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飞过一群大雁，灰白的天空仿佛被蒙上一层披纱。
戈尔达城的一角。
青苔长满台阶，道路两旁种着郁郁葱葱的蔬菜。
“所以，我们来这儿干嘛？要约会的话，我想去更繁华一点的地方呢~”
姬月挽着向南的手，抬头发问。
“求教。你还记得那天佐尔亚特对我的评价吗？”
“道具使用炉火纯青，武艺尚有所不足，对吧？”
“正是。”
向南点头，眼神带上一丝不甘，
“我已加强了日常训练，但始终无法突破武艺瓶颈。”
“所以你想向人请教？但这种小城能有比你还厉害的人？”
向南微微发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里。或者说，小看了这里的主人--”
姬月看向道路的尽头，只见一间朴素但颇具气韵的道场坐落于树木的阴影之中。
“难道说，是世外高人展开？”
“呵呵...我们要拜访的人来自东海的某片神秘大陆，你等会儿可一定要注意礼仪。”
他仔细嘱咐姬月，随后领着她走近道场，轻轻叩响房门。
“师傅，您在吗？徒弟向南前来拜访。”
“请进。”
得到许可，向南给姬月使了一个眼色。姬月会意，松开挽着向南的手，整理仪容。
稍等姬月片刻，向南推开房门---
只见门后是一片意外宽广的空间，地板稍显陈旧，散发着独属于木材的淡淡清香。
而向南要找的人正端坐在一把简朴但制式讲究的靠椅上。
“师傅。”
向南恭敬拱手，身旁的姬月也连忙模仿他的动作。
“你还是来了。”
放下手中茶杯，师傅--叶问长叹口气，眼神中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我当要来的。”
向南回答。
“早该如此。”
“如您所说。”
“同行者是？”
“我的爱人。”
“魔族？”
“魔族。”
“无妨。开始吧？”
“谨尊师命。”
“那，那个，你们在说什么？我们这是西幻背景的小说吧？”
被两人画风突变、云里雾里的对话搞得困惑不已，姬月搭话。
“训练。师傅，她可以与我一起吗？”
“当然。”
向南弯腰行礼，向叶师傅传达谢意。
“无需多礼。摆式！”
“喝！”
向南闻声而动，架势沉稳，劲力含而不发，却自有一股刚猛之气。
师傅微微蹙眉，手指轻点他紧绷的肩臂：
“钢太硬则易折，力太直则易尽。你的刚劲已足，却缺乏柔的化劲。”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好奇观望的姬月：
“你也来。”
“我？”
姬月指着自己，见师傅点头，便学着向南的样子，摆了个形似而神非的架子。她浑身破绽，劲力更是散乱。
叶问却不以为意，取过两只茶杯置于木桩之上。
“看好。”
他看向向南，出手如灵蛇出洞，看似轻柔地在杯沿一按。
只见那茶杯“啵”一声轻响，应声嵌入木桩，而杯身却完好无损。
“此乃柔中带刚，渗透之劲。”
随即，他转头对姬月说道：
“你，试着用你认为最轻的力道，让另一只杯子动起来，但不许它碎。”
姬月撇了撇嘴，
“这有何难？”
她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屈指一弹——
“啪！”
茶杯应声飞出，撞在墙上碎成几片。
“我、我已经很轻了！”
她脸色一红，有些不服。
师傅捋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轻而非柔，控而不凝。你二人一个过刚，一个太柔。”
他重新放上一只杯子，转头看向向南，
“忘掉你的刚猛，想象你的手是一股水流，绕过杯壁，渗入其里。”
说罢，他又看向姬月，
“你则要想象你的力是一根丝线，要粘住杯子，引其而动。”
向南凝神，再次出拳。
这一次，他刻意放缓放柔。拳至杯沿，力道却如泥牛入海，杯子纹丝不动。
他眉头紧锁，显然不得其法。
姬月则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试图粘住杯子，那模样专注而又笨拙，十分可爱。
“向南，你柔的太过刻意，反而失了拳意。柔劲是活的，如呼吸一般自然，不是让你放弃所有力量。”
叶问并不急躁，耐心纠正向南完毕，又转头看向姬月，
“而你，心要静，意要专。力随念动，不要用蛮力去‘控制’那根线，而是把自己当成那一根线。”
数次尝试后，向南一拳送出，力道吞吐之间，杯子终于轻微地嵌入木桩。
虽不及叶问那般举重若轻，却也已摸到门径。
而姬月在一次全神贯注的引导中，指尖微颤。只见那杯子竟真的顺着她的牵引，在木桩上平滑地挪动半寸。
“呀！成了！”
她惊喜低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嘴巴，眼角却尽是得意。
“今日只是让你们体会‘柔’的存在。”
师傅微微颔首，
“向南，你需将这份柔劲化入你刚猛拳架之中，刚柔并济，方是正道。而你，”
他停顿片刻，仔细审视着姬月，
“你天赋甚好，心思灵动。但根基虚浮，需从静心凝意开始。”
拿起桌上茶杯，他轻轻一抿，看向向南，
“心间顽石已然破碎。你本就只差一丝意蕴，这次，你可以出师了。”
“谢师傅点拨，徒儿受教。还有，关于那件事--”
向南深深一揖，想起往日种种，他眼含热泪。
“过去的就过去了，无需多言。”
师傅轻叹，眼中也已擒上泪水。
向南抽吸一声，强压泪水。他身形一晃，双膝跪地。
“等我讨伐魔王之后，一定为您颐养天年。”
“唉---。你走吧。”
长叹口气，师傅不忍再看，单手掩面。
