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积雪逐渐减少直到彻底消失,两边植被愈发茂盛浓密,偶尔有飞虫从眼前掠过,马匹踏过路上的一片水洼,惊起了草丛里几只小鼠。
短短半个月里,艾德一路向南,一直走到了彻底看不见那座连绵延整个北方的巨大山脉的地方,如今他走在南方水草丰美的平原上,眼前是河流和橡树林。
这里河道纵横,有时候找不到桥,艾德就牵着马泅水而过,他跨下的马似乎很喜欢这种环境,每到了一个新地方就低头啃个不停。
白天他们穿过草地和树林,偶尔看见当地人在树丛里打猎或放牧,看见热闹的农庄和同样在远行的商人。
夜晚就在河边或丘陵上过夜,生一个火堆,把马拴在树上,回忆些事情或者在河边钓鱼,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有次艾德一觉醒来,拴马的木桩和马一起不翼而飞了,于是他只能冒着清晨的细雨,仔细分辨被打湿的地面上的足迹试着找回自己的马。
直到雨停了,艾德才终于在一处丘陵里找到了他的马,它正悠闲的踱着步,身后木桩带着泥土在地上拖行。
沿一条大河顺流而下,艾德看到了一个大湖,在河流汇入湖泊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城堡,这座城有着真正的城墙,闸门深深刺入地面泥土中。
不过如今城门正随意的敞开着,供无数行人和车马穿过。
进到城里,艾德收起了袍子,用一枚银币换了一件斗篷和一双布面的硬底靴,又用几个铜子买下了一个小贩极力向他推销的皮带扣,让他能够把剑柄十分得体的露在身前。
之后他便下榻了一家旅店,侍者把艾德的马牵进了马厩,似乎是新环境的缘故,这匹灰色的北地马躁动的打着响鼻。
在酒店吃过午餐后,艾德上街开始漫无目的的溜达,在城墙外靠近湖岸的一边,沿路扎了许多挂着彩旗的帐篷,里面有旅行的戏班和商人。
艾德不自觉的走出了城,他穿过戏台上侏儒扮演的各色人物和装点精致的女巫帐篷,看见了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矮子用手上的东西炸出了各种颜色的烟雾。
在一座帐篷旁开辟出的空地上,一个隐在斗篷下的细瘦的男巫从口中喷出了一道火焰,引的围观人群一阵惊叫,艾德被勾起了兴致,站到了人群之中。
男巫拿出了一根细长的金属棍,跳起艾德从没见过的舞蹈,棍子的一端开口忽的燃起火焰来,接着他念念有词,细棍在空中挥了两下,又忽的转到了身后,而火焰却直接留在了原先的空中。围观者一阵惊呼,男巫一个转身,棍子的一端又接上了那团火,接着他站定,棍子上的火便消失了。
一场完毕,有人往地上的一块破布上扔了点铜子,艾德身边的人却低声喝起倒彩来。
“那铁棍上肯定涂油了。”
艾德稍稍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衬衣和羊毛坎肩,背上有一柄短弓。
“这是血与火之主的恩德。”
男巫向人群说,艾德看清了他的面庞,斗篷下的皮肤病态的发白,脸上没有眉毛。
他蹒跚的走近人群,从斗篷下伸出了一只枯槁的手。
“看。”
他摊开那只手,对艾德身边的那个少年说。
男巫的手心的空气有些扭曲,先是冒出了点点火星,又渐渐的凝聚出了一小团火焰。
正当人群看的入迷时,男巫却猛的把手合拢,缓缓转身走进了他的帐篷,接着几个跟他打扮相仿的男巫走上前来,拿着几根铁制的火把跳起舞来。
艾德走出人群,饶有兴趣的回忆着刚才的遭遇。
不远处忽的爆发出一阵喧闹,引的他扭头去看。
只见戏台上的几个侏儒正追着一个小个子砍,把他打的人仰马翻,被打的人每被木剑戳一下就夸张的跳起,用围的人也会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艾德走近了观看,侏儒开始在戏台上绕圈追那个小个子,他们穿着涂黑出金属光泽的皮革戏服,拿着木剑和短细的木矛,被追的那个人则戴着一顶纸扎的王冠,和一根木头做的权杖。
终于,国王忍无可忍了,他猛然停下,仗着身体优势掀翻了眼前的一个侏儒,又挥舞权杖打跑了后面的几个,然后得意洋洋的坐在其中一个的身上,像骑马一样赶着他在台上绕圈,人群喝起彩来。
就在表演的帐篷不远处,湖畔开辟出了大片空地,建起了正对湖面的看台,临时的马厩和栅栏,湖上也有装着铁制冲角的宽大平底船在航行。
