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伦尼都警局的大厅里，晨雾尚未散尽。
安娜探长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咖啡，静静地站在门口。她的目光穿过进进出出的年轻警员，像是在挑拣，又像是在审视。
那双被人称之为“蛇发女妖眸子”的双眼，深邃、冰冷，蕴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洞察。
哪怕是谎言大师，精心编织的谎言都会被那双眼睛所石化。
至于她那削去一半的鼻梁，则是弗伦尼都最沉默的勋章——
退休后的安娜，早已不再追逐案件的喧嚣。
她的乐趣，变得微小而奇特——在警局门口，观察、判断、挑选。
也许，是她心底仍不肯承认自己已老的事实，略有不满的寻找下一个替代自己的探长。
“早上好，探长。”
“好。”
两句简单的寒暄，声音沙哑又干脆。
安娜抿了口齁甜的咖啡，微苦的余味在舌尖滞留，她的目光微微游离，仿佛在追逐某个早已消逝的背影。
“爱丽丝啊……要是你还活着就好了。”
汽笛轰鸣，蒸汽警车伴着白雾缓缓停下。
两名警员押下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脚步声在石砖地面上回荡。
“早安，安娜探长。”
“早。说吧，这小家伙犯了什么事？”
“掘墓——外加袭警。”
“袭警？她？”
安娜扬起眉，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
“是的，看起来是个混街油头，招式刁钻，专打下三路。”
“你们不会真被她得手了吧？”
她俯下身，饶有兴味地端详那女孩。
浅棕的头发乱糟糟地垂着，满脸的倔强与冷漠。可当那双暗金色的瞳孔猛然抬起，目光与她对撞的瞬间，安娜只觉腹下一阵锐痛！
“嘶——！”
她踉跄后退，咖啡溅落一地。
两名警员立刻将少女压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
“探长，您没事吧？”
“无碍……”
安娜咬紧牙关，缓缓站起身。嘴角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呵……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脾气的家伙了。带进去吧——我亲自审问。”
平日的弗伦尼都警局安静得近乎无聊。
没有纵火案，没有谋杀案，甚至连个调戏妇人的无赖都少之又少。
而今天，五名警员外加一位探长，全都聚在那间昏黄灯光下的审讯室。
“来，最高规格接待，”安娜吩咐道，“把审讯椅上的灰擦干净，别让我们的客人嫌弃了。”
皮带“啪”地一声合上，锁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安娜坐在她对面，靠椅微微一斜，眼神平静如湖面。
“说吧。名字，来历。”
她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怒意，甚至带着几分闲适。
少女抬起头，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依旧直视着她。
“安娜探长，”她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你认识爱丽丝·卡特吗？”
安娜的手指在桌面上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名字，一位严谨、正义，却笨拙到不懂爱情的传奇调查员。
“认识，”她缓缓地说，“她是我的老友。”
“怎么？你也认识她？”
少女的唇角轻轻弯起，露出一抹近乎自嘲的笑。
“我当然认识她，”她轻声道，“我是她的女儿——奥莉丝·卡特。”
空气瞬间凝固。
蒸汽管道在墙角轻微地嘶鸣，像是这座老旧警局在屏息。
而安娜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