“是，师傅。”
向南从地上起身，带着姬月离开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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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已然褪去，天边染上星空。
“沉睡的巨人”旅馆，向南的房间内。
向南端着酒杯，斜坐在靠椅之上。
“所以，他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姬月靠在他的肩上，轻饮杯中酒。
“发生了什么事吗...”
向南露出苦笑，回忆着当年过往，随后冉冉道来：
“那要很久之前说起了，当时我--”
“Stop！简短一点，不然读者不爱看。”
“。。。能不能不要老是打破次元壁？”
“好了好了，快说吧，记得短一点。”
“那是我刚觉醒【勇者】与【原理戒律】，教会给我施加的封印还很浅之时。我遇见了师傅，他将我收为徒弟，教我武艺和控制力量的秘诀。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那天--”
向南微微停顿，想起那天的事情。即使强忍，他的脸颊还是带上怒意，
“三年前的那一天，娜尔可之手的成员趁我与师傅师娘单独在道场，对我发动偷袭。他们强行解开封印，使我被能力反噬，陷入狂暴。”
“娜尔可之手？就是那天袭击我的那群强盗？”
姬月蹙眉，想起了那群家伙的身影。那日袭击她的十余名成员，实力最低的也有lv.2，而领队的队长更是万里挑一的lv.3。
“正是。师傅拼命阻止，却还是被我打成重伤。而师娘也在师傅眼前被发狂的我一剑刺死。”
他浑身颤抖，语气中夹杂着自责、不甘、与对“娜尔可之手”成员们的愤怒，
“随后，娜尔可之手将陷入疯狂的我引至王都的侧城之中，诱使我解放全力。”
“全力吗...那座城的结局我好像有所耳闻。”
“整座侧城都被我的全力一击化为灰烬，就连王都的居民也被余波波及，死伤惨重。”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杀死了数名教会派来阻止我的人员。最后，是艾蕾西亚舍命才让我清醒过来。”
“艾蕾西亚吗..今天就不叫她垫胸女了。”
“清醒过来后，我本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却被重伤的艾蕾西亚阻止。她---”
话说到一半，他想起了那晚艾蕾西亚与自己之间发生的事，脸颊通红，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而那天，也被称为王都事变。”
“嗅..嗅...我闻到了偷腥猫的味道。那天，你清醒过来后和垫胸女发生了什么吗？”
姬月脸色骤变，眯起双眼逼问向南。
“没，没什么。”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不擅长说谎？”
向南轻挠脸颊，支支吾吾地说道，
“反正没有到我们两个这种程度。”
姬月顿时轻哼一声，面带得意，
“所以说，我才是正宫啦。不过---”
她收起笑容，想起白天师傅擒泪的模样，
“等打倒魔王之后，就由我们来为他养老吧。”
“魔王可是你爹啊。”
“那个坏家伙，不认也罢。”
姬月想起自己的父亲，轻蔑地撇了撇嘴。
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姬月担心地朝向南看去，
“不过...因为封印反噬而陷入疯狂吗...这样的话，我用【根源解构】为你解开封印，你会不会再被反噬？”
“不会了。”
向南微微摇头，
“当年我还没有获得【我战故我在】，被他们重创，再加上他们使用的魔药等诸多因素，我才会被反噬。”
想起“娜尔可之手”的那群混蛋，向南面带怒意，
“如今，我已能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
“嗯~我相信你。那么，明天我就为你解开封印吧？”
“可以。谢谢你，姬月。”
“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谢谢~？”
姬月露出珠齿，灿烂一笑。看着少女的笑容，向南的心跳瞬间加速。
“我们才认识半个月吧？而且我们还没结婚呢。”
“迟早的事~好啦，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为你解开封印呢~”
“嗯。不过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吧。”
说着，他穿上风衣。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姬月困惑地看着他。
“艾蕾西亚约我出去--”
“什--什么！你这家伙，刚跟我亲密完，就要去找别的女人吗！？”
姬月顿时大闹起来，死死拉住向南的手，不让他离开房间。
“不是那种事啦，是公务。南国的事有些细节我们两个需要再讨论一下。”
“那也不行！不准去！”
看着撒泼打滚的少女，向南苦笑，只得先行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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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半小时过后，小巷内。
