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混沌中被强行拽回，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震醒的。
江如烟睁开眼，四周是钢铁车厢的冰冷黑暗。
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手脚被粗糙的尼龙绳捆得结结实实，嘴上贴着一层工业胶带，扯动一下，皮肤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借着车厢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是江浩然。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胸口那片深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在昏暗中显得触目惊心。
那一瞬间，江如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停了。
她挪动着身体，拼尽全力靠近他，直到指尖能触碰到他冰冷的手背。
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崩溃的理智重新凝聚起来。
车厢一角，一个微小的红点正不祥地闪烁着。
摄像头。
林凡正在看着她。
看着她在这狭小、绝望的空间里，所有的挣扎与痛苦。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悔恨，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几乎将她吞没。
这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这是对自己亲手造成这一切的，撕心裂肺的后悔！
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想把林凡这个麻烦甩给陆沉！
如果不是她低估了林凡这个“世界之子”黑化后的疯狂！
如果不是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一步错，步步错！
江浩然这个蠢货哥哥，就不会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整个江家，也不会被她亲手推向深渊！
草！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愚蠢和自大。
不。
不能就这么完了。
江如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致的压力下疯狂运转。
林凡没有当场杀了她，甚至没有直接杀了江浩然，而是费力地把他们两个都运走。
这说明，他还有别的目的。
只要活着，只要没死透，哥哥就还有救！
求生的本能和救人的执念，让她重新找回了一丝力量。
她悄悄扭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
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的金属。
是她藏在袖口缝里的一小片刀片。
前世混迹在各种场合，为了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她总有那么些见不得光的小习惯。没想到，这个习惯被这具身体也继承了下来。
她开始用手腕去蹭那片刀片，试图用它割开绳索。
动作幅度必须极小，不能被摄像头那边的林凡察觉。
尼龙绳异常坚韧，刀片又小，每一下摩擦都耗费巨大的力气，进展异常艰难。
就在她感觉手腕的皮肤快要被磨破时，货车突然一个急刹。
惯性让她整个人朝前扑去，重重撞在车厢壁上。
后车厢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拉开。
刺眼的光线涌入，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站着。
是林凡。
他跨进车厢，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蹲下身，伸出手，动作粗暴地一把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嘶——”
江如烟倒抽一口凉气，嘴唇被撕扯得火辣辣的疼，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林凡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疼痛而皱紧的脸。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他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后悔？
江如烟抬起头，那张沾着灰尘和血污的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将人灼伤的恨意。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
“呸！”
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精准地吐在了林凡那张干净斯文的脸上。
“林凡，你他妈就是个被别人当枪使的蠢货！”
江如烟的嗓子因为之前的嘶吼已经破损不堪，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入林凡耳中。
“你有没有动脑子想过，你脑子里那些关于我‘背叛’你的记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敢动我哥一根汗毛，我就是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血沫混着唾液，顺着林凡的脸颊缓缓滑落，显得无比刺目。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抬起手，用拇指缓缓擦掉脸上的污迹。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病态的快意和满足。
“很好。”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看来你还没有真心悔过。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绝望、愤怒，恨我恨得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像是要将她的下颌骨直接捏碎。
江如烟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她忍着剧痛，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那句最能戳他肺管子的话：
“你就是个被别人当猴耍的跳梁小丑！你记着，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比不过陆沉！”
“陆沉”两个字，狠狠地刺激在了林凡的神经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闭嘴！”
他猛地收紧手指，江如烟疼得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呻吟。
“别跟我提那个名字！”
他显然被彻底激怒了，胸口起伏着，但很快，他又强行压下了怒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放心，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像扔垃圾一样不要你了，但我会仁慈地让他来陪你的。”
他松开手，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过现在，我们先来玩一个更有趣的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