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我跟着顾晏然驱车前往商谈地点——城郊半山腰的「隐庐别院」。这里没有显眼招牌,只凭预约入场,室内隔音绝佳,是圈里公认的私密商务会谈地。
推开「观云阁」的门,主位上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暗纹唐装,脖颈挂着粗粝蜜蜡手串,眼神浑浊却透着狠劲,指尖敲桌面的力道重得惊人。两侧副手更显不善:左边男人满脸横肉,袖口撸起露着刺青,目光阴鸷带敌意;右边女人妆容艳丽,假笑里藏着轻蔑,把我和顾晏然从头到脚掂量个遍。
顾晏然径直上前伸手,“王总,幸会。”
王总起身握手时力道沉得像要捏碎骨头,语气慢悠悠带着傲慢,“顾总比传闻里更有气质啊。这位就是项目负责人?看着年轻,别是来撑场面的吧?”
轻视毫不遮掩,我心头一沉——这伙人来者不善,后续怕是没那么好谈。
刚落座,王总便挥手屏退了奉茶的侍者,开门见山,“‘星芒’项目的方案我们看过了,想法还行,但想合作,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女副手立刻递上补充协议,语气强硬,“盈利分七成,衍生品开发权归我们,技术团队驻场,核心代码同步备份。”
我翻到条款页,眼神一冷——纯纯的掠夺式条款。
顾晏然脸色骤沉,捏紧文件边缘,“王总,合作讲互利共赢,这样的条款我不能接受。”
“接不接受,顾总说了不算。”王总嗤笑,身体后靠,“想合作的公司排着队,你们不接有的是人抢。生意只分强弱,没什么公平。”
刺青男人跟着冷笑,气场咄咄逼人。顾晏然紧抿唇线,凌厉的目光扫过对方,却一时陷入两难——硬刚则前期投入打水漂,妥协则公司被掏空,向来强势的她,竟第一次露出吃瘪的窘迫。
就在这时,我猛地将文件拍在桌上,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王总这话,怕是把行业规则当儿戏了。”
满室瞬间安静。我起身走到桌前,目光直视王总,气场丝毫不弱,“七成盈利?衍生品开发权?核心代码备份?您这不是合作,是明抢。”
「我这99世的经验加起来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算老几?」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愈发锐利。
“合作得讲规矩,你这条款里没一条站得住脚。”我抬手打断想开口的王总,语气笃定,“真要闹起来,丢面子、损口碑的是你不是我们。‘星芒’的潜力摆在这,不愁找不到懂规矩的合作伙伴。”
我侧头看向顾晏然,眼神坚定,“顾总,没必要跟不讲理的人浪费时间。”
顾晏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站起身与我并肩而立,气场重新拉满,“柳负责人说的,就是我的意思。王总,您考虑清楚了?”
王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沉默半晌,终究松了口,“行,条款按行业规矩改。盈利五五分,衍生品开发权共享,核心代码绝不碰。”
女副手立刻拿出笔修改,双方快速核对条款,确认无误后签字盖章。
会谈结束,走出隐庐别院时,顾晏然侧头看我,眼底带着明显的欣赏,“今天多亏了你。”
我笑了笑,“分内事。” 心里却想着,这点场面,对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我和顾晏然上了车,她看了眼导航,直接拍板,“就近庆功,去你家附近那家‘晚香居’。”
她开了瓶珍藏的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刚要往我杯里添,我连忙抬手,“顾总,我真不会喝酒。”
顾晏然挑眉讶异,却没多问,吩咐侍者换了壶热牛奶。没有多余应酬,她像是卸了满身防备,一杯接一杯地喝,话渐渐多了起来,从项目聊到创业时的难,眼神里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坦荡的疲惫。我捧着热牛奶静静听着,偶尔应和两句。
饭局结束时,她已经醉得脚步发晃,问起住址更是含糊不清。“算了,跟我走吧。”我半扶半搀着她,沿着巷弄往家走,不过十分钟就到了楼下。
开门进屋,我费力将她扶进卧室放在床上,刚转身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回来想扶她起来喝两口,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
顾晏然猛地起身,带着酒气的身体瞬间贴近,双臂直接环住了我的腰,脑袋埋在我颈窝。她平日里凌厉的眼神此刻蒙上了一层暧昧,“别走.....”
我身体一僵,手里的水杯差点晃洒。她的脸离得极近,“那天晚上....在那家酒吧....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这话像惊雷般炸在耳边,我心头一震,沉默着没应声。
她似乎也没指望我回答,脸颊蹭了蹭我的肩窝,语气骤然沉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嘲与茫然,“女人喜欢女人这件事,很奇怪吧?”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沉静而坚定,没有一丝含糊,“感情不应该被定义,更不该用‘奇怪’来评判。”
我能感受到她环着我腰的手臂微微收紧,能感觉到她颈间的肌肤在发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喜欢一个人,从来只看心意,无关性别。”我继续说道,“有人偏爱山河,有人独钟江海,心意本身没有对错,也不需要向谁解释。”
她缓缓抬起头,眼底已充满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可他们都说.....这是不正常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褪去了所有强势,只剩下深埋心底的委屈与挣扎,“我拼命装作正常,拼命活得无懈可击,就是怕被人看穿,怕被世界抛弃。”
我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常理是给大多数人的参照,不是捆绑少数人的枷锁。你不必逼自己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也不必因为别人的眼光否定自己的心意——能正视内心的人,远比那些只会用偏见定义他人的人,更勇敢。”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掉得更凶,却不再是压抑的哽咽,而是带着释放的哭腔。我任由着她的哭腔,轻拍着她的后背。
就在哭声渐渐平缓时,她抬起头,泪水模糊的眼睛死死锁住我,语气带着醉后的孤注一掷,又藏着一丝不敢深究的惶恐。
“那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呢?你怎么办?”
空气瞬间凝固。她的话像重锤砸在我心上,大脑骤然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搅得支离破碎。我看着她眼底的期盼与恐惧,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干涩的话。
“顾总,你喝多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她脸上。她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却没后退,反而猛地俯身,将我压在身下。滚烫的泪珠砸在我的脸颊上,顺着脸滑落,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没喝多。”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褪去了所有醉意的含糊。
“如烟,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她便闭紧双眼,微微仰起的脸缓缓向我凑近。温热的呼吸铺洒在我唇上,带着红酒的醇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浑身紧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可预想中的柔软触感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肩头骤然一沉——
我迟疑着睁眼,只见顾晏然靠在我的颈窝,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竟趴在我身上酣然睡了过去。
醉酒的执拗与孤勇终究抵不过酒劲,只留下这猝不及防的告白,和满室无声的拉扯。
我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肩,慢慢将她挪到床中央,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给她盖好被子时,瞥见她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都带着心事。
收拾好散落的衣物,我没再回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厚毯子,裹着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的巷弄渐渐安静,只有零星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映出一室清冷。
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顾晏然带着泪痕的脸、嘶哑的告白,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99世的浮沉里,见惯了人心叵测,却从未这般无措过——她是我的攻略目标,也是我的上司,是醉酒后袒露脆弱的人,也是猝不及防说喜欢我的人。
毯子裹得再紧,也挡不住心底的乱麻。正当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时,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熟悉的机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
“宿主....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