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比预想的快。
璃夜觉得她刚刚才坐下，转眼间就已经要到晚上了。
下午的课程终于结束，她感觉整个人都快被“魔力流动方程”榨干了。
书本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那位魔族导师在整理课本，嘴角挂着那种今天把公主殿下教明白了的欣慰。
璃夜收拾着笔记本，小声嘀咕：“讲两个小时的元素平衡定理……我都能背出公式的节奏。要真想让我平衡，不如直接把我丢魔力炉里。”
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怕被听到一样。
但那位导师的耳朵似乎比她想象的灵敏。
“殿下，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理论基础。”
璃夜抬头，干巴巴地回了句：“是，是，非常基础。”
她收好书本，几乎是逃一样走出教室。
走廊安静得有点不真实。
阳光透过高窗斜斜洒下，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空气里有股奇怪的香草味，混着书本的味道。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知识过量”的味道。
“咕……”
她的肚子似乎提早发现了一个事实，她有些饿了。
“唔，饿了啊。”
璃夜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吃饭了。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
餐厅在城堡西侧。
璃夜按照莫莉丝之前说的路线走，走了没几步，心里还在默念：“左拐，走到底，再右转两次。”
的确，这个城堡真的像一个迷宫，又大又复杂，走廊特别多，而且每条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这设计师怕不是在恶意考验记忆力吧。”她嘀咕着。
推开那扇高大的门时，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
宽阔的长桌上，水晶灯柔柔地亮着，银灰色的桌布反光，餐具整齐得像展览。
璃夜一抬头——
“……诶？”
主位上，莫莉丝已经坐在那里。
她的姿态优雅得不像是在吃饭，更像是在开什么“贵族外交会”。
那双金色的眼睛微微抬起，正好和璃夜对上。
璃夜身体微僵。
“呃……不对，莫莉丝你怎么在这？”
她中午的时候没见到莫莉丝，以为她不会在这里呢。
声音刚出口，她就感觉空气温度降了两度。
莫莉丝优雅地放下酒杯，唇角微微上扬：“怎么，我出现在自己家里，很奇怪吗？”
璃夜脑子飞快运转，努力保持微笑：“没有……不奇怪，就是……有点意外。”
璃夜看到莫莉丝淡淡的微笑，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似乎是源自她的第六感，嗯，应该很准确吧。
莫莉丝轻轻叹息：“小夜夜似乎越来越放松了呢，居然直呼我的名字。”
那语气温柔得像在聊天，可璃夜听得背脊一凉。
“呃……那个，我——”
“小夜夜，这样称呼似乎不太合礼。”
莫莉丝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像是在敲某种无形的节拍。
“来，试着再称呼我一次。”
“叫……母上。”莫莉丝语气平静，但那股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璃夜内心发出无声惨叫。
呜呜呜这也太羞耻了吧，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要被教育的孩子。不对，似乎事实的确是这样。
璃夜眨了眨眼：“这、这不太——”
“怎么？不愿意？”莫莉丝那双眼睛微微一眯。
璃夜马上挺直身体，声音小得像蚊子：“母上……”
“嗯？说什么呢？我没听见。”
璃夜抿了抿嘴，尝试说的稍微大声点。“母上大人……”
“哦，这么小声啊，再大声一点。”
璃夜脸都红了，双手用力地攥着，眼里露出了一点晶莹的珍珠，重复：“母上大人……”
“很好。”莫莉丝满意地笑了笑，笑容温柔得危险。
“看来你还有救。”
璃夜低着头，心里默默吐槽：不，已经没救了，我的尊严死在这一刻。
她小心地坐到餐桌一侧，趁莫莉丝转头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桌上摆的菜。
结果一看，她眼睛立刻亮了。
烤银鱼，黑麦面包，还有蔬果汤。看着就好吃的那种。
肚子非常诚实地发出“咕——”的一声。
莫莉丝听见了，眼神淡淡一瞥。
璃夜赶紧正襟危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今天的菜色由我亲自挑选。”莫莉丝语气淡淡，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今天的表现嘛……勉强值得一顿好饭。”
璃夜干笑两声：“那真是我的荣幸。”
莫莉丝起身，走到她身边。
“不过在吃之前，我们先学习一下——餐桌礼仪。”
璃夜心头一紧：“不是吧？吃饭还要学习？”
“当然。”莫莉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不以为我只是来吃饭的吧？”
璃夜心底默默叹气。
她果然不是来吃饭的，她是来夺我命的。
“站起来。”莫莉丝的语气不容拒绝。
璃夜乖乖起身，背挺得笔直。
“进餐前的礼仪，首先是行礼姿势。双脚并拢，头略低，不可低于心。”
璃夜照做。
莫莉丝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很好……不过”
“不过？”璃夜下意识一抖。
“你的表情太僵硬。放松，带笑。王族不该看起来像去赴刑场。”
璃夜：“我现在确实觉得像要去赴刑场。”
“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是说好的，放松！”璃夜立刻改口。
她努力抬起嘴角，结果那笑僵得像雕出来的。
