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熟悉的淡黄色的灯光,我坐在竹制的凉席上,正拿着纸杯喝着我最喜欢的奶茶,爷爷做的奶茶永远都是最合我口味的。
茶味永远都是辅助手,对奶香味永远不会喧宾夺主,奶香味也对茶味相敬如宾,一切都是如此的和平静好。
“兮兮啊,以后爷爷可就不能陪着你了,喝了这杯奶茶,可要乖乖地去上学哦。”
我的身后传来爷爷沙哑的声音,沙沙地触摸感从我的头皮传来久违的安心感。
我猛然回头去,但是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眼前这个摆着四张短桌的榻榻米,分居在不足二十平米的走廊四侧,而那个破旧的刷着棕色油漆的破木桌,熟悉的身影却无处找寻。
我的大脑像是抹上了一层浆糊,所有的情绪都被封在里面,现在的我更像是一个无感的稻草人,守望者一成不变的麦田。
“这里…是爷爷的冰室吧。”我心里这样想,但是有些记忆就是本能的,不需要特殊的机制触发,“为什么又回到这里?”
安分守己,这是我在冰室给我定下的原则,我看着墙壁上“限时供应”字样的菜单,但是大脑却是无法再识别下面的字样。
我舔食者杯中残留的糖胶,沉沉地又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向更深处。
“宝贝孙女,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和爷爷住一块了。”
“……”
“今天的客人居然这么多,兮兮坐在那边小桌子上吧,我给你做……”
“……”
“这个月的月租也很难办呢,得瞒着兮兮才行。”
“……”
“我们店拒绝香烟和宠物入内,你请回吧。”
“……”
“兮兮啊,你尝尝爷爷新做的……绝对很好吃,以后也要加进菜单去。”
“……”
为什么我开不了口,明明我也很想告诉爷爷我和你的每一天都很快乐,但是——
“……”
“乓——”尖锐的破裂声将我拉到了不知为何处的时空,我已经有些混乱了,视野就跟近视了一样,我甩甩头,想要挣脱这种晕眩感。
“白兮兮,你…我先处理一下瓦片。”
眼前的安洁丽卡的右手发出淡淡微光,然后桌子上的碎片就腾空聚集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我盛装奶茶的杯子,我瞬间明白那尖锐的声音是我打碎杯子发出的。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细声说着:“谢谢…我居然睡着了。”
我四处张望着,但是始终没找到托尔爷的人影,估计他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吧,我早就习惯了。
她柳眉微扬,嘟嘟嘴地挥舞了一下右手两指,瓦片就像是变魔术一样飞进了垃圾桶。
“你刚才睡觉时候哭了呢,梦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了吗?”
“嗯,该怎么说呢,奶煎茶不是我的创意,我所认识的很多东西都是和我的爷爷学来的,刚才喝了这个奶煎茶之后,让我想起了之前的事。”
“顺带一提不是托尔爷,我只是他捡来的。”
“我知道。”
她咬紧上唇,眼里的蓝瞳不自觉地往上翘,做出沉思的样子。
“我的故乡在很远的地方,远到我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就像是精灵界和人界的距离,但是我却找不到精灵门。”
空气凝静下来,由此我才发现外面竟然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来,街上的魔晶灯也亮了起来,看起来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似乎太过沉重了。
我虽然感情比较平淡,但是不排除一些比较敏感的人会因为我的苦诉而感到不适。
“我这些事听着很无趣吧,我很不适合开店吧,呵呵呵,你就当是我睡懵了,好吗?”
我连忙开玩笑想要圆过去,一边笑一边将头低了下去,用指甲盖在耳垂上刮了一下,烫的往回缩,但是又不自觉地继续摸着。
脑子里正烦恼着不知如何让气氛轻松下来之时,她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不放。
“你真的,真的很了不起,之前做的牛角包也是,现在做的奶煎茶也是也是很有特色,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的经历,明明就很……”
安洁丽卡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的蓝色眼眸里溢满了泪花,就像是晨曦微露时花瓣上颤动的露珠,轻轻一动就会晃成整片天空的涟漪。
我的心也因此受到牵动,透过指尖的相触,感觉有微小的电流爬上心房,像是百合花般被晨光轻轻捻开,我的心情染成了洁白。
想说的话被牙齿磨成了糖,含在舌尖化不开,只能把甜味藏会喉咙,再借一次不经意的对视,我将我发自真心地笑容给了她。
“谢谢你。”
我找不到更多的话语来表达我的感激。
好在她也心领神会,抚摸着我的手指,不假思索地笑了起来,弯月般的笑容很令人治愈。
“好了,我也要准备回宿舍了,那边门禁时间也快到了。”
“慢走。”我轻声道出送客语。
“等等,得付钱呢,上次忘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口袋里抓出三个小金币,放在我的面前。
“你看够吗?”
“呃呃呃,这有点太多了吧,一个小金币在我这里能住一周了哦。”
我连忙慌乱地摆摆手,其实收一个小金币都够多了。
“那就是值得了,你的料理就是值得这么高的价值。”
她灿烂地笑了起来,世界就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盛开——自己便是那被阳光吻过的花蕊,隐秘地、滚烫地,在我目之所视的地方轻轻张开。
“好…好的。”
“那就再见了,下次我还会再来的。”
她套上转身冲进雨夜里,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给我,又消失了。
真是奇特的人,做起事来有一种目无他人的感觉,不过正好,相处起来真的很舒服。
我收起杯子往水盘处走,把杯子放进去便交给水魔石和火魔石发挥了。
“店长姐姐晚上好,刚才那个跑出去的姐姐是?”穿着遍身铁甲的艾力德走了进来,他用着稚嫩的声音像我发问。
“艾力德晚上好啊,今天的课也这么多吗,也是够辛苦的呢。”简单的寒暄之后我便回答起他的问题。
“没什么啦,就是一个怪人,一个很好的怪人。”
“是吗,这是今天的素材,收获还不错。”
他不再多问,将一个重约数斤的编织袋放在前台,便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楼去了。
这个世界的人总是日出而作,日落当休,在他们的世界里,向前走便是一切,我想我的旅馆存在的意义便是见证着他们的前进,这样一想——
“果然还没到闭店的时机呢。”
我呵呵呵地偷笑起来。
我走到门前将招牌翻了个身。
“今日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