电视台的人啊...”
“嗯,我是...张淼淼小姐的外务宣传,我是一个新人,那个...我叫陆有为。”
“哦,原来是张淼淼小姐的人,那你一定很辛苦吧?”
“哎?您怎么知道的?”
“哈哈,因为,你脸上写满了‘哎呀,真是受够了’这样的字呢。但我看你的眼睛里还闪着光,似乎你还有点不甘心?”
陆有为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送水的大婶,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另外,就是有一点点的失望而已。”
“失望?对于偶像失望么?”
“嗯,是的。不过,更多的是在意自己被人轻视这件事。我陆有为可是一个堂堂男子汉,从小到大都是自豪且骄傲的活着,怎么可以被人轻视呢?哎?大婶...你干嘛打我?”
忽然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陆有为也惊讶这个大婶的力气还真的是挺大,估计她以前耕过田,但更惊讶的是这个大婶一脸和蔼的看着自己,眼中闪烁着莫名让人心安的光。
“有志气,那就等休息好了之后,继续去做你的工作吧。”
“嗯!当然了,我陆有为可不是会轻易放弃并半途而废的家伙!将来,我要做大牌明星的偶像经纪人呢...”
“哦...大牌明星啊...哈哈...”
大婶拿起那箱子矿泉水离开了,陆有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那个离开的大婶。
喂,大婶你‘哈哈’我,是什么意思啊?不相信我么?哼...那好,等我做到的时候,非让你刮目相看!
......
电视台录制节目并不轻松,需要多个部门配合。
身为特邀嘉宾的张淼淼今天需要完成几个必须完成的步骤,第一个任务就是录制一段现场完成的歌唱,这个录制的片段在节目播出之后会进行有选择的剪接成为节目中的亮点。
“淼淼小姐,马上就要到您献唱的时候了,请准备一下。”
“...啰嗦,滚出去。”
通知这边的一个电视台的员工小跑着过来,而张淼淼则是无精打采的双手趴在椅子一侧的扶手上,随口训斥了一句。那个工作人员无奈,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
“淼淼小姐...导演那边...”
“滚啊,我都说了我不想录了!我喉咙难受,就是不想录了...”
“啊?”
张淼淼说出这样的话,那个电视台的小员工当场就石化了。
而张淼淼则是无聊的一边踢着双腿一边趴在椅子上嘟哝着。
“想喝果汁润润喉咙,谁知道喝不到...现在我的喉咙不舒服,不想录了...”
“淼淼小姐,您的果汁。”
“嗯?唉...唉唉唉...你...”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蹦出来的陆有为吓了张淼淼和那个电视台员工一跳。而他手里还拿着一杯隔着塑料杯的杯壁可以看到新鲜果肉的果汁,里面的冰块间果肉的细碎果粒让这杯果汁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你...你到哪里买的?”
张淼淼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风尘仆仆的陆有为,微微的嗅了一下鼻子。
是机油的味道...难闻...
“哦,我用手机导航查了一下,最近的卖生榨果汁的店距离这里很远,步行过去怕是买回来也变成常温的了。所以,刚刚我到楼下的时候找人借了一辆摩托车给你买来了。”
“额...谢...谢谢...谢谢罗。”
“那么,喝完果汁之后,准备一下...我们就开始录音吧...”
“...唉?!不是...这...”
这个家伙,不简单啊...他算计我!
张淼淼看着一脸嘚瑟的陆有为,心里没有来由的忽然有些惧怕陆有为了。
本以为是个可以肆意欺凌,随意拿捏的小人物,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摆了她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