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巨大擂台上，空气仿佛被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侧，烈焰滔天，炽热的高温扭曲光线，张狂手持狰狞赤刀，气势如火山喷发，狂暴的火属性灵力几乎要点燃灵气。另一侧，寒气森然，地面凝结白霜，林枫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冰蓝雾气，气息沉静如万载寒冰，将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强行隔绝在外。
冰与火的对峙，尚未动手，已然让擂台四周的防护光幕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数万观战者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擂台，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决赛，开始！”
裁判长老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战火！
“烈焰刀——裂空！”
张狂没有任何试探，起手便是杀招！他身形暴掠而出，赤红长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半月形的巨大火焰刀芒，横斩而至！刀芒未至，那灼热锋锐的气息已让人皮肤刺痛。
林枫瞳孔微缩，《冰心凝神诀》运转到极致，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计算出刀芒的轨迹与力量薄弱点。他没有硬接，脚下步伐玄妙一变，正是结合了自身感悟与狐族身法优点的“游龙步”，身形如鬼魅般侧滑，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狂暴一斩。
刀芒擦身而过，狠狠劈在防护光幕上，激起漫天涟漪，光幕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仿佛随时会破碎。
“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张狂狂笑一声，刀势再变，“烈焰狂舞！”
刹那间，无数道细密的火焰刀气如同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罩向林枫，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空间！每一道刀气都蕴含着灼热火毒，足以轻易重创炼气六层修士。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面对这无差别的范围攻击，林枫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一味闪避。他体内优化后的冰寒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双掌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冰晶。
“冰魄·千旋！”
他低喝一声，双掌划圆，精纯的冰寒灵力喷薄而出，在身前急速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高速旋转的冰蓝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极强的吸力，同时边缘如同无数冰刃在切割！
“嗤嗤嗤嗤——！”
密集的火焰刀气撞入冰旋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大部分刀气被旋转之力带偏、搅碎，化为漫天火星；少部分穿透而入，也被漩涡边缘的冰刃层层削弱，到达林枫身前时，威力已十不存一，被他轻松拍散。
以巧破力！以点破面！
这是他结合前世流体力学知识和冰属性灵力特性，临时构思的防御技巧！
“什么？！”张狂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没想到林枫竟能用这种方式化解他的烈焰狂舞。
高台上，几位长老也露出讶色。
“此子对灵力的控制，竟精妙如斯？”
“这手法……闻所未闻，似暗合某种旋转卸力之道。”
凌霜仙尊冰蓝色的眼眸中，一丝极淡的欣赏掠过。此子，总能给她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有意思！再接我一刀！”张狂战意更盛，身上烈焰灵力再次暴涨，长刀高举过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气息在凝聚！“烈焰劈山！”
一道凝练如实质、仿佛能将山岳都一分为二的巨大火焰刀罡，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朝着林枫当头劈下！刀罡所过之处，擂台地面被逸散的刀气犁出一道深深的焦黑沟壑！
这一刀，已然超越了普通黄阶上品武技的范畴，无限接近玄阶！
恐怖的威压锁定林枫，让他周身空气凝固，游龙步都难以施展。
避无可避！
林枫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能感觉到，这一刀，单靠冰旋绝对挡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然。左手猛地一拍腰间，胡夭夭所赠的宁神香囊无风自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清香，守护他识海清明。同时，他右手虚握，并非握拳，而是并指如剑！
体内恢复不久的灵力，连同柳菲菲所赠的“冰心护脉丹”悄然化开的一部分药力，尽数涌向右手剑指！极致的冰寒之力高度压缩，在他指尖凝聚成一点几乎要吞噬光线的幽蓝寒芒！
他没有选择硬碰硬的“冰魄一拳”，而是将全部力量，凝聚于一点！
以点破面！这是物理学的基本原理，也是他此刻唯一的选择！
“凝！”
他心中默念，将全部精神意志灌注于这一指之上，识海中的冰心印光芒大放，守护心神，抵御着那炽热刀意带来的精神压迫。
下一刻，他动了！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射出的利箭，不退反进，迎着那毁天灭地的火焰刀罡，将那凝聚了全身力量与意志的幽蓝指剑，精准无比地点向了刀罡力量最为凝聚，也是理论上反震之力最强的——最中心一点！
“给我破！”
“轰——！！！！！”
幽蓝指剑与赤红刀罡，如同两颗流星悍然相撞！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轰然爆发！红蓝两色光芒疯狂交织、侵蚀、爆炸！形成一个短暂的能量光球，随即猛地膨胀开来！
轰隆隆——！
