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在梦境中沉浮，四周一片纯白，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像漂浮在失重的深海里。我正恍惚着，前方忽然出现一道高挑的身影。
是江清禾。
她站在这片白光的中央，背对着我。
“清禾.....”我轻声喊，声音却散在片空间里，没有回响。
江清禾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在等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就在我以为她听不见时，她忽然开口了。
“如烟，我好想你....你怎么不来看我？”
那声音温柔得让人心口发紧，却带着一丝委屈。
可她依旧没有回头。
她的背影静静立在光里，像触手可及，却又永远跨不过那段距离。
江清禾的声音继续在空无一物的白空间里回荡。
“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忍住某种情绪。
“请你千万不要忘记我....一定要找到我....”
她的身体慢慢开始转动。
我屏住了呼吸。
可当她彻底面对我时，我僵住了。
江清禾额头上不断涌出鲜红的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流。
她的眼睛空洞得像两潭死水，不断往外淌着血泪。
她在看我吗，她好像在看，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清...清禾....？”
她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血泪不断滑落。
江清禾的身体就这样直直地向后倒去，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没有挣扎，没有声音。
“清禾！”
我本能地冲了过去，脚下一步比一步急。
可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瞬，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牢牢拽住了我的手腕。
我猛地回头，是顾晏然。
“别过去。”
那声音不像平时的她。
没有强势，没有清冷，只有浓重的委屈。
“不要去，如烟....”
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声音几乎是破碎的。
“难道你不在乎我吗？”
我整个人怔住了。
顾晏然....在委屈？
在梦里？在这种地方？
她抬起头，红着眼眶，那双总是锐利冷静的眼睛此刻脆弱得让人心口发紧。
而前方，江清禾的身体倒在地上。
她的血泪仍在流，空洞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像在无声地呼唤。
一边是顾晏然，一边是江清禾，我的心脏像被两股力量狠狠拉扯，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猛然惊醒，大口喘着气，眼前的依然是顾晏然的办公室，我依然躺在她的腿上，
“顾....顾总....”我挣扎着从顾晏然腿上坐起来，脑袋一阵发沉，下意识扶住额头。“我...我怎么了？”
顾晏然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语气里带着担忧，“你刚刚睡得不太安稳，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然后突然就醒了。”
我回想了下梦里的画面，却只觉得心脏隐隐发痛，我抬起头看向墙上的电子钟。
“我睡了一个半小时了？”我有点不敢相信。
顾晏然点了点头，“嗯。”
我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一下，“哈哈....看来是做噩梦了。”
我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语气带着勉强的轻松，“好啦，休息够了，开始工作吧。”
顾晏然问，“不用再休息会吗？不要太勉强。”
我回到工位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的梦境努力压回心底。“没事，”我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故作轻松地说，“已经休息过了。”
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顾晏然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看起来没有想等我的意思。
“先休息吧，吃饭。”
我连忙起身喊住她，“顾总，我跟你一起去！”
顾晏然微微侧过头，语气听不出明显情绪，却带着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嗯？今天你的朋友没给你做饭吗？”
她问得很轻，却像是随口里藏着一点点不爽。
而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愣了下，点了点头，“嗯。”
顾晏然听到这个回答，原本淡淡的表情不知怎么就松了一些。她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笑意。
“那走吧，我们一起吃。”
我们并肩走出办公室，走廊里人不多，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晏然突然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我愣了一下，手被她温热的掌心包着，却没有抽回，其实也不想抽回。
她的步伐没有停，牵着我往前走，像是理所当然。
...
病房里，江清禾靠坐在病床上，表情淡漠，眼神有些发空。不是情绪低落，而是像大脑处理速度变慢一样，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
她的同事坐在旁边，有些不安。
“清禾，你感觉怎么样？能想起什么吗？”
江清禾的视线缓慢地移动到同事脸上，她思考了很久，像是在翻阅一个完全空的硬盘。
最终，她轻轻摇头。
“....不记得。”
她轻轻皱眉，像是对这种状态感到困惑，“脑子里....是空的。”
不是悲伤，也不是害怕，只是一种淡淡的疑惑。
“清禾，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比如你住哪里？你有没有家人？你....”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焦急。
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时，江清禾忽然抬起头，打断了他。
“....昨天那个女孩。”
江清禾微微侧头，像是在努力从空白里抓住什么。
“来看我的....那个女孩，今天....还会来吗？”
同事反问道，“你是说...柳如烟？”
不是因为她想起了什么，而是，这个名字在她空白的脑海里，像是轻轻触碰到了某个不存在的开关。
很轻。
很短暂。
但确实存在。
“....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语气依旧淡漠，“只是....记得她昨天来看过我。”
江清禾微微垂下眼睫，像是在努力从一片空白中找回什么。
“她....看起来很担心。”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想....她会再来。”
同事张了张嘴，想说“当然会，她很在乎你”，但看到江清禾那空白又安静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失忆的江清禾能不能承受这种情绪。
江清禾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眼神空着。
表情淡着。
却像是在等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
一个她潜意识里唯一记得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