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妇人想必是江清禾的母亲，而那个微胖的老男人，想必是江清禾的父亲，他迈着懒散的步伐走过来，没好气地开口。
“离开家十年不回来，这会回来干什么。”
那个头发乱糟糟的邋遢男生也跟在老男人屁股后面走过来，一脸趾高气扬的模样。
“老姐赶紧给钱吧，上个月的钱都花完了。”
老姐？江清禾的弟弟吗。
江母闻言，不屑地嘁了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
“我看是没钱了，拿失忆了当借口，没出息的东西。”
江父皱着眉，狠狠瞪了江母一眼，沉声道，“这没有你说话的份。”
江母脸上满是不爽，她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扭身就走回了屋里。
江父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眼将目光投向我，自始至终没往江清禾那边瞥一下，语气沉冷，“说说吧，江清禾怎么回事。”
那道审视的目光锐利又带着压迫感，像带着钩子似的往我身上扫，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抬手，示意我也坐下。我刚想伸手拉着江清禾一起，江父却又抬了抬手制止，“江清禾站着就行了。”
我这才注意到，江清禾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我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在石凳上坐下，斟酌着开口，“就是....前段时间江清禾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有个患者家属和其他工作人员起了争执，她上前劝阻，却被对方无故推搡，头撞到了墙上，现在....完全失忆了。”
江父一边听着，一边不紧不慢地点着头。
他的眉头始终没皱一下，脸上更是没什么情绪变化，既没有担忧，也没有惊讶，就好像我在说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小事，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心里到底信了几分。
我说完，院子里静了半晌。
江父终于动了动，抬眼看向我，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说完了？”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怔怔开口，“说.....说完了。”
江父收回了目光，终于扯出一句实在话，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江清禾恢复记忆，赶紧回去工作？家里早就没钱花了，再说江明也不小了，还等着江清禾挣钱给弟弟买房娶老婆呢。”
我听完这话，心里翻涌着震惊和不爽，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似的。
我张了张嘴，半天只憋出一个字，“啊....”
江父眉峰一挑，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怎么，有问题吗？江清禾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她要是不给家里打钱，那就是大不孝。”
啊？
江父像是没看出我的异样，“她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挣钱养家。江明就不一样了，那是我们江家的根，将来要传宗接代的，买房娶媳妇哪样不要钱？”
额....
他顿了顿，瞥了眼还在原地微微颤抖的江清禾，语气里满是嫌弃，“要我说，她早几年就该辞了医院的工作，找个能挣大钱的活计，也好早点帮衬家里。现在倒好，摔坏了脑子，连班都上不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哈？！
一旁的江明听了这话，立刻附和着嚷嚷，“就是就是！老姐你以前每个月都给我打零花钱，这个月都快过半了，我兜里比脸还干净，你失忆了也不能耽误我花钱啊！”
啊？？！
江父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目光直直射向始终低着头的江清禾，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失个忆连话都不会说了是吧？
诶...不是...
江父的眼神里半点心疼都没有，反倒无奈地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待在这儿也是丢人现眼。”
他又将目光转向我，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指使，“就麻烦你把江清禾带回去，赶紧想想办法让她好起来去上班，家里还等着用钱呢。”
我怔怔地看向身旁的江清禾，她的脸色白得像纸，表情极度不自然，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咬了咬唇，再次转向江父，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叔叔，我带清禾回来，是想看看你们能不能帮点忙....”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父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江清禾十八岁就离开这个家了，这些年从来就没回来过。我看她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还是走吧，我家就不留饭了。”
说完，他扭头冲还在一旁看热闹的江明扬声喊道，“江明，送客！”
闻声，江明立刻蹿了过来，伸手就粗暴地推搡着我和江清禾往门口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走走走，别在这儿碍眼！”
他手上的力气极大，直接把我们狠狠推出了院门。我踉跄着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发火，就感觉屁股上被人摸了一把。
我猛地回头，正对上江明那双黏腻的眼睛，他脸上挂着猥琐的笑，舌头还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那副嘴脸看得人胃里一阵翻搅。
江明看着我震惊的模样，脸上的猥琐笑意更浓了，他毫不客气地抬手“砰”的一声甩上院门，落锁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诶不是，你妈的什么玩意！”
我气得浑身发抖，骂完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清禾。
她依旧低着头，不过比起在院子里时浑身轻颤的模样，现在确实平复了些许。
我连忙放软语气，“清禾，你没事吧？刚刚我不是故意说你妈妈的。”
江清禾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垂着头，一步一步默默往前走着。
我连忙快步跟上，声音里满是歉意，“抱歉啊清禾，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她脚步没停，没回头，也没应声。
我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嘀咕：难怪她手机里连父母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摊上这样重男轻女、只知道压榨她的家，换谁都待不下去啊。
我一言不发地跟在江清禾身后，脚下的土路渐渐被落叶覆盖，道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盛，枝叶交错着遮天蔽日，连光线都黯淡了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停下脚步。我抬头望去，眼前竟是一片由粗壮藤蔓和虬结树枝交织而成的屏障，藤蔓上还缠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隐隐透着几分隐秘的气息。
我正看得出神，身旁的江清禾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些笃定。
“我好像....来过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