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轻薄地笼罩在窗外。这一片城堡总是带着清晨的寂静，连空气都透着细腻的凉意。
但诺大的城堡却没有很多的人，的确显得有些冷清。
璃夜要开始熟悉起这里的节奏。每天早上吃饭，接着就是上午的练习，下午还有满满的课程要上，说是要学习如何做一个魔族公主。
“真的是，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要我学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坐起身，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在回忆昨天夜里莫莉丝的话，又想了想今天开始正式的训练。
“哎，真的烦，但也只能这样了，就当作那个人类魔法师死了吧。”
她伸手理了理头发，指尖掠过发丝时，那股淡淡的紫黑色光线在阳光里闪烁了一下。
“……不习惯的颜色。”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却还是找到了梳子，整理自己散乱的长发，并将头发束起。
其实璃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下意识整理头发，而且看起来还很熟练。她明明之前没有过这么长的头发，也没了解过如何打理这样的长发。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平静，但那份平静似乎只是被按下的情绪，像被冰封的湖面。
她走到立柜前，取出今天的衣服。是深灰底色、绣着银色线条的魔族制服，样式比人类魔法师的长袍更修身，腰部的束带衬出身形线条，衣料散发着极浅的魔力波动。
璃夜一边穿，一边轻声叹道：“这衣服倒是挺合身的……只可惜颜色太沉。”
她说着，嘴角微微翘起。那一点小小的抱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很可爱。
当她系好腰带，披上那件带有族徽的短披风时，魔力的流动感又一次在体内苏醒，那种力量仿佛也在提醒她这件事。
她不是从前的人类魔法师了。
她沉默片刻，还是轻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学着控制的。”
拉开门，走廊里的空气清新得出奇。地面铺着浅色石砖，墙壁光滑整洁，浮雕的花纹勾勒出流动的线条，这里不像牢笼，就像一座普通的静谧的古堡。但只是安静得有点过分。
她沿着走廊缓步前行，途中遇到几个侍女。
她们微微行礼，眼神里带着谨慎与敬意。
璃夜也明白，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
璃夜点点头回应，但她仍觉得这种“恭敬”有些别扭。
转角处的窗外，是城堡内的花园。灰蓝色的雾气掩映着一大片银叶植物，在微风中摇曳。璃夜停下脚步，看着一些侍从正在为花园清理落叶。
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少女被风卷起的树叶遮住了眼，差点被抱着的水桶砸到。
璃夜快步走了过去，修长的纤指轻轻接住那桶水，将它放回石台上。
小侍从愣了愣，随即低头鞠躬：“谢、谢谢您，殿下！”
璃夜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小心点。”
转身继续往前。
走廊的尽头是高大的弧形门，门外通往城堡后方的训练场。空气中开始有更浓的魔力味道，像是雨前的静压。
她在门口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控制力量……是吧。”她低声念着，嘴角微微一抿，然后推门而出。
阳光顺着开阔的拱门洒下，训练场宽广、整洁，地面刻着流动的阵纹。
周围环绕着浅灰色的墙与银蓝色的柱，上方是高耸的穹顶，光线从裂隙间落下，将空气切割成一缕缕光尘。
而在场地的中央，莫莉丝已站在那里。
她一如既往地优雅，金发垂落肩侧，眼神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早啊，我的小公主。”
璃夜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早。”
璃夜的语气淡淡，但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她迈入场地的中央，空气随即微微震荡。
训练，就在这一刻开始。
露珠在黑色的石砖上结成薄霜，空气冷得像能切割呼吸。
璃夜站在中央的训练场上，脚下是一圈巨大的魔纹阵，纹线像流动的脉络，散着暗红的微光。
她的指尖还有些僵硬。昨天从她身体内爆发出的肆虐的力量与那份对话，在脑中仍像潮水一样起伏。
只是现在，她没有机会回避。
莫莉丝静静地立在高台上。她今日没有戴王冠，长发散落，双眼如火。她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却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压迫：
“璃夜，今天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让你的力量听你的命令，而不是让它吞噬你。”
璃夜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魔力从掌心溢出。空气微微震动，霜雾在她周围蔓延。
“集中精神，心神宁静。元素会回应你的情绪，你越乱，它越乱。”
璃夜紧咬牙关，魔纹阵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沉重。冰晶在地面生长，碎霜顺着魔纹爬升到她的靴边。
