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港的夜晚,艾德坐在一堵破墙下,懊恼的挠着头,建筑物渐渐熄了灯,街上只有一家酒馆亮着。
就在半天前,他原本打算先去码头找一艘去高地的船,之后卖掉那匹马当作船票,如今马没了,手上值钱的东西就只剩下了一柄剑。
算了,艾德心胸忽的开阔了起来。
马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去野外扎营求生,而且白港这么大,找份工作不会太难。
至于那个骗子和他的同伙,艾德握紧了剑柄,自己早晚要报这一箭之仇。
他隐藏在建筑的阴影中,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只能裹紧了自己的袍子。
一阵说笑声从旁经过,这几个人没发现角落的艾德,径直向酒馆走去。
艾德睁开眼打量了一下他们,年纪很轻,穿着简单的链甲和皮制装备,武器不在手边,显然是几个北地刚入伍的征召兵。
走到了酒馆边,他们却并不急着进去。
为首的那个倚着石墙,点燃了一支烟。
“我说真的,那帮南方佬一下子少了四百人,而白港又征召来了一批新兵,现在北地人比他们多了吧。”
“那样才好,我早看那帮南方佬不爽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我家里三个男丁被南方佬征发去了高地,一个都没回来,今年那个昏了头的国王还要加税。”一个粗厚的声音说。
“那又怎么样,白港照样被他们管着,好东西都往南方送了。”一个戏谑的声音说。
一阵沉默,领头的把烟掐灭了。
“别扯了,喝点酒去吧,早点回营地。”
“怎么扯了,我可是听人说,咱们的费舍尔老爷在宴会上公然顶撞了南方的大人物。”那个戏谑的声音又补上了一句。
“好了,喝酒。”
领头的推开门,身后的人都跟了进去。
艾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把他吵醒了。
酒馆内一声打砸声,一身材粗壮的人被推了出来,接着走出门几个穿着甲的士兵。
前边的人跌跌撞撞的想逃跑,后面的几个士兵迅速的抓住了他,他们戏谑着把他推来推去。
“快跑啊,南方佬。”
艾德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之前在酒馆门前说话的那几个士兵。
“我是西高地自治领的士官!”
“去你的吧,南方佬。”
那个戏谑的声音猛的动手,一脚踢翻了南方士兵。
艾德隐在阴影里,主动把眼神移向了别处,不想掺和进这件事。
就在移开视线的短短几秒钟后,一阵惨叫和求饶,夹杂着几个惊恐的声音传来。
艾德又扭头看去,一个北地兵已经被那个南方人扑倒在地,一柄匕首重重的扎进了他的要害。
其余的人惊慌失措的叫着,四散逃离了现场。
杀人的南方人抽出了那把匕首,北地兵已经完全不动了。
凶手用一块布擦了擦刀刃,泄愤般的对着尸体啐了一口。
“混蛋。”
把匕首收回身上,他也很快离开了现场。
目睹了整场事故的艾德目瞪口呆,尸体直接瘫倒在路中间,他腹中泛起一阵恶心,扶着墙快速逃离了现场。
尸体在路上躺了一小会,酒馆里的人出来查看这场动乱,很快就发现了他。
消息一夜间传遍了白港,死了的是北地的一名征召兵,北地的几队士兵率先进了城,国王军也毫不相让,以维护王国法律的名义进入了白港。
一夜之间,白港的街道上多了几队站岗的士兵。
天亮了,行人的喧闹声吵醒了艾德,一夜的休息让他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但肚子还是很饿。
他站起身,尽力收拾了一下自己。昨夜他从城东一路狂奔,几乎要跑出白港。现在街道上多了些士兵,印着鳐鱼家徽的北地兵和印着联合王国太阳旗的国王兵都有,不过暂时没人找他的麻烦。
艾德把剑藏在袍子下面,尽量显得低调一点。