艾德向那个方向走去,栅栏预留的地方已经扎好了几顶帐篷,上面飘扬着彩旗和不知名的家徽,其中可以远远看见几个穿戴着盔甲的骑士。
在一处栅栏围好的地方,两个只穿了链甲的士兵已经拿着矛相互操练了起来。
这里像是要办一场比武大会。
艾德想起了走进城门时城墙上飘扬着的印着橡树的旗子,这场大会应该也是统治这座城堡的一位橡树大人举办的。
刚过正午,建成一半的场地陆续的来了几队马车,周围营帐逐渐多了起来,每个车队无一例外都有一个自己的家徽,在前面骑马的人穿着盔甲彰显身份。
艾德心中忽的萌生了上场比赛的梦想,不过想想自己的身份和财产,根本是遥不可及的事。
向远处看的入神的时候,身边的人忽的向一边跪了下来,艾德扭过头来,一个文官和几名随从走过了人群,道路两边的人都单膝跪地表达敬意,艾德也赶忙跟人群一样低下身子。
文官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和善,制服肩上印着橡树徽,应该是一位领主大人或者是他的哪位兄弟。
这队人没有驻足,而是直接向尚未完工的大会现场走去,等到他们走远,人群才陆续站起身来。
艾德十分不解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北境的领主们没有这样的规矩,迎面遇到时,民众只需要让路并保持距离便足够了。
“北方人?”
一个声音对看着远处的艾德说。
艾德转过身来,是那个他刚在男巫帐篷前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嗯。”
“我一看就知道,北方人都有股桀骜不驯的劲头。”
年轻人有些轻浮的说,他打量着艾德,看到了他腰间时的剑柄,随即伸出右手。
“格雷。”
“艾德。”
艾德同他握了握手。
“你是准备参加比武大会的么?”
“没有,我只是路过。”
艾德看着这个头发黄黄的年轻人,他身材高大,像是某个农庄主的儿子。
“你呢,你要参加么?”
“我当然不会参加。”
格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接着说。
“这次的大会办的比以前都要大,允许任何人参加,不过要自备武器,而且还有自由决斗的环节,这个甚至不用报名。”
“你倒像是可以试试,”格雷对艾德说,“你是个,佣兵还是骑士?
“我倒是个骑士,不过我连盔甲都没有。”
艾德对他一摊手,不远处的戏班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表演,人群也随他们安静下来。
“也好,没必要去冒险打什么架。”
格雷一耸肩,看向了安静的人群,忽的有人指向一个方向,喊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树林中,几十匹马冲了出来,前排几个骑士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一个胖胖的巨汉,后面随从的马车上驮着一堆猎物。
艾德勉强看清了马车上的橡树徽,中间的这位这应该就是这座城堡的领主大人。
马队没有来帐篷这边,而是径直走进了初具雏形的赛场,装载猎物的马车则经过艾德面前,驶进了城内。
“怪不得刚才那位大人要来这边,原来是要迎接领主。”
格雷双手扶在分隔表演用的帐篷和跑马用的赛场的一道栅栏上。
“大会现场已经建好了么?”
艾德问。
“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大人的脾气是,他要干的事情一定得尽快完成。虽然现在会场还是个半成品,但看阵势,估计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
“你要在这留一阵子么?”
格雷盯着远处的争先在赛场上向领主大人致敬的一群骑士说。
“什么?”艾德看向他,“我在别的地方还有事要办,不过并不怎么急。”
“那你可以看完这场比赛再走。”
格雷转过头来。
“这场比赛的规模比以往都要大,甚至有不少北方人参加,你不走的话,说不定能见证到很多精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