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坚固无比的青黑擂台地面，以两人碰撞点为中心，寸寸龟裂，碎石被瞬间气化或震成齑粉！四周的防护光幕发出刺耳欲裂的哀鸣，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上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数位值守长老脸色剧变，同时出手，磅礴灵力注入，才勉强稳住即将破碎的光幕。
台下距离稍近的弟子，即便有光幕阻挡，也被那逸散出的可怕气息震得气血翻腾，脸色发白。
光芒渐渐散去。
众人迫不及待地望向擂台。
只见擂台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张狂单膝跪在坑边，用赤刀支撑着身体，剧烈喘息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持刀的右臂微微颤抖，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他死死盯着凹坑对面，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挫败？
凹坑另一侧，林枫的情况更为惨烈。
他半跪在地，右手食指与中指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甚至能看到森白的指骨！整条右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骨骼多处裂开。他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显然内腑受到了严重的震荡和灼伤。
冰心护脉丹的药力正在疯狂修复受损经脉，抵御着火毒的侵蚀，但依旧杯水车薪。
两败俱伤！
不，严格来说，林枫伤势更重！他几乎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但，他接下了张狂那无限接近玄阶的恐怖一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而震撼的一幕惊呆了。
“竟然……接下了……”
“以炼气四层巅峰，硬接半只脚踏入七层的张狂的全力一刀……”
“怪物……两个都是怪物！”
胡夭夭死死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柳菲菲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然刺破掌心。苏妙晴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高台上，凌霜仙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张狂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带着疯狂与畅快，“好！很好！林枫，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能把我逼到这一步的外门弟子，你是第一个！”
他猛地站直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火焰：“但是，游戏该结束了！本来这一招，是留给内门那些家伙的惊喜……”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势再次疯狂攀升！原本就狂暴的烈焰灵力，仿佛打破了某种桎梏，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空气中甚至响起了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火神的咆哮！
轰！
一股远比之前强横数倍的气息，如同风暴般从张狂体内爆发开来！
炼气七层！
他竟然在战斗中，临阵突破，正式踏入了炼气后期！
“完了！”台下无数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炼气六层巅峰和炼气七层，看似只差一线，实则是中期与后期的天堑！灵力总量和质量都会发生质变！
张狂本就攻击力冠绝外门，此刻突破，其实力暴涨何止一倍？
“能逼我突破，你足以自傲了。”张狂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全新力量，脸上露出掌控一切的狞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玄阶刀法——焚天斩！”
他双手握刀，举火烧天！周身所有的烈焰灵力疯狂涌入刀身，那柄赤红长刀仿佛活了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刀身之上，一道道暗红色的、如同岩浆流淌般的纹路亮起，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
整个擂台的温度急剧升高，空气被灼烧得噼啪作响，连光线都变得暗淡，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被那一刀吞噬！
这一刀，尚未斩出，其威势已然让许多内门弟子都为之色变！
“玄阶刀法！张狂竟然掌握了玄阶刀法！”
“林枫输定了！不可能接得住！”
“快认输啊！不然会死的！”
胡夭夭和柳菲菲几乎要冲上擂台，却被各自区域的长老拦住。
林枫感受着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刀势，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他体内的灵力已近乎枯竭，伤势沉重，右臂几乎报废。
挡不住！绝对挡不住！
就算动用小成的《凝神刺》，干扰对方一瞬，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境界的绝对差距，如同天堑。
认输吗？
放弃冰渊秘境的机会？
不！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脑海中闪过凌霜仙尊那清冷的目光，闪过胡夭夭和柳菲菲担忧的脸庞，更闪过自己穿越以来，步步为营，艰难求存的每一个日夜！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基于他对力量本质理解，结合了现代思维和此世修仙知识的牌！风险极大，甚至可能身死道消，但……别无选择！
就在张狂气势达到顶峰，那毁灭性的“焚天斩”即将劈出的前一刻！
林枫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反而露出一丝奇异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平静笑容。他没有试图防御，也没有试图闪避，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问出了一个看似与战斗毫不相干的问题：
“张狂师兄！你的火，焚尽八荒，可能……焚得尽你自己吗？！”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尤其是落在刚刚突破、正志得意满、全力催动《烈焰狂刀诀》的张狂耳中，不啻于一道九天玄冰砸入心湖！