他的马被人偷走,可能昨天就被转手卖了,黑市上的马有的是雇佣兵买。
骑马的人没看到,只能去找找那个小马僮了。
走进巷子,穿过几个说话的人,走过堆满了木材的仓库,艾德再次来到了他最初碰见那个骗子的地方。
街上正是集市,除了多了几个士兵外,还是跟昨天一样,艾德一连穿过几条街,最终却一无所获,看着往来的行人,他心里忽然浮现了一个主意。
那个小孩是马僮打扮,戴着圆圆的帽子和有纽扣的衬衣,动作也像是经常干活的,没有必要为了骗人费钱和功夫做这么多,他很有可能就是白港里哪个马厩和旅店的马僮。
目标明确,艾德在城里一个个排查起来,他把剑柄露在外面,装作要看马的客人,上午他先逛遍了城中零星几个马厩,下午就去那些有马厩的旅店看看。
在白港短短一天内,北地兵和国王兵爆发了数次冲突,军队指挥官也针锋相对,没有调停的意思。
艾德自然不关心这些,他目前的身份是要去高地区的荣誉骑士,应该算国王军这一边,不过他尽量两方都避开,士兵应该也没见过这么粗陋的骑士,把他当成了流浪的雇佣兵。
到了中午,穿过窄巷,艾德来到了一家旅店的后院,木柴堆旁正有几个士兵在休整,仆人们在院子里来来去去正忙着,没有人注意他。
艾德装作散步的样子,向一边的马厩走去。
三匹马正停在厩里,马僮并不在旁边,地上的草料桶只倒了一半,边上有一匹马还没有吃到,正不快的喷着响鼻。
艾德起了疑心,四处看了看,后面的一座小仓库里传出了说话声。
他把身体贴近木门,耳朵朝向了门内。
“别耍花样,你知道些什么。”这个声音很克制,并且有些熟悉,不过记不清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人提起过我才随口说的。”
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抗议着。
艾德的心里一下激动起来,这正像是昨天那个小骗子的声音。
“哦,那是听谁说的。”听声音,提问的人把马僮按在了什么杂物上。
“不要啊。”声音带着哭腔。
“名字,我要名字,再敢耍我就把你这个小混蛋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我说我说,是一个叫马洛的混混,他是个贼,他当时就在现场,他看见杀人的人了。”
杀人?艾德警觉起来,他们在谈昨天夜里的事?不对,又是马洛这个名字,这个小骗子又在胡扯。
“行啊,你跟我去军营细说吧。”一只手拎起了马僮,把他往外拖。
不好,艾德赶忙从门前退开,想找个伪装,不过才跨出几步,几只手臂一齐把他按在了地上。
门开了,一个头上缠了白布的人抓着那个骗人的马僮,迎面是被几个士兵按在地上的艾德。
“长官,他在偷听你。”
士兵向刚结束审问的人报告。
艾德头被按在一堆草料里,地面难闻的气味让他作呕,他尽力抬头看清了那个人。
“放开吧。”
头上缠着白布的长官看着狼狈的艾德,忽的认出了他。
艾德站了起来,看到了他坑坑洼洼的脸,和薄薄的络腮胡,很快也认出了他,这是那个当初来村子里送信的人。
“啊,你是北方山脉的那个荣誉骑士,你在这干什么呢。”
“他,跟我有过节。”
艾德指了指他手上惊恐的马僮。
“什么,他?”
长官抬了抬手上的人。
“是,我是来找他的。你把信送到我手上后,我买了匹马一路到了白港,结果这个小骗子对我说有活干。”
艾德义愤填膺的把那张悬赏令掏了出来。
“其实他设好了局,趁我找人,把我的马偷走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干!”
被抓的马僮在那几个士兵的长官手里挣扎着。
“闭嘴混蛋。”
长官给了他一巴掌。
“我叫卡特,现在是王国军的士官长。”
“艾德,荣誉骑士。”
艾德局促跟他握了握手。
“嗯,进屋吧,我们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