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漫天晶粉消散的下一秒,是山洪暴发般的巨响。
被禁锢的水墙失去了所有束缚,裹挟着刺骨的冰块,朝着陆沉的方向轰然倾泻。
他没有躲。
男人就这么站在奔涌的水流中,任由冰冷的液体浸湿他的风衣下摆和皮鞋。他精准地伸出手,在江如烟彻底被水流卷走之前,稳稳地托住了她下沉的身体。
一个横抱,将她从冰与水的地狱里捞了出来。
动作流畅,稳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
意识模糊的江如烟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跌入一个异常坚实的怀抱。鼻尖萦绕的不再是消毒水的刺鼻,而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木质冷香。
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风衣,将她连人带水,裹得严严实实。
那温暖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让她冻到麻木的四肢,终于有了一丝被灼痛的知觉。
“陆沉!”
林凡的嘶吼穿透了水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男人,那个将他的“战利品”肆无忌惮抱在怀里的男人。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凭什么插手!”
陆沉这才有了反应。
他抱着怀里的人,缓缓侧过身,终于将正眼投向了房间另一端的林凡。
那不是看一个对手。
那是俯瞰一只在培养皿里徒劳挣扎的蝼蚁。
“凭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那张苍白脆弱的小脸。
“因为,她是我的人。”
平淡的陈述,没有起伏,却是一柄烧红的烙铁,同时烫在了两个人的心上。
对林凡而言,这是最赤裸的羞辱和宣战。
而对刚刚恢复了一丝微弱意识的江如烟来说,这句话简直比林凡的冰水还要让她愤怒。
我的人?
去你妈的我的人!
老子被那个疯子折磨得快死的时候,你在哪儿看戏?现在出来捡尸,还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
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意丢弃又随时捡回来的私有物?
一股子憋屈和怨恨涌上心头,江如烟拼了命地想挣扎,想给他一耳光,再狠狠骂一句“滚”。
她虚弱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是陆沉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侧脸,下颌收紧的弧度完美而又冷酷。
她动不了。
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的本能,竟然在贪婪地汲取着这个男人风衣上传来的,那一点点救命的温度。
操。
江如烟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又一次对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体,感到了不爽。
“带上江先生,我们走。”
陆沉对身后的张恒下达命令,整个过程,彻底无视了林凡和他身后那些握着武器的守卫。
张恒点头,领着两名同样黑衣的下属,径直走向那张孤零零的手术台。
他们的行动没有半分迟疑,仿佛根本没看见房间里还有另一伙武装人员。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林凡终于从那句“她是我的人”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嫉妒与疯狂的狰狞。
他猛地抬手,正要下达攻击的命令。
整个基地的守卫都是他最忠心的部下,他不信陆沉只带了两个人,就能从这里全身而退!
抱着江如烟的陆沉,闻声缓缓转了过来。
他停下脚步,这一次,视线牢牢锁定了林凡。
没有轻蔑,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你以为,你今晚能站在这里,是谁的默许?”
这句话很轻。
轻得被房间里滴水的声音掩盖。
但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凡的耳膜上,砸得他脑中一片轰鸣。
什么意思?
什么叫……是谁的默许?
林凡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里的恐怖含义,他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细微却致命的机括声。
咔哒。
咔哒。咔哒。
那是保险被打开,枪口被调转方向的声音。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他看见,他最信任的几名心腹护卫,那些陪他一路从底层爬上来的兄弟,此刻都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挣扎,只有一种执行程序的机械和麻木。
林凡的世界,在这一刻,比江如烟的崩塌得还要彻底。
他策划了一切,他掌控了棋局,他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执棋者。
到头来,他连自己,都只是一枚早就被安排好的棋子。
那个骂他蠢货的前女友,吐在他脸上的那句话,此刻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
“林凡,你他妈就是个被别人当枪使的蠢货!”
原来,她没有说错。
他真的是个蠢货。
一个彻头彻尾,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悲小丑。
陆沉不再看他,抱着怀里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女人,转身,走向那扇被暴力破开的大门。
张恒也利落地指挥手下,将昏迷的江浩然连带着简易担架一同抬起,紧随其后。
从始至终,没有人再多看林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