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堡内需要路过花园。
璃夜在花园的石道上慢慢走着。
这片花园虽然任何人都可以来，但几乎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的芬芳。
她的步伐放得很轻，偶尔低头看花。
在光下，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起衣摆，掠过她那头带紫的发丝。
但意外的是，她在花园里看到了卡莲。卡莲站在花园另一边，看到她后走了过来。
“璃夜殿下，训练结束了吗？”
璃夜点头：“差不多。母亲今天放我自学。不过她人看起来悠哉悠哉的，说是什么‘领域是自己的事’，然后就给我签个到就走了。”
卡莲露出一点小惊讶：“那不是挺好？可以偷懒一下。”
璃夜轻笑：“你想的挺美。”
“那您研究出什么了吗？”
“嗯……勉强算是。”璃夜抬起手，掌心浮起一点光。
那光在半空停滞了一瞬，然后慢慢旋转。
“现在我可以控制范围内的流动速度。”
卡莲的眼睛亮了：“哇，这么厉害！”
璃夜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
“还不算厉害，只是……开始能听话了。”
她顿了顿，又随口问：“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卡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嗯……您走了之后我去了一楼的食堂。结果被那帮女仆围着问东问西，说‘新来的护卫’是不是很强。我只能点头假装自己特别能打。”
璃夜笑出声：“你还真适应得快。”
“嘿嘿，毕竟活着嘛，总得学会适应。”
卡莲说完这句，又眯起眼看她。
“不过璃夜殿下笑起来挺可爱的，比平时好多了。”
“对了，吃完早饭之后我向其他的女仆问了问这里的情况，没想到要求这么多。”
“毕竟是这本质是我母亲的住宅，也是魔族的王宫，要求多也很正常。”
“说的倒也是，那璃夜殿下觉得生活在这里怎么样？”
璃夜一怔，随即咳了一声：“少说废话。走吧，快到午餐时间了。”
璃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好说。她才刚来到这里，对这里其实也不是很熟悉，而且这种生活璃夜也不好评价吧。
听璃夜说完，卡莲笑着点头。
走在花园的小路上，卡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地方真漂亮啊，和外面那种阴森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那当然，这里是王族的领地，不允许‘阴森’这种词存在。”璃夜边走边伸了个懒腰。
“你还挺熟。”
“没办法，莫莉丝从礼仪到用餐、从走路到坐姿都要管。她说王族连呼吸都要有气质。”璃夜无奈地叹了口气。
卡莲笑着偏头：“那殿下呼吸的时候似乎的确也挺优雅的？”
“闭嘴。”璃夜瞪她一眼。
“好好，我闭嘴。”卡莲举起双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璃夜看着她，想生气又生不起来，只能轻轻撇开视线。
她承认，卡莲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确实挺解压的。
穿过花园后，两人来到城堡的分岔走廊。
璃夜停下脚步，指向左侧的方向。
“就跟你走到这里了，那边就是食堂了，你去食堂吧，我就先走了。”
“明白了，那璃夜殿下吃饭的地方呢？”
“二楼。”璃夜语气平平，“莫莉丝坚持让我在那里单独用餐，说是什么‘王族不该和侍从混吃’。”
卡莲眨了眨眼：“听起来挺孤独的。”
璃夜耸耸肩：“已经习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里那种空白让人听得出一点疲惫。
卡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只笑着应了一声：“那我就不打扰了。”
璃夜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你吃完饭之后可以去训练场那边熟悉环境，或者找个房间休息。等明天再安排你的护卫训练。”
“护卫训练？那我以后就是璃夜殿下的护卫咯？”
璃夜有点尴尬：“别叫我殿下，听的不习惯。还有你要是真想保护我，这些实力可不够，你所学的还有很多。”
卡莲露出坏笑：“那我是不是还得学学什么‘优雅姿态’？”
“呵……呵呵……”
璃夜的表情僵了一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随之冷笑道。“那玩意儿……你要是想体验也不是不行，等你哪天被罚站几个小时，你就知道‘优雅’两个字有多可怕。”
卡莲看璃夜的状态，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好像听出了点心酸。”
璃夜白了她一眼，懒得再解释。
“你也赶紧走吧，再磨蹭午饭都要凉了。”
一楼的食堂入口在走廊尽头。透过半开的门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空气里飘着烤肉的香味。
“还有，那边的人都挺八卦的，待会儿你估计会被问个不停。”
“那我该怎么回答？”
璃夜想了想，勉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随便编，反正你那张嘴也挺能编。”
“喂，这话听着好像有点不尊重人哦？”
“那是夸奖。能活着在我母亲的宫里且混熟的人，都不一般。”璃夜说完，眼神里闪过一丝坏笑。
卡莲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那我努力成为您口中的‘不一般’的人吧。”
璃夜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往楼梯的方向走。
