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初期,我把藏在心底的温柔全给了沈厌离。
周末复习累了,我会带她去学校后门的小巷吃砂锅,记得她不吃香菜和蒜,每次都提前跟老板叮嘱清楚。
晚风凉时,会自然地把外套脱给她,看着她裹着宽大衣服、只露出半张脸的模样,心里竟生出从未有过的安稳。
但这份安稳还是没能彻底困住我骨子里的放纵与怯懦。
我会找借口“复习需要安静环境”“老友约着谈事”,偷偷溜进那家熟悉的酒吧。
有时老友起哄让我介绍“女朋友”,我只会含糊其辞地岔开话题,我不敢让沈厌离出现在这个圈子,也舍不得彻底斩断这份无需负责的自由。有次和陌生女生在角落卡座聊得兴起,面对对方的调情,我竟没有躲开,直到手机弹出沈厌离发来的“你在哪,要不要给你带夜宵”,才猛然惊醒,匆匆道别后逃离酒吧,留下身后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一边享受着沈厌离纯粹的爱意与依赖,一边又贪恋着酒吧里的暧昧与放纵,却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藏得够好,这份平衡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慢慢的,沈厌离的占有欲越来越强,而我骨子里对自由的贪恋,根本容不下半分束缚。
她会翻我的手机,看我的聊天记录,就算是和其他女同学讨论专业课,也要追问“你们为什么聊这么久”;会记下我所有行程,我晚归十分钟都会质问;我和其他女生多说两句话,她就当场拉下脸,示意我立刻结束对话。
有次系里学术交流,我和同组女生讨论案例到傍晚,对方递我一瓶水,沈厌离正好找来。她二话不说冲过来打掉水瓶,带着哭腔喊,“顾晏然,你为什么和她走这么近?”周围同学的异样目光让我难堪,拉着她离开后,她一路追问“你是不是喜欢她”,直到我反复解释才罢休。
我跟她沟通,说“我们需要各自的空间”,她红着眼眶反驳,“我只是怕失去你!你总对我忽冷忽热,我不盯着你,你是不是就会找别人?”她的话扎得我难受,我既愧疚自己的隐瞒,又厌烦这种无孔不入的控制,相比之下酒吧里的暧昧多自由,而面对她的偏执,我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矛盾越积越多,小到我穿什么衣服,大到我和谁来往,都能吵起来。她的控制欲让我窒息,我的逃避隐瞒又让她更不安,我们像两只互相伤害的刺猬,明明还念着对方的好,却在一次次争吵中越推越远。
后来同学间开始传出流言,“顾晏然和沈厌离走得那么近,肯定是情侣吧”“看她们总黏在一起,眼神都不一样”,这些话像针一样,精准戳中我最敏感的神经。
我开始整夜失眠,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不能被人知道,绝不能,因为一旦身份暴露,我多年的努力、父母的期望,甚至在学校的立足之地,都会化为乌有。
于是我开始刻意疏远沈厌离。她找我一起去图书馆,我借口“要和同组同学讨论报告”推脱;她在教室外等我下课,我故意绕远路从后门溜走;她想牵我的手,我会下意识躲开,语气生硬地说“人多眼杂”。
沈厌离察觉到我的冷淡,她问“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我却只能铁着心找借口,不敢说出心底的恐惧。看着她失落又困惑的眼神,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可比起被世人指指点点的后果,这份疏远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僵,曾经的亲密无间被沉默取代,而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与恐惧,像一堵无形的墙,把我们彻底隔在两端。
我一口喝下一整杯威士忌,压下烦躁。老友在我身边开口,“又跟你小女友闹别扭?说真的,你在这儿一天能跟十个女生暧昧,逢场作戏多自在,干嘛要认真?”
我趴在吧台,“我也想知道。”眼底的惶恐藏不住,“同学传我们是情侣,要是我爸妈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而且同学间的那些目光....我只能躲着她。”
喉间发紧,我想起她红着眼问“你为什么变了”,想起她踮脚吻我的模样。“酒吧里的暧昧都是假的,转头就忘。”我仰头灌酒,“她不一样,直白说喜欢我。那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我戒不掉。”
“可她控制欲太强。”我胡乱地抓着头发,“我需要空间,但我舍不得她的感情,我是不是很自私?”
老友叹口气,递来纸巾,“你要是真在意她,就公开这段感情。既是对感情负责,也给你小女友一个交代。总这么藏着躲着,对她不公平,也迟早会出事。”
我没反驳。公开?光是想想父母的反应、同学的指指点点,就浑身发冷。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冰冷,“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浑身一僵。沈厌离就站在我身后,眼神比酒吧里的冰啤酒更凉,直直落在我身上。
她继续追问,语气里满是隐忍的怒意,“你说的讨论,就是在这讨论的?”
我结巴着回道,“你...你怎么在这?”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她猛地拔高声音,“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
周围已经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拉着她的手腕想往外走,“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
老友见状起身想避开,刚挪了两步,沈厌离突然挣脱我的手,抬手指着她,声音又急又厉,“你不许走!”
我愣在原地,老友也停下脚步,酒吧里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空气里满是难堪的沉默。
我赶忙打圆场,“你不要闹了,她就是我老朋友而已。”
沈厌离冷哼一声,“连找借口都没有新意了是吧?”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我的实时位置,红色光点稳稳落在这家酒吧。我瞳孔骤缩,瞪大眼睛盯着那屏幕,声音都发颤,“你...你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我只是怕失去你啊!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躲着我、骗我,我不这么做,根本找不到你!”
我看着她眼神执拗的样子,只觉得陌生又恐怖。那些曾经的温柔与真诚,此刻都被这极端的控制欲覆盖。
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沉默良久,终于挤出一句平静得没有波澜的话。
“我们分手吧。”
她像是没听清一样,声音发颤地追问。
“你说什么?”
我一字一顿地重复。
“分手。”
她眼神里的脆弱被极致的愤怒取代。她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我身旁的老友,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酒吧的喧闹。
“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你勾引的顾晏然!”
老友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皱着眉刚想开口,就被沈厌离带着恨意的目光逼得顿住了脚步。
“你不要闹了!”
我猛地拔高声音,胸腔里的烦躁与压抑瞬间爆发。
酒吧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重新恢复平静。
“你走吧,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沈厌离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空洞得吓人。几秒钟后,她突然猛地上前,一把抢过我手里还剩大半的威士忌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剧烈咳嗽,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却再也没掉下来。
她攥紧空酒杯,猛地砸在吧台上。“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四溅。她的掌心被锋利的碎片划破,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她盯着我,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好,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