高悬的星星被阴云覆盖，为黑夜披上一层压抑的面纱。
想起方才姬月大闹的场景，向南心有余悸。
“没想到她生起气来那么可怕..以后绝对不能再惹火她了。”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摸黑前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轻声呼唤，
“艾蕾西亚，你在吗？”
腾。
身后传来落地的声音，他回头看去，是艾蕾西亚。
“你好啊，艾蕾--”
招呼还没打完，他就发觉了艾蕾西亚的不对劲。她阴沉着脸，一幅想要杀人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唔噗”
不等他把话说完，艾蕾西亚一个闪身来到他的面前。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钻心的剧痛。
低头，他只见一把匕首赫然插在自己的胸口。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滴落地面，为黑夜染上一抹红色。
即使不死不灭，疼痛也不会因此消失。向南额头瞬间钻出冷汗，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艾蕾西亚。
“呐，我就不行吗？”
艾蕾西亚单手掩面，一把将向南扯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
“说啊，我就不行吗？”
向南强忍疼痛，回答道：
“你说...什么不行..”
“别装傻了！”
又是一刀，这次直接扎穿了向南的左腿。
“唔--”
“你和她，做了吧！”
一刀，这次是右腿。
“为什么，我就不行！”
腹部。
“说啊！回答我啊！”
胸口。
“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你就不肯和我做！”
匕首直直扎向他的眼睛。向南全身鲜血如注，剧痛，加上对艾蕾西亚的愧疚，他选择闭上眼睛，等待着审判落下。
答。
滴答。
然而，落下的并非刀刃，而是眼泪。
他睁开眼，只见刀刃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而艾蕾西亚正全身颤抖，斗大的泪珠滑落她的脸颊，顺着刀身滴在向南身上。
“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为什么？”
搭。
滴答。
“好想毁掉你，好想杀了你...”
泪水彻底决堤，她泣不成声。
看着哭成泪人的艾蕾西亚，向南的心里泛起无尽的愧疚。他忍住剧痛，将左手伸向哭泣的艾蕾西亚，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铛啷。
金属与石板碰撞，发出尖锐声音。
“但是--我好爱你..”
艾蕾西亚抛去匕首，紧紧吻上向南。
鲜血与泪水一同灌入他的嘴中，是苦涩的味道。
“我从未说过不行..只是，我想等到完成和你的约定再做..”
向南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被鲜血染红的蔚蓝秀发。
“骗子。”
艾蕾西亚哭得愈发大声，说出的话都仿佛沾上泪水。
“大骗子。”
她全身颤抖，濒临崩溃。
“我..没有骗你。等到约定完成，我们就结婚吧？”
向南的话传入艾蕾西亚的耳中，她却哭得更加大声。
“呜……呜啊啊啊——”
向南就这样静静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直到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抱歉。”
艾蕾西亚抱腿，蹲坐在墙角，不敢直视向南的双眼。
“没关系，是我不好。”
向南坐在她的身旁，仰望着星空。
压抑的面纱已然散去，明亮的星星在黑色幕布上一闪一闪。
艾蕾西亚轻轻偏头，将身体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要和我结婚的事，不能反悔哦。”
“当然。能和你结婚是我的荣幸。”
“油嘴滑舌。”
“呐，你还记得我们那次晚上溜出修道院，偷摘牧师的苹果吗？”
“..当然。被发现后，他狠狠训了我们一顿呢。”
“那天的星空就像今天一样，很美。”
“嗯。”
“像你一样美。”
“嗯。”
“所以，请等我。我一定会娶你的。”
“..好的。”
就这样，两人依偎在一起，轻声细数曾经的点点滴滴，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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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回旅馆后，浑身是血的向南被一夜未眠的姬月逮个正着。看到向南的狼狈模样，姬月抄起魔剑就要去找艾蕾西亚算账。
但这都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