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老板娘背对货架与客人寒暄的间隙。
目光迅速扫过悬挂的衣物，落在一件深褐色粗布长裙上。
摘下，闪身挤进小隔间。
隔间内霉味与尘土，还有某种鲍臭味扑鼻。
昏暗中利落地褪下身上那件浅蓝绸裙。
粗布裙的束带有些难系，但手指凭着这身体的本能记忆，摸索着，很快便干净利落地系好。
掀帘而出。
直接将一枚银币拍在台面上。沉闷的声响成功拽住了她的目光。
压着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沙哑：“我试了下这件，挺合身的，不用找了。”
老板娘的眼珠立刻粘在了银币上，脸上堆起生意人精明的笑：
“女士好眼光！这裙子耐穿，颜色也经脏。”
没理会她的话，擦肩而过的瞬间。
猛然扯下了她头上的头巾。
“你！！！”身后惊呼骤起。
几乎同时，耳后传来空气被急速搅动的细微呼啸。
判断出是手抓来的方向。
脚步一错，身形已如游鱼般侧滑，从眼前那扇虚掩的窄门闪了出去。
门外是杂乱的后巷。
没有回头，却能想象老板娘追到门边，只望见零星几个漠然行人的样子。
她大概会攥攥空手，啐一口，然后转身回去。
目光终会落回那枚银币上。
那点被冒犯的怒气，总会变成占了便宜的窃喜。
......
主街上。
追到此处的老兵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刮过人潮，却再也寻不见那抹独特的浅蓝，或那个可疑的斗篷轮廓。
他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只能阴沉着脸，转身沿原路返回。
……
约莫半个小时后。
在一条偏离主街，堆满废弃木箱的潮湿后巷里，找到了塞莉西亚。
她裹着那件沾满可疑羊毛屑的斗篷，几乎与背后砖墙阴影融为一体。
唯有那双从兜帽下望出来的翠色眼睛，在昏暗中亮着微光。
“你好慢。” 一声幽幽的抱怨传来。
没接话，偏过头闷声咳嗽。
想把先前匆忙换装时，吸进肺里的灰尘咳出去。
喉咙发痒，但脑子更清醒。
【林恩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温妮莎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是啊，最初的计划行不通了。
原想仗着王国明面那套平等法令，快速找家正规诊所解决塞莉西亚的伤，然后立刻抽身。
但被那个守城的里昂盯上后，这前提就没了。
一旦被官方的寻血猎犬标记，去任何需要登记来历伤情的正规地方，都等于自投罗网。
地下黑医呢？
念头直接被摁下去。
那些不问来历的医生，或许能避开官方耳目，但塞莉西亚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
一个受伤的精灵，在黑市眼里就是一块会走路的金子，招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抬眼看着阴影中的精灵，目光锁住她略显恍惚的翠眸。
“伤口，还有你中的毒，到底还能撑多久？我要实话。”
塞莉西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感知身体的状况。
“毒素蔓延得很慢，但像虫子在往骨头里钻。疼痛和幻觉还能忍。”
“应该还能撑上几天时间。”
几天。
闭上眼，思考了半响，说：
“入夜之后，我们去找诊所。”
“找那些晚上还亮着灯，可能只有一个老学徒或贪财医生值班的地方。我们去碰碰运气。”
“运气好，他拿钱办事，闭上嘴。你的伤毒能解决，我们治疗完就消失。”
“但如果……”
“如果他多看你的尖耳两眼，如果他的问题超出病情，如果他想喊人。”
“那就杀了他。用最快最安静的办法。”
“然后，我们趁着尸体被发现前，赶紧出城。”
塞莉西亚想了想，“好。”
......
薄暮的余晖为街道镀上一层浅金，混杂着尘土与人群的气息。
一边谨慎地留心着有没有人跟踪，一边打听着城内各个诊所的消息。
“欸？温妮莎？”
一道声音忽然从侧后方传来，温和却清晰。
循声转头。
一位贵妇人在几名便装护卫的随侍下，正驻足看向这边。
她身姿纤瘦，岁月在眼角与唇边刻下了细纹，却丝毫不损其端庄。
此刻，她脸上漾开了一个柔和而惊喜的笑容，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脸上。
“真的是你呀！”
她带着笑意，轻轻拨开护卫，向前走近了两步，“我是玛丽阿姨呀，你小时候我们经常见面的，你们家城堡夏宴我常去的。我还抱过你呢，记得吗？”
她眼眸弯起，像是回忆起了温暖的往事，“我丈夫和你父亲，当年可是在东部边境一同服役的战友。”
她的话语流畅自然，带着亲昵与恰到好处的距离感，目光温和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道：
“好些年没听到维尔兰特家的消息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是来橡木城办事吗？”
通常，这种关系该客套两句就离开。
但塞莉西亚昨夜蜷缩床角落，因毒发而抑制不住轻颤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那细微的颤抖，回想起来，此刻的心也有些发颤。
一咬牙，赌了。
脸上露出一个略微焦急的神情。
“玛丽阿姨，没想到能遇见您。”
“实不相瞒，我现在遇到点难处。我一位同行的朋友病得很重，急需找医生看看。但我这次出来匆忙，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带在身上，怕是连贵族区的边都摸不进去……”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玛丽夫人的神色，将请求说得更具体，也留有余地：
“不知您方不方便带我和我的朋友进去？如果能为我们引荐一位可靠的医生，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
玛丽夫人安静地听着，脸上温和的笑意收拢了些，转化为一种更为审慎的思索神情。
她没有立刻答应，目光在林恩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衡量这个请求背后的麻烦程度。
“医生啊……”她轻轻重复，摇了摇头，“我们家倒没有特别相熟的医师。”
“不过，只是带你和你的朋友进贵族区，这点小忙还是能帮的。你的那位朋友呢？情况还能走动吗？带上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