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没停，迈着坚定的步子在前面走，声音十分坚定，“有些事情，我早就应该做了。”
我紧紧跟在江清禾身后，一路走到那栋修的精致的屋子。
江清禾抬手，用力叩响了大门。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江母尖利的咒骂声，“谁啊！不会轻点敲门啊！赶着投胎吗！”
我敏锐地注意到，江清禾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方才那股子决绝的气势，似乎弱了一点。
“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一条门缝。江母探出头，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江清禾，脸上的烦躁更甚，“你怎么又回来了？没钱的话就赶紧滚蛋。”
江清禾猛地抬高音量，试图用气势压过心底的发怵，声音却忍不住发颤，“够了！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死东西！”江母瞬间拔高了声调，“十年不见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屋里突然传来江父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
江母回头朝屋里看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门，让出了位置。
江清禾攥着拳，一步步走到江父面前，我立刻跟上去。
江父抬眼扫了她一下，“怎么又回来了？是记起什么来了？”
江清禾的声音发着抖，却还是咬着牙，“怎么会想不起来？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江父扯了扯嘴角，脸上没什么表情，轻飘飘地反问，“哦？我做什么了？”
下一秒，他的眼神骤然沉下来，恶狠狠地看向江清禾，“如果没有我，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养你，你能长大？”
我看着江清禾的肩膀微微发颤，却还是梗着脖子，扯出一声冷笑，“哼，养我？小时候你们除了打我骂我还做过什么？你们百般宠溺江明，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
这话像是戳中了江父，他当即瞪圆了眼，怒吼道，“反了你了！你现在也是大人了，别逼我打你！”
江清禾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终于暴露本性了是吧。小时候打我骂我，长大了就开始压榨我，还托人查我的住处和联系方式。你们真是，不配做我的父母。”
江父猛地站起身，大步朝着江清禾逼近，“看来我真的要好好教训你一下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扬了起来，带着狠劲朝江清禾的脸上扇去。
江清禾浑身一颤，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恐惧，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阴影。
她没有躲，反而下意识低下头，紧紧缩起了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我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死死攥住江父挥过来的手腕，“适可而止吧！”
江父吼道，“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我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反驳道，“谁说我是外人！我是....我是...”
我转头看向江清禾，灵机一动说。
“我是江清禾的女朋友！谁说我不能管你们的家事！”
江父先是愣了几秒，随即重重“啊？”了一声，脸上的怒意都被错愕盖了过去。旁边的江母也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我转头看江清禾时，她正瞪大了眼睛望着我，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悸动。
我冲她飞快地眨了眨眼，低声说，“别介意，我胡说的。”
随后转回头，死死盯着江父，语气更硬了几分，“江清禾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这些年除了压榨她、拿她的钱翻修房子、过着那些好日子，什么时候真正关注过江清禾的感受？”
江父的眼神在我和江清禾之间来回扫视，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你们两个女生....像什么样子！”
我没理会他的叫嚷，松开了抓着江父的手随即紧紧握住了江清禾的手。她还在微微发颤，我凑近她，“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们打钱了，你们的死活我也不管。”
江清禾的眼神冷了几分，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的弧度，“这些年我给你们转了将近60万！扣掉我自己的基本开销，我能攒下的都给了你们，我想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母的嚎哭声陡然拔高，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蹬着脚。
“天杀的哟！白眼狼啊！我这苦命的老婆子哟！养出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60万？那是你该给的！你吃我的喝我的长大，这点钱算什么！”
江父也涨红了脸，手指着江清禾，半天憋不出一句狠话，干脆也学着江母的样子，跺着脚喊。
“反了反了！家门不幸啊！你这个不孝女！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
江清禾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句，“就这样吧，以后你们自己想办法。”随即牵起我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的江父还在气急败坏地喊，“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嘲讽道，“哦？那是好事啊！”
江清禾也跟着侧过头说，“确实，记得把解除亲属关系的合同寄过来，反正你们也总能查到我的住处不是吗？”
我们俩牵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用她血汗钱堆砌起来的房子。
门内的嚎啕与叫骂还在继续，像一出荒诞又滑稽的闹剧，渐渐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我们牵着手回到秘密基地，并肩坐在大榕树下。
夕阳正慢慢往下沉，把半边天都晕染成了橘红色，风带着青草的清香吹来。
江清禾望着远处的霞光，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可算是，结束了。这个困扰了我28年的地方。”
我侧头看她，“好在你终于是恢复记忆了。”
江清禾苦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我，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像是被夕阳浸过的湖水，“还好有你在，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我笑着说，“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什么，“你能....你能把眼睛闭上吗？”
我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怎么了？” 但还是依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闭着眼，能感觉到江清禾轻轻来到我面前。
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脸颊，近得能听见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下一秒，柔软的触感落在我唇角旁的脸颊上，轻得像一片羽毛掠过，又像晚风吻过花瓣，转瞬即逝，却在心底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猛地睁开眼，她像是被烫到一般，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脖子往后缩了缩，眼神慌乱地飘向远处的夕阳。
我也跟着低下头，脸颊烫得厉害。
风轻轻吹过，带着草叶的沙沙声，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敢用余光偷偷瞥对方，躲闪的目光撞在一起时，又慌忙移开。
我率先打破这带着甜意的沉默，说话都有点结巴，“时...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江清禾闻言连忙点头，语气也带着几分慌乱，“是....是啊，我们走吧。”
我们并肩往出口走，快到门口时，她却突然停住脚步，“等一下，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稍微等我一会。”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大榕树的方向飞快跑去。
江清禾把笔记本装回铁盒又埋了回去，又在刻着周老师名字的小石碑前缓缓跪下，小心翼翼地拂去碑面上的青苔，她起身从旁边的草丛里采了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轻轻摆在碑前。
她望着石碑上的字迹，“抱歉周老师，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看你。希望你能原谅我擅自做主改去学医，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吧。”
她顿了顿，眼底映着夕阳的余晖，“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家，我相信以后我会过得更幸福的。”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在说给晚风听，也像说给自己听，“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柳如烟。我自认为我不是同性恋，可我还是不可控制地爱上了她。”
她顿了顿，“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刚刚那一吻希望没有惹她讨厌，我不敢直接亲她的嘴唇，只能吻在她嘴唇边，就像我始终不敢迈出的那一步。”
江清禾看着小石碑说，“周老师，你会祝我幸福吗？”
突然一阵轻柔的风吹来，拂过江清禾的发梢，也将碑前的小野花吹得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落在石碑前的泥土里她抬手擦掉眼泪，嘴角却弯起一个释然的笑，声音里带着哽咽，又带着轻快，“我收到了，谢谢你周老师。”
我在原地等着，直到她快步朝我走来，我才收回目光，笑着开口，“跟周老师道完别了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漫起亮晶晶的笑意，像是懂了什么，用力点头，“嗯，道完别了，我们回去吧。”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忽然开口。
“下次带我也去拜拜周老师呗。”
她侧头看我。
“可以啊。”
晚风掠过，带着我们的脚步声，慢慢融进橘红色的暮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