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露希娅跟着神官穿过层层拱门,来到圣殿最宏伟的主厅。
这时候,她才得以闲下心欣赏这远比恶魔殿精致华丽的装潢。
高耸的女神像立于尽头,穹顶上亦绘着女神创世的画像,无处不是金碧辉煌闪闪发亮。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类对他们所信奉的神明真是狂热到癫狂。
教宗手持镶满宝石的权杖,站在巨大的女神像下,两旁分别肃立着十位高阶神官与圣殿骑士团长。
“圣女来了,女神敬爱的孩子啊”教宗的声音苍老而威严,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久久不息。
“明日,您将乘坐百花圣驾,巡游王都的主干道。这是教国百年未有的盛典,万民翘首以盼,渴望瞻仰您的圣颜,沐浴女神荣光”
他面露微笑向阿露希娅张开双臂,像是迎接最最宠溺的孩子,直至扶住少女的双肩。
巡游?还要坐花车?人类真是无聊...
要像动物园里的珍稀魔兽一样被围观,被这些卑微的蝼蚁围观,她这个灭世恶魔真是丢份。
阿露希娅内心疯狂哈气,表面却只能维持着懵懂而纯真的表情,微微颔首。
白发苍苍的老主教适时上前,递上一本镶金边的厚重典籍:“按照传统,巡游至中央广场时,请您施展女神大人降下的神术,为久病缠身的信徒们祛除病痛,彰显光明女神的仁慈”
...啥,神术?
阿露希娅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圣典,眉毛皱成一团。
拜托!她可是灭世的恶魔诶~别说什么治病的神术,最基础的祝福术都做不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所精通的是把城市和灵魂都烧成灰的地狱魔法,要她在人山人海之下释放...大家的病是好了,人还能不能动就另说。
“我明白了”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脑子里只能开始盘算着如何遮人耳目。
除了那本圣典,她没有得到任何其他的告示。剩下会议的内容已不需要阿露希娅旁听,便被恭敬地送回了她那间堪称豪华的囚笼。
房门一关,她脸上那副纯真的面具瞬间垮掉,随手就把圣典扔到了柔软的地毯上。
啪嗒~
“呵,给你们来个陨石术得了!”她踢了踢书角,嘴角撇得老高。
「反正...我也不想出去,更懒得听你们这些老东西的话!」
可抱怨归抱怨,这种事情不是她区区圣女能决定的。转一想到明天无数双眼睛盯着,露馅就可能被绑上火刑柱,她还是悻悻然地捡起了圣典。
盘腿坐在地毯上,借着琉璃窗透进的月光与床头的烛光,她翻开了第一页。
“愈疗术?我看看...唔~怎么这么低级的玩意也要写得这么复杂?”
密密麻麻的古代祷文、令人眼晕的神术阵图、还有各种难以理解的虔诚心境的说明。
阿露希娅只觉得头大...当初学恶魔系法术时怎么就没那么累呢。
“心怀慈悲,感受女神的恩泽流淌于指尖,引导圣光洗涤病痛...”她念着一段说明,尝试调动体内能量。
指尖倒是冒光了,却是一道可怖的暗红色火苗,差点把书页点着。
“呸呸呸!”
她赶紧拍熄火苗,愁眉苦脸地趴在地上,细细研读。
时间在她抓狂的领悟中悄然流逝。夜色渐深,圣殿与整座城市都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巡夜骑士的脚步还在忙碌。
阿露希娅折腾得筋疲力尽,头发被抓得像一团乱麻。别说圣术了,她最多就搓一团光球出来,什么用都没有!
“丸辣丸辣...”
她瘫倒在地,望着天花板精美的壁画,一脸绝望。
明天就要当众处刑了,她还没享几天福...呃不对,是还没能完成魔神大人的布局呢!
难道真的要挖地道逃了吗。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很轻,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这么晚了,显然不会是修女长,这些毕恭毕敬的虔诚修女才不会大半夜打扰圣女的休息。
阿露希娅一个激灵坐起来,警惕地望向门口:“谁?”
“圣女大人,是我,伊芙琳娜”门外传来那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慵懒声音。
“哈?有什么事吗?都那么晚了”
“见您房内灯还亮着,想来您或许在为明日的圣巡忧心。下官不才,也许可为您分担分担”
阿露希娅心头警铃大作,天知道这女人大半夜的,能安什么好心?
“时间太晚了,你还是回...”
然而话音未落,门便被对方轻轻推开。
“咿——!”
伊芙琳娜端着烛台侧身而入,缝着流苏边饰的紫袍下摆借着花夹攥至小腿中段,似紫蝶般掠过门槛,那异于常人的美貌在夜光下尽情绽放。
她反手合上门,将阿露希娅未尽的抗议堵住。
“你...你出去!擅闯圣女居所,你...你你好大的胆!”
伊芙琳娜越发靠近,阿露希娅便像只受惊的猫咪一样跳起身来,抓过圣典挡在胸前。
书角撞到下巴疼得她眼泪汪汪,却还要强装凶狠:“你再不走...我要喊卫兵...不,是圣骑士们了!”
摇曳地火烛台被轻轻放在床头桌边。柔光中,她朝阿露希娅靠去,她进两步,阿露希娅便退一步,直至被逼至床边,生生倒坐在床上。
“真是白日也难得一见的圣女大人,嘶哈~如此可爱,如此完美!”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阿露希娅脑中只有这个想法,她顾不及往哪儿逃,已退无可退。
手里的圣典是她最后的盾牌,阿露希娅双手平推出去,死死用那本圣典抵住对方前进的步伐。
“我说真的,光明女神会不悦,会诅咒你!会...”
