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医院已经开始有了些人声。
我把江清禾的东西整理好,放在她的病床上,又扶她坐起来。
我拿着从江清禾家里带来的衣服,站在她面前。
“来,换这个。”
江清禾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要穿这个吗?”
我点点头,“回家嘛,还是要好好打扮一下的。”
江清禾微微愣了一下,她好像不太习惯别人替她做决定,但失忆后的她,又本能地依赖我。
我替她把外套披在肩上,忍不住笑了笑,“这样好看多了。”
江清禾抬起头,眼神柔软,“...是吗?”
“嗯。”我点头,“你本来就很好看。”
她的脸上泛起红晕,虽然她不记得我,但有些反应,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收拾好东西,“走吧,我们出发。”
江清禾站起身,轻轻拉住了我的袖子,我们一起走出医院,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侧脸,显得整个人安静又温柔。
我们从医院出来,打车去高铁站,车里很安静。江清禾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神情淡淡的。
到了高铁站,人很多,我走在前面,她跟在我旁边,步伐不急不缓。
几个小时后,我们到达目的地城市,又坐上长途汽车,江清禾听到要再坐一段长途汽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抱怨,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车往乡下开去,乡下的路面有些颠簸,她转头看了我一眼,“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回答,“第一次。”
景色逐渐变得开阔,田野、树木、旧房子,这些陌生的画面在窗外滑过。
江清禾看着外面,忽然说,“这里...我好像来过。”
“有印象?还是想起什么了?”
她想了想,轻轻摇头,“不确定。”
她没有表现得特别兴奋,也没有慌张,只是静静看着窗外,像是在把那些模糊的感觉重新拼起来。
长途汽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一股夹杂着泥土和草味的风涌了进来。
我提着行李下车,江清禾跟在我身侧。乡间的道路不宽,两旁是老旧的房屋和成片的田地。
我拿出手机,打开系统给的地址。
“应该是前面那条路。”我确认了一下,转头问她,“你有没有记起什么?”
江清禾站在我旁边,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前方那条通往村子深处的小路,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紧绷。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摇头,“没有。”
我察觉到她轻轻攥紧了拳头,像是下意识攥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心里感到一丝困惑,“清禾,你没事吧?”
江清禾的眼神有些躲闪,却很快又恢复平静,于是她又摇了摇头说,“没事。”
她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点压着情绪的味道,然后她抬步往前,像是想把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甩在身后,“我们走吧。”
她的步伐比平时快了一点,像是在逃离什么,又像是在逼自己面对。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我觉得她没有说实话,她一定想起了些什么,只是...她不愿意告诉我。
我们沿着乡间小路往前走,周围的房屋看起来有些老旧,直到一栋明显“格格不入”的房子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外墙贴了亮面瓷砖,院子用高高的铁栏杆围起来,门口还摆着两盆修剪得很整齐的盆景。
它在这片朴素的乡村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可以说,华贵。
我和江清禾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我们对视了一眼。我轻轻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里了。”我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上的金属门环。
“咚——咚——咚——”
声音在安静的乡间格外清晰,过了会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缝很小,看不清里面的人。
下一秒,一道尖锐、不耐烦的女声从门缝里刺出来,“谁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我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开口,“阿姨您好,我是....”
话还没说完——
“嘭!!”
门被猛地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毫不客气的吼声,“不买保健品!”
我怔住了,江清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敲了敲门环,“阿姨,我不是来推销的,我是来找江清禾的父母。”
门内沉默了几秒。
然后,门锁再次被拉开,但这次只露出了一道更小的缝,里面的人似乎在怀疑地打量我们。
我见里面的人还是半信半疑,便把江清禾轻轻拉到我的面前。
下一秒,门“咔哒”一声被完全拉开。
刚才那副刻薄、不耐烦的神情像被瞬间擦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夸张到让人不适的热情。
“哎呀!原来是清禾回来了!”她笑得满脸堆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谄媚,“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风大!”
那态度的转变....快得像换了张脸,让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说不出的不舒服。
江清禾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那股热情。
我轻轻挡在江清禾前面半步,保持着礼貌的语气,“打扰了,阿姨。”
那老妇人这才注意到我,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随意。
但因为江清禾在,她还是维持着那副夸张的热情。
“快进来吧,别站在外面。”
说完,她侧身让出了门口,我和江清禾对视了一眼,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门刚关上,老妇人立刻转身,冲屋里大声喊,“老头子!小明!快出来!”
她的动作、语气、甚至眼神里的那股急切,都让我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那不是家人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像是...某种“重要的人终于出现”的兴奋。
很快,屋里传来脚步声,先是一个身材微胖、穿着旧衬衫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意外。
紧接着,另一个年轻男人从楼梯口探头,头发乱糟糟的,像刚睡醒。
老妇人把江清禾往前一推,“快看看,谁回来了!”
她的语气太刻意,让空气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老妇人一边摩挲着手,一边露出谄媚的笑看向江清禾,“哎呀我说这个月怎么没转钱呢,原来是想回家当面给啊。”
江清禾没有说话,我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紧绷,于是我先开口,把话接了过来。
“啊,那个...阿姨,我带清禾这次回来,是因为她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
老妇人一听,立刻紧张地问,“啊?我们家清禾怎么了?”
我继续解释,“清禾前段时间在医院被患者家属推搡,头磕到墙上,现在导致她失忆了。”
老妇人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挂上一副夸张的担忧。
“啊?这么严重啊?”她皱着眉,却不是心疼,“那....能不能拿到赔偿金啊?”
我被她问得一时语塞。
“额...赔偿金我也不确定...”
老妇人听完,立刻翻了个白眼,“没有钱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