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别墅门口。
张恒拉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旁。
江如烟有些意外,她以为出门至少会是十几个保镖开道,把她围得密不透风。
结果,除了张恒,再没有其他人。
陆沉很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挡住车顶,护着她坐进了后座。
随后,他自己也弯腰坐了进来,关上车门。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皮革与木质香气。
江如烟下意识地往车窗边挪了挪,企图离身边的男人远一点。
陆沉并未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淡淡地对前排吩咐。
“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沉园,汇入车流。
江如烟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情复杂。
车子最终在市中心一栋充满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前停下。
这里看起来不像商场,门口也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两扇紧闭的巨大铜门,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陆沉率先下车,然后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江如烟跟着他走下车,抬头打量着这栋建筑。
“这是哪儿?”
“一家私人艺术馆,不对外开放。”陆沉解释了一句,便领着她走向铜门。
他将手掌按在门边的识别器上,厚重的铜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馆内灯光明亮柔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幅幅画作被精心装裱,悬挂在墙壁上。
江如烟只看了一眼,脚步就顿住了。
莫奈的《睡莲》,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德加的《舞蹈课》……
全都是她前世在美术书上、在博物馆里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才能看到的印象派大师真迹。
在这个世界,它们居然如同寻常的装饰画一样,触手可及。
“我靠……这是,把卢浮宫搬回家了?”
江如烟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她以为自己已经被陆沉的财力反复刷新过认知了,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感受到了来自顶级资本家的降维打击。
陆沉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其中一幅画上。
“雷诺阿喜欢用画笔捕捉光影和瞬间的快乐,所以他的画里,永远充满了温暖明亮的色彩和欢快的气氛。”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像个专业的讲解员,为她讲述着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和画家的生平。
江如烟发现,这个男人不仅有钱有势,还有着极高的艺术品味和深厚的学识。
他不是那种只懂附庸风雅的土豪,而是真正懂得欣赏这些艺术品的内核。
江如烟跟在他身后,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听着他的讲解,慢慢地,竟有些入神了。
她忘记了两人之间那种紧张对立的关系,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困境,完全沉浸在了艺术的世界里。
在展馆的最深处,她看到了一幅熟悉的画。
深蓝色的夜空中,巨大的、旋转着的星云,和散发着火焰般光芒的月亮,占据了整个画面。
地面上,黑色的柏树像一团绝望的火焰,直指天空。
是梵高的《星空》。
江如烟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幅画。
画里那种强烈的、几乎要溢出画框的孤独与挣扎,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陆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喜欢?”
江如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片绚烂又绝望的星空。
第二天清晨,当江如烟在卧室里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对面墙壁上的那幅画。
正是梵高的《星空》。
价值连城的真迹,就这么突兀地、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里。
她:“……”
“……有钱,真他妈可以为所欲为。”
临近中午,陆沉又带她去了另一处地方。
城郊山顶的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以风景绝佳和极难预定而闻名,据说需要提前半年才能排到位置。
而此刻,整个视野最好的露台上,只摆着一张餐桌。
他们是唯一的客人。
微风拂过,带来山间清新的空气。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和蔚蓝的天空,脚下是繁华的城市缩影。
江如烟坐在餐桌前,看着身边这个正专注为她切着牛排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美景,美食,英俊的伴侣。
这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梦。
“危险。太危险了。”
“江如烟,你清醒一点!这都是糖衣炮弹!是资本主义的腐蚀!”
她心里警铃大作,告诫自己不能沉沦在这种虚假的甜蜜里。
可心脏,却不争气地因为他递过来那块切好的牛排,而漏跳了一拍。
这种被照顾,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实在太奇妙,也太具有诱惑力。
就在这时,陆沉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她做了个稍等的口型,然后起身走到露台的另一边去接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江如烟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诸如“收购”、“资金”之类的词汇。
她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身姿挺拔,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举着电话,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褪去了那些偏执和疯狂的外衣,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英俊、强大,且富有魅力的男人。
一个……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男人。
江如烟拿起桌上的手机,原本只是想拍下这难得的美景。
可当她举起手机,打开相机时,取景框里,却不由自主地将不远处那个打电话的背影,也框了进去。
他站在画面的黄金分割点上,与远处的山峦和天空,构成了一副完美的构图。
她犹豫了一下。
最终,指尖还是轻轻按下了那个圆形的快门键。
照片定格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防崩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