“焚……焚尽自己？”张狂那凝聚到顶点的气势猛地一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功法总纲中那句被他忽略的警告——“烈焰焚天，心火自生，慎之慎之！”
他修炼此功，一味追求极致的狂暴与毁灭，从未想过控制与反噬的问题。此刻被林枫这突如其来、直指核心的一问，他那完美无瑕、一往无前的刀意，瞬间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裂痕！
就是这一丝裂痕！
林枫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所有灵力，连同《冰心凝神诀》滋养出的全部神识之力，甚至引动了体内那道凌霜仙尊留下的冰雪生机灵力的最后一丝本源，尽数灌注于那根受伤最轻的左手食指！
他没有施展任何复杂的法术，只是将这股融合了灵力、神识、寒冰本源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高度压缩，化为一道细微到极致、几乎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致“冰寂”意境的指风！
这不是《凝神刺》，而是他基于自身理解，融合了“绝对零度”概念的——寂灭指！
目标，并非张狂的身体，而是他那因林枫一句诘问而出现瞬间动摇的……道心与刀意连接点！
“咻——”
细微的破空声，在烈焰咆哮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那道寂灭指风，如同命运纺锤上最纤细却最致命的一根丝线，穿透了炽热的空气，无视了狂暴的灵力护罩，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张狂眉心前方三寸的虚空之处！
那里，正是他刀意与心神最为交融，也最为脆弱的一点！
“嗡——！”
张狂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口万载寒冰古钟被敲响！极致的冰寂之意并非攻击他的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精神与那狂暴的刀意之上！
他那原本炽热奔腾、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烈焰刀意，如同被泼下了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瞬间变得凝滞、混乱！那即将斩出的“焚天斩”，失去了最为核心的“意”的支撑，庞大的火属性灵力顿时失控，在他体内和刀身上疯狂反噬、冲突！
“噗——！”
张狂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离体便化作冰晶！他周身的烈焰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消散！那柄狰狞的赤红长刀发出一声哀鸣，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远处。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咳着血，血中带着冰碴，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茫然与……一丝恐惧？
他败了。
不是败在力量上，而是败在了对“道”的理解，败在了那直指本心的一问之下！
全场，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的沉默。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诡异的一幕——气势如虹、临阵突破的张狂跪地咳血，而油尽灯枯、伤势惨重的林枫，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裁判长老愣了足足三息，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闪身出现在张狂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发现他主要是刀意反噬和灵力紊乱，虽伤势不轻，但根基未损，这才松了口气，用带着无比复杂情绪的颤抖声音，高声宣布：
“决赛……林枫，胜！”
“本届外门小比……魁首——林枫！”
声音落下，如同解开了静音的咒符。
轰！！！
震耳欲聋的声浪瞬间爆发，直冲云霄！惊呼声、呐喊声、议论声、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风暴！
“赢了！林枫赢了！”
“我的天！他到底做了什么？！”
“一句话！他就问了一句话！张狂就倒了？！”
“道心之问！这是道心之问啊！此子……此子对道的理解，竟如此可怕？！”
“奇迹！真正的奇迹！炼气四层巅峰，逆伐炼气七层！登顶外门之巅！”
胡夭夭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欢呼起来。柳菲菲松开了满是血迹的拳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异彩连连。苏妙晴也激动地跳了起来，小脸兴奋得通红。
高台之上，一片寂静。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宗主玄诚子捻须的手彻底停下，目光深邃地看向擂台上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年，缓缓道：“此子……已非池中之物。”
凌霜仙尊冰封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弧度，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雪消融，春水初生。
而内门弟子区域的赵乾，脸色已然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死死盯着林枫，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林枫……你必须死！”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林枫站在擂台上，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灵力和无处不在的剧痛，意识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赢了，赢得极其侥幸，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在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九天降下的玄女，落在了他的身边，一股熟悉的冰冷馨香将他包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