“随你。不过我提醒一句，别太放松。宫里的人表面上笑得好看，但可没几个好相处的。”
“我懂，我见过太多那种笑。”
璃夜停了一下，微微偏头。
卡莲的表情此刻没了玩笑的味道，反倒多了一点冷静。
“那就好。”璃夜轻声说。
她没再多看，转身上了楼。
璃夜走过去的时候，还不时打着哈欠。
不过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又下意识挺直了背——这种身体的“条件反射”，很显然是被逼出来的。
说真的，她到现在都忘不了昨天吃饭时的那种“惩罚”。那惩罚似乎有魔力一般，那种感觉一直很清晰地停留在脑海中。
就因为她用错了刀叉。
然后莫莉丝微笑着点了她一下后背，结果就是全身酥麻。
莫莉丝让她要做到最好。
于是，她当场在餐桌前，从问候礼仪到放下餐巾的全流程，一遍又一遍地复盘，同时也一遍又一遍反复“体验”那种感觉。
璃夜现在一想起这种“笑着被折磨”的感觉，腿就会发软。
所以这次她哪怕这里之有一个人，也自动进入了“战斗模式”。
餐厅里没有别人，整张长桌只摆了一人份的餐具。
银白的刀叉、折好的餐巾，和那盘还在冒着热气的炖肉。
味道意外地香，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辛香草的气息，让人食欲大开。
璃夜走过去，拉开椅子，动作比谁都规矩。
“手腕不要太高，叉齿朝下。”
她小声嘀咕着，像在自我催眠。
坐下后，她拿起刀叉，尽量用那种“练出来的姿势”切肉。
不过因为太紧张，第一下切歪了，刀尖在盘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叮——”。
璃夜的肩膀顿时一抖。
“啊……没、没听到吧？她不在吧？”
她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空气静悄悄的，连窗帘都没动。
璃夜松了口气：“呼……幸好。”
可刚咬下一口肉，她又开始纠结。
脑子里自动回响起那句噩梦般的叮嘱。
“咀嚼要从容，不可发出声音。魔族的公主不该让人听到‘咔嚓’的声音。”
璃夜瞬间僵住。
“……那我现在这咬的算‘咔’吗？算吗？还是不算？”
她索性叹了口气，干脆在心里安慰自己：
“算了，我现在就一个人吃饭。优雅也是给别人看的，对吧？”
可话一出口，她又自我否定：“不行，被她知道我这样想，估计又要被罚‘仪态训练’。”
就是那种从早站到晚、姿势不许歪一毫米的地狱特训。
璃夜只是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背就开始隐隐作痛。
“唉，真的是……我到底为什么要变成魔族公主啊。”
她低声自言自语，把叉子里的肉送进嘴里。
味道的确很好，外焦内嫩，汁水顺着齿间滑下。
可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享受，而像是在考试。
不过慢慢地，她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些。
似乎吃得优雅也并不坏？
这比她当人类时随便啃面包的日子强多了。
璃夜又舀了一勺汤，汤里飘着银叶草。
那是魔族用来稳定魔力的植物，味道清凉。
喝下去后，体内的魔力波动真的安定了不少。
她靠在椅背上，小声说：“原来这东西还挺有用的。”
然后又立刻坐直，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个反应是多么条件反射。
吃到一半，她不由得笑了一下。
“优雅地吃饭，优雅地坐姿，优雅地呼吸……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连打个喷嚏都得写申请啊。”
她低声吐槽，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其实她知道，莫莉丝不是故意要折磨她。
莫莉丝教她这些，是希望她能撑得起“王族”的身份。
只是璃夜始终不习惯。
她更喜欢战场的自由，不用考虑姿态、语言、笑容。
“不过……”
璃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白净而细腻，不再是之前那双满是岁月与战役刻下皱纹的手。
“也许现在的‘优雅’，就是另一种现在的战斗方式吧。”
说完，她又切了一块肉，姿势标准得像从教科书里走出来。
刀锋反着光，动作干净利落。
要是莫莉丝在场，估计也会满意地点头吧。
璃夜在心里想：“母上大人，请您看，我真的有好好吃饭。”
然后她突然笑了笑。笑自己居然会对着空气做汇报。
吃完后，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拿起餐巾轻轻放下。
姿势近乎完美无缺。
“嗯，优雅～”
她自己都愣了几秒，随后无奈地叹气。
“啊……这下彻底被她调教出来了。”
她低声抱怨，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餐厅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她的餐具叠放在银盘上的轻响。
璃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算了，吃饱就行。下午还得继续上乱七八糟的理论知识课程，真的烦死了。”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走出了餐厅。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细长。
璃夜看着那道影子，忽然笑了笑。
“优雅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那声音很轻，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