莫莉丝看了看她：“……这表情有待改进。”
璃夜：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接着，莫莉丝又教她如何坐下。
“动作要轻。裙摆自然下垂，腰不要靠椅背。脚尖并拢，双手在膝上。”
璃夜照做，结果因为裙子太滑，整个人差点滑下去。
她慌忙支撑着，表情尴尬到极致。
莫莉丝眯眼看着她，慢慢地说：“璃夜——”
“我知道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坐稳！”璃夜立刻认错。
“很好。”莫莉丝满意地点头。
“至少反应速度在进步。”
璃夜心想：我这反应速度再快点，就能提前预判惩罚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莫莉丝终于点头：“可以坐下了。”
璃夜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回椅子上。
“母上，那个……现在可以吃了吗？”
“可以。”
璃夜闻着味道，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看起来倒是不错。”
莫莉丝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弯。
“魔族的餐桌，其中的精致与优雅，体现在无时无刻。”
璃夜终于放松下来。她看着那香喷喷的鱼，手指刚碰到刀叉……
“啪。”
莫莉丝手中魔力一闪，璃夜的手背被轻轻敲了一下。
璃夜拿起刀叉，结果刚动手就被莫莉丝轻轻敲了下手背。
“不对，先右后左，刀略倾三分，叉齿朝下。手腕不要太高。”
璃夜愣了一下：“……这有区别吗？”
“当然。”莫莉丝淡淡地说，“吃饭，也是一种修行。连手的姿态都不能掌控的人，别提控制魔力了。更何况，你现在是魔族的公主，要时刻保持优雅端庄。”
璃夜无语地盯着盘子。
这话太有说服力，她居然一时还真反驳不了。
“明白了。”她低声说，照着姿势重新拿起刀叉。
结果——刀子一滑，“噗”的一声，鱼皮直接翻了个面。
空气安静了一秒。
璃夜僵着脸，“……呃，刚才是战术失误。”
莫莉丝没说话。她只伸出手，轻轻一拍。
“啪——”一阵极轻的魔力波扫过。
璃夜只觉得背后发凉，一股刺痛沿着脊椎直往上窜。
她整个人挺直成了木桩，表情僵硬：“呜哇，母上！我错了！我重来！”
莫莉丝语气依旧平静：“这叫‘纠正记忆法’。身体疼痛能让你下次记得更快。”
璃夜苦着脸，嘴角都在抽：“……我记住了。真的记住了。”
那种感受像是神经被一根根刺扎进去的感觉，让她格外清醒的同时又十分清楚的感受到这种疼痛。但实话实说，真要说其实也不算很痛，只是刺激性很强。
“很好。”莫莉丝淡淡点头，“那继续。”
璃夜重新拿起刀叉，小心地切下鱼肉，叉子插起那一块。
她切得极慢，几乎每一下都像在做一个重大决策。
终于切好后，她看着盘里的鱼肉，深吸一口气，放进嘴里。
味道确实很好，外脆里嫩，还带着花酱的香气。
可璃夜咀嚼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像在执行危险任务。
莫莉丝在旁边看着，神情平静又满意：“很好。优雅，不急不躁。”
璃夜僵着笑，心里嘀咕：“不急？我现在比在前线还紧张。”
她偷偷用余光看莫莉丝的动作。
那女人每个细节都像排练过：切、叉、送入口中，全程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连放下刀叉的声音，都是轻轻的。
璃夜看着看着，心里其实有点佩服。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我以前在前线吃饭都是抓着吃的。”璃夜试探着说。
莫莉丝语气轻缓：“我知道。”
“现在要这样确实有点……不习惯。”
“习惯是可以改的。你不再是战士，而是蒂姆维瑟家的长女。”
璃夜叹了口气，叉子在盘里轻轻一转：“体面这玩意儿，真是麻烦。”
“体面是力量的一部分。”莫莉丝抬眼看她，眼神里藏着那种“你不服也得听”的笃定。
“当别人看见你，不用知道你是谁，只要看你的一举一动，就该知道——你不可轻侮。”
璃夜低声嘀咕：“这听起来好中二。”
下一秒——“啪”，背后一凉。
“啊！我错了！母上大人您说得对！”璃夜立刻坐正。
莫莉丝嘴角微弯：“很好。态度端正得比刚才快多了。”
璃夜用力点点头，继续吃饭，而且动作比刚才精确多了，似乎看起来还有点……熟练？
璃夜不敢再说什么了，她是真的怂了，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这么一下。
这饭要是再吃出个错误，估计今晚得留下心理阴影。
当然，内心活动还是非常丰富。
不知为什么，那种感觉还萦绕在她的脑内，怎么摔也要甩不掉，每想到那种感觉似乎会再刺激她一下，虽然没有莫莉丝直接释放的那种强度。
她一边咀嚼，一边偷偷看莫莉丝的表情。
莫莉丝那种不动声色的平静，反而让人更紧张。
璃夜只觉得手腕都酸了，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吃的鱼，好像真比随便抓着吃更香。
她想笑，又怕笑被听到，只能在心里叹一句：
“果然啊……体面是力量的一部分。”
吃完之后，莫莉丝放下餐巾，淡声道：“明日继续训练，晚上开始礼仪课。”
璃夜抬头，脸色一瞬间垮了：“还有晚课？！”
“当然。”莫莉丝理所当然地回答，“公主的生活，从不轻松。”
璃夜小声嘀咕：“我开始怀念我刚醒的那天了。”
“那天？”莫莉丝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吾也怀念。那是吾第一次见你发脾气的子。”
璃夜耳尖发烫：“那是意外！我只是——”
“有些小任性。”莫莉丝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得可怕。
璃夜立刻闭嘴。
烛光晃动，餐厅一片安静。
璃夜坐得笔直，小心翼翼地放下最后一块餐具，
心里只剩下一个结论。
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敢在她面前掉刀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