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个东西,变成了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地割着她的神经。
江如烟的身体早就没感觉了。
从一开始要命的颤抖,到现在的彻底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冷,只剩下一种要把她灵魂都拖进深渊的疲惫。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黑暗里乱飘。
一会儿,她看见自己是江海,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左拥右抱,听着身边男男女女的奉承,得意又轻佻。
画面一转,又成了那个叫江如烟的大小姐,对着镜子,一遍遍地调整着嘴角上扬的弧度,练习着怎么笑才最高贵,最迷人。
真他妈没劲。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碎了,黑色的背景里,只剩下一片猩红。
是江浩然那个蠢货,用他那不算宽厚的背,硬生生替她挡住了所有枪口。
一朵,两朵,三朵血花……
“活……下去……”
不。
我不能死。
老子不能死在这儿!
这个念头,是黑暗冰海里唯一的一点火星。
她连那个**哥哥的后事都还没办,怎么能死?
她还没找林凡那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白痴算总账!
她还没……
陆沉!你他妈的混蛋怎么还不来!
老子给你挡了多少麻烦事!我不去招惹林凡,难道你就能放过他?现在我把这个定时炸弹给你引出来了,你人呢?玩消失?
我不过就是想耍点小聪明自保而已,有必要这么往死里整我吗?!
草!
一股子混杂着不甘、愤怒、还有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怨念,从她几乎冻成冰雕的身体最深处,硬生生给挤了出来。
“砰!”
江如烟用尽了这辈子最后的力气,抬起已经没了知觉的胳膊,狠狠砸在了厚重的玻璃墙壁上。
玻璃纹丝不动,只有水波剧烈荡漾。
林凡隔着玻璃,看着监控屏幕上她逐渐衰弱的生命体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差不多了。
他正准备拿起对讲机,下令停止这个游戏。
“警告!最高权限入侵!所有防御系统被接管!”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地下基地。
林凡脸上的闲适瞬间凝固。
他猛地冲到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疯操作,试图夺回控制权。
没用。
所有的端口都被锁死,他引以为傲的防火墙脆弱得一触即溃。基地的控制系统已经彻底瘫痪。
主屏幕上,所有的监控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优雅旋转的,由无数金色代码构成的图腾。
陆氏集团的Logo。
下一秒,基地最深处传来一声撼动地基的巨响!
轰隆——
那是数层合金打造的,足以抵御导弹直击的最外层大门,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外部暴力破开。
沉重的金属门被撕裂、扭曲,发出的刺耳噪音通过通风管道传遍了每一层。
紧接着,一列通体漆黑的特制车辆,关闭了所有车灯,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入基地内部。它们行动迅捷,目标明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手术室厚重的金属门,连解锁的过程都省略了。
“砰!”
一声巨响!
整扇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外面直接踹开,变形的门板“哐”地一声重重撞在墙壁上,砸落一片片碎屑。
陆沉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长风衣,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的身后,跟着面无表情,如同影子的张恒。
两个人。
就这么两个人,走进了这个他林凡布满了精锐守卫和致命陷阱的龙潭虎穴。
陆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闯入敌营的紧张,没有即将面对仇敌的戒备。他甚至连风衣的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优雅得体,仿佛不是来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秘密基地,而是来出席一场早已安排好的私人晚宴。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那个呆立在主控台前,脸色惨白的林凡。
仿佛这个人,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个所谓的“对手”。
陆沉径直走到了那个巨大的水箱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那个浸泡在冰水中,几乎已经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女人身上。
她紧闭着眼睛,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在冰冷的水中散开,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狡黠和灵动的小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脆弱得像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陆沉的脚步,停顿了那么一下。
就那么一下。
隔着玻璃墙的林凡,在看清陆沉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让他浑身冰凉,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他原本以为陆沉会出现,会勃然大怒,会像个疯子一样质问他,会像个失败者一样无能狂怒地咆哮。
他甚至期待着那一幕的发生。
但他没有。
陆沉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抬起一只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五指,轻轻地,贴在了那面坚固无比的防弹玻璃上。
那块玻璃,是林凡的得意之作,能够抵御重型狙击枪的连续射击。
下一刻。
在林凡几乎要瞪出眼眶的,难以置信的注视中。
陆沉的手指只是随意地,向下一划。
动作轻描淡写,就像是在拂去一面镜子上的灰尘。
没有巨响。
“咔嚓……噼啪……”
一阵细微的,连绵不绝的,如同冰面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比任何爆炸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那面坚不可摧的强化玻璃,从陆沉指尖划过的地方开始,蛛网般的裂纹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速度疯狂蔓延!
最终,在万分之一秒内,轰然解体!
它没有碎成玻璃渣。
而是化作了漫天晶莹剔透的……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