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维娅是被一阵浓郁到足以穿透门板的，混合了焦糖，薄荷以及某种类似机油味道的古怪香气给弄醒的。
她揉着眼睛从实验室角落临时铺的地铺上坐起来，发现艾莉已经坐在工作台前，正对着一片散发着微光的复杂符文结构蹙眉沉思，手边放着一块咬了一口的硬面包。
“醒了？”艾莉头也没抬，“隔壁开始‘晨间实验’了，准备一下，我们趁早去拜访格里克教授。”
维娅打了个哈欠，那味道闻久了居然有点上头，带着一种奇异的提神效果。
“这味道……比昨晚的安神汤好像友好了那么一点点？”
“是他常用的提神熏香，据说是用炼金失败的残渣混合烈性薄荷做的。”艾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效果很强，但闻久了容易产生幻觉。”
维娅：“……” 这位教授的日常，真是充满了硬核的“惊喜”。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艾莉将那瓶密封的汤液样本小心地收好。
站在那扇画满了意义不明涂鸦，还挂着个“实验重地，非请莫入，后果自负”歪斜木牌的门前，艾莉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门。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拉开了，仿佛里面的人一直等在门口。格里克教授出现在门后，他个子矮小，须发皆白且乱糟糟地炸开着，身上套着一件沾满了各种颜色污渍的皮围裙，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得像酒瓶底的多功能眼镜，镜片后一双浅黄色的眼睛却闪烁着孩童般旺盛的好奇光采。
“哦！是星瞳家的小丫头和你的小跟班！”格里克教授的声音尖锐而快速，像只兴奋的地精，“怎么，是来反馈我的新配方效果如何吗？安神效果是不是超群？我加了双倍的梦魇兽羽毛粉，保证睡得跟昏迷一样！”
维娅嘴角抽搐了一下，幸好没喝。
艾莉显然早已习惯他的说话方式，面不改色地拿出那个小瓶子：“效果……很显著，教授的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我们在汤里发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惰性能量载体，结构很特别，想请教您是从哪里获得的这种材料？”
格里克教授接过瓶子，凑到眼镜片下仔细看了看，又打开瓶塞闻了闻，黄色眼睛顿时亮得惊人：“罕见？特别？哈哈哈！小丫头有眼光！这可是我从‘废弃位面裂隙稳定器’的核心残骸里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空间尘埃’！稳定器的能量耗尽了，但构成其框架的物质极其稳定，几乎不与其他能量反应，是绝佳的惰性载体！怎么样，用来调和药性冲突是不是完美？”
废弃位面裂隙稳定器？空间尘埃？维娅和艾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果然和结界受损的事情有关联！
“废弃稳定器？”艾莉抓住关键词，追问道，“教授，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东西的残骸的？”
“还能是哪？学院的旧仓库呗！”格里克教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身走进他那乱得堪比灾后现场，却又有一种奇异秩序的实验室，“就堆在西边那个最大的废弃材料仓库角落里，跟一堆破烂放在一起，蒙了厚厚一层灰，差点被我当垃圾处理了！我看这材料性质稳定，就捡回来试试，果然好用！”
西边废弃材料仓库？那不就是靠近训练场的地方吗？
“教授，您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是谁把这些残骸送进仓库的吗？”艾莉跟进实验室，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什么时候？谁送的？”格里克教授正拿着一把古怪的钳子拨弄着一个冒着紫色泡泡的坩埚，闻言歪头想了想，“谁记得那个！仓库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去了，都是些没用的废物，也就是我，才能变废为宝！”他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提供了多么重要的线索。
维娅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满屋子奇形怪状的装置和冒着各色烟雾的容器，感觉每一步都像在雷区跳舞。
【环境扫描】不断发出低级别的警告提示，显示周围存在多种低度能量辐射和化学污染物。
“教授，”艾莉不死心，拿出昨晚绘制的结界结构图，指着那个“蛀孔”的位置，“我们在调查训练场的古结界时，发现破损处有类似的，带有空间属性的异常能量残留。
我们怀疑，结界的损坏可能不是自然老化，而是有人利用类似‘空间尘埃’性质的工具或材料进行了人为破坏。”
格里克教授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那张草图，黄色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半晌，他猛地一拍大腿：
“人为破坏？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用高精度空间干涉手段去破坏一个老掉牙的复合结界？这思路清奇啊！有点像用屠龙刀去切黄油，虽然浪费，但效果肯定立竿见影！嗯……从技术角度看，这需要非常精密的操控和对结界能量节点的极端了解，可不是一般学徒能做到的……”
他摩挲着乱糟糟的胡子，陷入了技术层面的分析，反而对“谁干的”，“为什么干”这种问题兴趣缺缺。
“教授，”艾莉打断了他的技术遐想，“我们现在需要找到证据，以及可能的嫌疑人，您能帮我们确认一下，仓库里是否还有类似的稳定器残骸？或者，您是否注意到有谁对这类空间属性的材料特别感兴趣？”
格里克教授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老狐狸：“小丫头，信息可是有价值的，你想让我帮忙，可以，但得按规矩来——等价交换。”
他伸出手指，先指向艾莉：“你，下次帮我测试新改良的‘强效清醒药剂’（保证三天不睡！），并且把实验数据详细记录给我。”
然后，他的手指转向了门口一脸紧张的维娅，黄色瞳孔里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而你，小跟班……你身上有种很有趣的能量波动，非常内敛，但本质很高。给我一小片……嗯，比如你耳朵后面那片亮晶晶的小东西，让我研究研究怎么样？我可以用最新款的‘防鳞片干燥护理油’来换！”
维娅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都凉了半截。他看出来了？！他居然能看出来？！
艾莉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一步挡在维娅身前，语气冰冷如铁：“教授，这个玩笑不好笑。她只是我的表妹，来自乡下，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入您的眼。如果您不愿意帮忙，我们告辞了。”
说完，她拉起浑身僵硬的维娅，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格里克教授在后面嚷嚷：“哎哎哎？别走啊！价钱好商量！半片也行啊！或者一根头发？她的头发光泽度也很特别啊……”
“砰！”
实验室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那古怪的气味和教授不甘心的叫嚷。
走廊里，维娅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脸吓得煞白，艾莉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他……他发现了？”维娅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一定。”艾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格里克教授是个感知敏锐的炼金怪才，他可能只是察觉到你身上有异常的能量残留或身体特征异于常人，未必能确定是龙族，但以后必须更加小心，绝对不能再靠近他！”
维娅心有余悸地点头，这次拜访，虽然确认了“空间尘埃”的来源，却也带来了新的、更迫在眉睫的危机。
那个堆满“破烂”的西区废弃仓库，此刻在她们眼中，仿佛成了一个藏着巨大秘密和危险的漩涡中心。而她们，已经站在了漩涡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