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如烟可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如烟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时,她感觉到了一丝微凉的触感。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不是攥住她手腕时的那种强硬,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错觉的温柔。
粗粝的指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过她的眼角,抹去那里残留的湿润泪痕。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江如烟的身体僵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反应。
他可能会冷笑,会用言语羞辱她,会得意地宣告她终于屈服。
甚至,他会直接按住她,用更强势的手段来回应这个吻。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沉默的,不带任何侵略性的温柔。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也没有提刚刚那个失控的吻。
更没有提及林凡,提及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局,以及他那堪称恐怖的算计。
所有的一切,那些足以将她逼疯的愤怒、恐惧、感动和屈辱,他都绝口不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男人俯下身。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一个沙哑到极致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
“睡不着吗?是不是饿了。”
“我让厨房准备了粥。”
这简单至极的两句话,却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江如烟的心上。
不是砸得她疼痛,而是砸得她那颗刚刚筑起一点点防备的心,瞬间四分五裂。
这种极致的反差感,让她彻底不知所措。
“这……这算什么?”
“杀人诛心……这狗东西太会了……”
她还没从这种混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管家端着一个托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放在床头柜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陆沉很自然地直起身,端起了那碗粥。
白瓷的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舀起一勺,他低下头,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然后,将勺子递到了江如烟的嘴边。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
食物的香气飘入鼻尖,江如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想偏过头,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自己来”。
可当她对上陆沉的视线时,所有反抗的话,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也没有了算计,只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平静。
他就那么看着她,耐心地,举着勺子。
仿佛她不张嘴,他就能一直这样举下去。
僵持了十几秒。
江如烟败下阵来。
“吃就吃!我现在是伤员!有人伺候是应该的!”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给自己找着借口,像是为了维护自己那点自尊心。
然后,她乖巧地,甚至带着一丝赌气般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米粥滑入口中,瞬间驱散了唇齿间的干涩。
粥熬得极好,米粒软烂,带着淡淡的清香,没有任何多余的调味,却暖得恰到好处。
暖意顺着食道一路滑进空荡荡的胃里,也仿佛熨帖了她那颗冰冷不安,饱受惊吓的心。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喂着她。
他的动作很专注,也很耐心。
每一勺都会仔细吹凉,确保温度刚刚好。
偶尔有米汤从她嘴角溢出,他便会停下来,用指腹,自然而然地帮她擦掉。
江如烟从一开始的浑身僵硬,到后来,竟慢慢地放松下来。
她甚至开始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和那个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偏执狂,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陆沉放下碗,拿起旁边的纸巾,仔细擦了擦她的嘴角。
“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你哥哥那边,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
江如烟的心,又被这句话轻轻戳了一下。
他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在她还未开口询问之前,就主动给了她最想要的定心丸。
……
“这家伙的温柔,比他的算计还要致命。”
江如烟闭上眼,身体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吃了东西的胃也暖洋洋的,让她昏昏欲睡。
就在她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她感觉床垫微微下陷。
陆沉没有离开,而是重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坐在地毯上,而是坐在了床沿。
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只手掌心很热,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
然后,她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别怕,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