伊芙琳娜忽然轻笑出声,指尖越过圣典边缘,轻轻捏住阿露希娅颤抖的下巴。
“那您不妨现在示范一下?比如...发动神罚把擅闯者轰出门去?”
“呜?!”
屈辱把阿露希娅憋得脸颊通红。她倒是想,可凝聚的魔力若真爆发,怕是要把整面墙炸穿。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她不想这么做。
正僵持间,伊芙琳娜突然抽走圣典,随意地扔到床上,对方冰凉的指尖也借机裹及她手腕。
“看来失忆是真的...圣女大人您还需要些指导”
然而,预想中的夜袭并未彻底继续下去。伊芙琳娜恰到好处地收敛了姿态,优雅地坐在阿露希娅身旁。
右手臂环过阿露希娅单薄的肩膀,扶住她不知所措的手腕,对着圣女大人红彤彤的耳旁轻声指导。
试图将一位恶魔的意识引入那纯净的领域。
满脸羞红的阿露希娅被迫挺直脊背,雪发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调皮地蹭在伊芙琳娜深紫色的袍袖之间。
纤长而卷翘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身体本能地过度紧张,远胜过她脑中那并不强势的意识。
“如果你不动手动脚的话...”
“首先,请摒弃您那些不太纯净的念头”
「所以说...到底是谁害得啊!」
阿露希娅被迫摊开手掌,感受着对方冰凉指尖划过自己掌心的纹路。顺从着那一点点渗入的意识,思想竟越发清明。
“想象您捧着鲜花,为人们降下福音”
阿露希娅憋着气尝试,果真...雪白的精灵自她体内飘出,散发金光,覆在她身上,顿感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爽。
她惊讶地看着那些发光的小精灵绕着自己指尖飞舞,它们像雪花般轻盈,她们洒下疗愈众生的金粉,她们缓缓疲惫继而远去。
与过往自己崇尚的破坏与毁灭截然不同,这感觉...她居然也并不讨厌。
“您真的很聪明,真不愧是女神的使徒,如此完美如此全能!”
身旁传来女子的不吝赞美,那是接近癫狂的喜爱。很近很近,已经能闻见自己发丝的柑橙香气。
“斯哈~”
灼热的吐息撩拨过阿露希娅耳畔,让全身上下纯白无暇的少女浑身一僵。
阿露希娅猛地缩起肩膀,回过神来,弹射起跳踢开短靴蹦上了床。
可悲的是,后脑勺又一次撞上床头。
“你...你教就教,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她捂着撞疼的地方,眼眶泛红地瞪着对方,努力保持着距离。
可结束教学的伊芙琳娜非但没退后,反而就着烛光细细端详她泛红的脸颊。
“哦?男女授受不亲,难道圣女大人还喜欢和女孩子...”
“什...?!给我住...住嘴!”阿露希娅脸红成一片,唇间贝齿气得直打颤。
这个女人如此轻浮,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当上的这个司祭。要放作魔界,自己也绝不会让这种家伙存在去祸害魔族!
“哈~圣女大人,您连害羞的模样都如此动人,难道教宗冕下没有说过,这样子很吸引像我这样虔诚的信徒吗~”
说着竟伸手想碰她发烫的耳尖。
“放肆!”
阿露希娅抄起手边的羽毛枕砸过去,却被对方轻巧接住。伊芙琳娜顺势将枕头按在胸前,解开紫袍领口使其微微散开,露出小段雪白脖颈。
“您看,连攻击都像在撒娇”
真是...太不知廉耻和教义了!
这话彻底点燃了阿露希娅的怒火。她跳下床铺,裹着白丝长袜的脚丫踩在地毯上四处寻找武器,最后举起沉甸甸的银烛台。
“撒娇是吧...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撒娇!”
烛火剧烈摇晃中,伊芙琳娜终于后退半步,依然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渐渐退出床边的范围。
“小心烫伤!您明早还要巡游呢”
“要你管,现在,出去!立刻!马上!”
阿露希娅把烛台往桌上重重一搁,抓起那本圣典就往对方身上扔,厚重的典籍在空中哗啦翻飞。
看自己把这位小圣女彻底惹恼,伊芙琳娜才终于旋身避开,退到门前。
“的确,今夜太晚了。等下回,再让我们好好相处,我敬爱的圣女大人~”
“呸!不许再来,明天不行后天也不行!”
阿露希娅气得脸鼓鼓,银发在夜光下彻底炸毛。门边的那个女人也已消失不见,她才终于松一口气。
“真是的,不是司祭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女人呢”
踮着脚取来一杯柠檬水,咕嘟咕嘟灌下最后一口,把空杯重重搁在床头。水珠顺着她小巧的下巴滑落,脸上的红润也缓缓开始散去。
她一屁股瘫坐在床边,先前被气炸的毛还没顺下去,脑子里更是被今晚这一连串事情搅得乱糟糟的。
“呜啊——!这下子,明天怎么能混过去嘛!”
被折腾一晚,虽然圣术的学习似乎已有进展,但时间实在太短了,且不说能不能稳定施法,就论要她立马精通能够医治全城人的能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罢了!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她自暴自弃地滚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寿司卷,只露出半张脸盯着天花板的女神壁画嘟囔:“大不了明天装晕倒...装病弱,对啊!我这副身子就是这样脆弱来着”
没错,咱高贵又强大灭世恶魔阿露希娅,她摆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