莫莉丝看着她，不发一言。璃夜的额角冒出冷汗，她的呼吸开始不稳。
“该死的……不行。”她的掌心颤抖，魔力像失控的潮水一样爆开。
“砰——”一瞬间，整片训练场被冰雪吞噬。风声消失，光芒折射出无数碎片的幻影。
莫莉丝抬手，纤细的指尖一划，一道红光将冰层分开。她步入其中，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璃夜，看着我。”
璃夜努力抬起头，眼神恍惚。
“我……我做不到。”
莫莉丝走近她，伸出手，掌心贴在璃夜的额头上。
“你害怕。你不是怕力量，而是怕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怪物。”
璃夜一震，嘴唇微张。
她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莫莉丝低声继续说。
“力量不会自己发狂，它只是反映你的心。若你憎恨它，它就会反噬你。若你接受它，它就会替你而动。”
璃夜的呼吸渐渐平缓。冰的气息开始回缩，凝聚在她的掌心。
莫莉丝退后一步，语气淡淡：
“现在，闭上眼。想象你的心是静止的湖水。而魔力的流动就是湖面上微动的风，感受它。”
璃夜遵从地闭上眼。她感觉到魔力在体内流转，冰的元素在她的血管中滑行，但这次，它没有挣脱。
她慢慢抬起手。
空气微颤，一片片雪花在她指尖悬浮，安静地呆在那里。没有坠落，也没有飞散。
莫莉丝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很好。”
璃夜睁开眼，雪花随之化为冰雾消散。
她的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但眼中闪着亮光。
“我……做到了？”
莫莉丝走上前，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
“短暂的成功。但这只是第一步。”
璃夜皱眉：“我能让它停下，可要让它听我的……还差得远。”
“正因如此，你才需要练习。控制力量，不是靠蛮力。它是心的形状。你的心若能平静，它自然会服从。”
璃夜低声喃喃：“心的形状……”
莫莉丝收回手，转过身，脚步轻盈却坚定。
“你先在这里练习一段时间，我先走了。还有明日同一时间，再来。”
莫莉丝转身离开，而璃夜还愣愣的站在原地。
璃夜望着莫莉丝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那抹金发消失在训练场中。
训练场重新安静下来，空气中仍残留着魔力波动的余韵，它像一层无形的薄雾，环绕着她的身体，轻轻擦过肌肤，带着一点温度，也带着微弱的抗拒。
她静静地站在场地中央，呼吸一声比一声深。
心脏的跳动在体内扩散，与魔力的脉动同步——砰、砰、砰。
“心的形状……”
璃夜低声重复。那句话在脑海里回荡。
心是什么形状？
是锋利的？是冰冷的？还是早已碎裂的？
璃夜闭上眼。
在黑暗里，她看见自己体内的魔力流动。
它像是一片混乱的海——紫黑的浪潮翻滚，有光，却不稳定；有力，却躁动。
每一缕都在试探她的意志，仿佛在问：“你是谁？你凭什么命令我们？”
璃夜缓缓抬起手。
掌心的光开始汇聚，那股熟悉的魔力在她的血脉中冲撞、翻涌。
第一次，她没有去压制它。她只是看着，任它流动、呼吸。
风拂过她的发梢，那股狂躁的能量在半空中旋绕，凝成一道浅浅的光环，却仍不断发出低沉的鸣动。
璃夜轻声说：“你是我的力量，既然你不服，那我会用心让你心服口服。”
这句话几乎听不出声响，十分平淡，但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带着冷静的威严。
她说完这句话时，那道光环竟微微一颤。
她继续呼吸，一点一点让魔力随心跳节奏平稳下来。光环的旋转变缓，从散乱的线条逐渐变得顺滑，最后凝成一道淡淡的紫色流光，环绕着她的身体。
那一刻，璃夜睁开眼。
红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那道光，她第一次感受到——力量不再反抗她。
“所以，这就是心的形状吗……”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很轻，却有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满足。
接下来的时间，她反复练习。她学会了让魔力流入指尖、再散去；学会了让火生出、再熄灭；学会了让光凝成丝线，在空中描出弧形。
日光渐渐上升，训练场的阴影移动着，她的身影也随之变化。
从紧绷到平稳，从抗拒到安宁。
她的魔力在身后缓缓展开，如同一对由光雾构成的翼。
这一刻，璃夜终于感受到这股力量不再是锁链，而是呼吸。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汗水顺着白嫩的脖颈滑下。
“看来，也没那么难。”
她笑着喃喃。声音带着一点疲惫，一点释怀，一点骄傲。
从今天起，她感觉自己不只是被迫的继承者，也不再是被力量囚禁的异乡人。
她开始，真正地成为魔族，同时成为魔族的公主
她走出训练场的那一刻，璃夜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衣袖尽湿。
实话说璃夜觉得挺不舒服的，衣服紧贴身体导致她有些闷。她都没想过会这样，是魔族的身体汗腺更发达吗？
“呼……一切都好荒唐啊，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璃夜望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仍残留着微弱的冰霜光。
她轻声道：“力量是我的，不管怎样至少我不会让力量控制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