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断掉的链条，被佣人悄无声息地收走了。
就像江海这个存在一样，所有不符合陆沉心意的部分，都会被抹除。
她的脖颈上空空荡荡，总觉得有一股凉意，从断裂处渗进皮肤，一路钻进心里。
整整一夜，她都感受着那片皮肤的空虚和微凉。
江海的灵魂在咆哮，这是羞辱，是赤裸裸的物化。他竟然被一个男人用这种方式对待，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这具身体，却在畏惧。那种源于绝对力量压制下的，最原始的战栗。
第二天午后，阳光很好。
江如烟被允许在花园里散步，但张助理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像个沉默的影子，提醒着她这座华丽牢笼的边界。
她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朵月季，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管家走了过来，态度恭敬却疏离。
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张暗红色的，烫金封口的请柬。
“江小姐，这是先生给您的。”
江如烟停下动作。
她接过那张请柬，触手是极有分量的硬质卡纸，上面古朴的家族徽记烙印着沉甸甸的质感。
这不是陆沉的风格。
这是来自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的宣告。
她回到客厅时，陆沉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文件。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朝她身前的茶几偏了一下下巴。
示意她打开。
江如烟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卡片。
手写的，遒劲有力的毛笔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陆氏家族年度晚宴。
邀请陆沉先生，携女伴江如烟小姐，一同出席。
落款是：陆宗擎。
陆家老爷子。
江海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只在原书的开篇出现过一次，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是陆氏帝国真正的皇帝。
心脏，猛地一缩。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在看文件的陆沉。
男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注视着她。
那是一种审视的，评估的注视，带着一丝即将揭晓作品的期待。
“这次晚宴，将决定你未来的身份。”
他的陈述，平淡无波，却重逾千斤。
脑子里“嗡”的一声。
江海的灵魂瞬间警铃大作。
金丝雀，玩物，藏品……这些身份都是地下的，见不得光的。
只要陆沉厌倦了，她随时可以被丢弃，或许还能找到机会“假死”脱身。
但如果以“陆沉的女人”这个身份，出现在陆氏的家族晚宴上，被那个权力顶端的老爷子所承认……
那就等于在她的身上，烙下了永不褪色的，属于陆家的印记。
她将被彻底锁死。
再无退路。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想要把那张滚烫的请柬扔掉。
可是……
机会。
这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一个被藏起来的玩物，价值有限。
一个能被带到家族面前，得到老爷子认可的女人，她的分量将截然不同。
她或许，能从一个单纯的“所有物”，变成一个拥有少量话语权的“自己人”。
或许她可以通过这少量的话语权，背刺。
这场豪赌的诱惑力，大到让她无法拒绝。
她捏着请柬，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将卡纸掐破。
她没有回答，但她的反应，显然取悦了陆沉。
他拨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一支专业的团队涌入了沉园。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单片眼镜，气质矜贵的男人，身后跟着两排助理，推着挂满了顶级礼服的衣架。
“陆先生。”男人微微躬身。
陆沉没有理会他，而是起身走到江如烟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那个男人。
“让她配得上这场晚宴。”
不是商量，是命令。
江如烟就那样站着，任由那些人拿着软尺在自己身上量来量去，任由各种昂贵的面料在她身前比划。
她这一次同样很配合。
陆沉没有让她自己挑选。他亲自从那一排华服中，抽出一件。
那是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设计极为复古保守，高领，长袖，裙摆拖地，将她从脖子到脚踝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那剪裁，却又是极致的贴身，将她身体每一寸曲线都毫不留情地勾勒出来。
禁欲，又妖冶。
“就这件。”
陆沉替她做出了决定。
紧接着，一个面容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士走了进来。
她是陆家首席的礼仪老师，专门负责教导那些即将嫁入豪门的年轻女孩。
“下午好，江小姐。”
她的态度公式化，没有任何感情，“从现在开始，到晚宴前，我将负责您的全部仪态指导。”
从如何使用刀叉，到走路的步态，再到每一个转身的角度，微笑时嘴张开的弧度。
全都是冰冷的，精确的数据。
这根本不是在教导一个人。
这是在打磨一件准备送去参展的艺术品。
江海的灵魂在冷笑，在厌恶。他一个纵横情场的大男人，竟然要学这些东西？
可江如烟的身体，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
她的模仿能力极强，老师只示范了一遍的屈膝礼，她就能做得标准无比。她甚至能举一反三，根据老师的要求，迅速调整自己的姿态。
那名严肃的老师，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惊讶。
一直坐在旁边旁观的陆沉，对此非常满意。
他这件藏品，不仅外表完美，内里也足够聪明，能被迅速打磨成他想要的样子。
白鸽是在第三天的“治疗”时间来的。
她看着江如烟练习端着红酒杯走路，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
“看来，你适应得很好。”
江如烟放下酒杯，在新换上的“安神”药作用下，她显得平静而温顺。
“我只是在学我该学的东西。”
“不。”白鸽摇了摇头，推了一下眼镜，“这场晚宴对你而言，是身份的晋升，也是新的开始。”
“接受它，享受它。”
白鸽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蛊惑，“你会发现，当你不再抗拒时，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能带给你前所未有的力量。”
力量？
依附于一个男人的力量吗？
江如烟垂下头，没有反驳。
白鸽离开后，她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穿着那条墨绿色丝绒长裙的女人，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一种被精心雕琢过的，带着禁锢感的美。
紧张，兴奋，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报复般的快感。
各种情绪在她胸前交织。
她知道，这场晚宴，将是决定她未来命运的关键一役。
是彻底沉沦，成为陆沉最完美的藏品。
还是……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找到属于她自己的，新的武器？
她的手指，缓缓抚上裙子上冰冷的丝绒。
触感细腻，却又带着一丝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