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没有关。
陆沉走了进去，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副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这是一个无声的命令。
江如烟挪动着僵硬的腿，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每一步都踩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却感觉是踩在刀尖上。
她必须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江如烟和林凡的故事。
一个她妈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
“我……”
她开口，喉咙干得发紧，“我和他……是在大学的社团认识的。”
江海的灵魂在脑内疯狂检索，试图从原主那可怜的记忆碎片里，拼凑出一个逻辑自洽的校园爱情故事。
狗屁，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那时候……我以为那就是喜欢。”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一个因为缺爱而轻易被感动的富家女形象，跃然纸上。
这很安全。
陆沉没有转身，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感。书房里的空气，粘稠得让她无法呼吸。
“后来……后来我遇到了您。”
江如烟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回忆起不堪往事的羞耻。
“我才知道，他给我的那些，都太幼稚了。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我不喜欢他了。”
她用了最简单，也最残忍的理由。
喜欢，所以在一起。不喜欢了，所以分开。
这很符合一个被宠坏的，自我中心的女孩的逻辑。
这也是前世的江海，最擅长对付那些痴情女孩的话术。
简单，直接，无法反驳。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那座古董钟摆，在单调地走动，每一下，都敲在她的心脏上。
陆沉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看她，而是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姿态优雅。
他只是平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这比发怒更可怕。
恐慌之中，江如烟的大脑却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林凡还活着。
一股连陆沉都觉得棘手的不明势力救了他。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该死的主角光环，是真的存在的。
它是一种规则之外的力量。一种连陆沉这种级别的玩家，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属于“剧情”的力量。
她不能只做一个被审问的，等待宣判的囚犯。
她要做一个棋手。她得想办法帮林凡。
利用林凡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在陆沉这张天罗地网中，撬开一道裂缝。
“其实……”
江如烟忽然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那份惊慌失措，正在被一种新的情绪所取代。
一种混杂着恐惧和狠厉的情绪。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陆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终于将视线，完全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他这个人，骨子里特别骄傲，或者说，是自卑。你越是打压他，羞辱他，他反弹得就越厉害。他不会放弃的。”
“他可能会做什么？”
陆沉开口了，嗓音平淡，却代表着他的兴趣。
成功了。
江如烟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强迫自己冷静。
“他会报复。但他不会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有他那种可笑的，属于……小丑的骄傲。
他会想在您最得意的领域，堂堂正正地打败您。”
“他会去找帮手，会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然后，毁掉您最看重的东西。”
这些话，半真半假。
一半是她对原书剧情的模糊记忆，另一半，则是她为陆沉量身定做的，最能激起他掌控欲的剧本。
果然，陆沉的身体微微前倾。
“比如？”
“比如……您的商业帝国。”
江如烟抓住了这个机会，她要下的，是第一颗棋子。
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
“他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凝聚人心，特别是那些同样处于底层，却心怀不甘的人。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撬动第一笔资源的支点。”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回忆着什么。
“我记得……他一直在资助一个叫‘安民’的孤儿院，就在城西的老城区。他把那个地方看得很重，几乎是他精神上的支柱。”
“那个孤儿院的账目，好像一直不太清楚。”
她用一种不确定的，带着点猜测的口吻，抛出了这个诱饵。
“如果您想让他分心，或者，让他尝到真正的绝望……从他最珍视的地方下手，会比任何身体上的折磨都有效。”
“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善良和守护，变成一个笑话，一个丑闻。这会彻底摧毁他的信念。”
这是一个听起来无比完美的建议。
直击弱点，诛心为上。
非常符合陆沉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只有江如烟自己知道，她在这盘棋里，藏了怎样一个后手。
原书里，那个孤儿院根本不是林凡的精神支柱。
那是他的第一个“奇遇”。孤儿院的院长，是位退隐的金融巨鳄，也是林凡未来的第一个导师。
她故意把“孤儿院”这个关键信息抛出来，就是在赌。
赌陆沉的自负。
他一定会派人去查，去制造所谓的“丑闻”。
而以那位金融巨鳄的能力，陆沉派去的人，不但不可能成功，反而会惊动他，让他提前注意到林凡的存在。
她这是在用陆沉的手，亲自为林凡的崛起，添上一把最关键的火。
她要让这两个男人，再一次对上。
她要让他们真正斗得两败俱伤，她才能从中找到那一线生机，彻底逃离。
陆沉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
江如烟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湿透。
这是一场豪赌，赌输了，她会死得比视频里的林凡还难看。
终于，陆沉从桌上拿起一个全新的，未拆封的平板电脑，推到了她的面前。
“把你说的这些，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报告。”
“包括他的性格弱点，行为模式，所有你认为有价值的信息。”
“我要看到一份，能彻底掌控他的方案。”
陆沉采纳了她的建议。
他命令她，更深入地，去分析那个所谓的“剧情走向”。
江如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机会已经来了，她成为了一把刀。
一把陆沉以为握在自己手里，却随时可能反噬其主的，最危险的刀。
她必须在陆沉的掌控和林凡的“主角光环”之间，走在最细最险的钢丝上。
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江如烟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平板电脑冰凉的屏幕。
那上面，倒映出她此刻苍白，却亮得惊人的双眸。
她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这一次“主角”能给力一点，不要秒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