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
下一秒，她的身体像溶解一样，散成无数血雾。
璃夜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不好——！”
血雾突然从她背后聚合！
她几乎是凭直觉转身。
“啪——！”
短刃横扫，她抬剑格挡。冲击的声音震得她有些耳鸣。
那一瞬间，璃夜感觉自己像被巨兽撞击。
魔力护盾被打得崩裂，碎成碎片。
“呃……！”
她被击飞，重重摔进血海中。
血浪冰冷而黏稠，她在其中翻滚，几乎窒息。
周围的液体开始发光，一道道红色符纹在她皮肤上浮现，灼烧般疼痛。
“可恶——还没完！”
她强行压住体内的混乱能量，双手一撑，身体猛地跃出海面。
长发甩起，血珠飞散。
她落地时，脚下的血液自动凝固成坚实的平台。
那是她用魔力形成的支撑点。
对面的红影再次出现，缓缓走来。
血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像是空洞的火。
璃夜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声笑了笑。
“看来，只有打到最后一刻你才肯停下。”
她再次举剑，空气紧绷。
刹那间两人同时冲向对方。
血光与银光在空中交错，像两条流星相撞。
每一击都炸起浪花，每一次碰撞都让空间震荡。
魔力波动化作光环，一圈圈向外扩散，血海的颜色被些许冲淡。
璃夜感到每次出手力量都弱一分。
璃夜发觉那是她自己的力量，正在反噬她。
她咬紧牙，强行稳住。
红影再次挥刀，速度更快。
璃夜几乎只能靠直觉闪避。
她在血浪间翻滚、跃起、反击——一连串动作像闪光一样。
“呼——！”
剑刃擦肩而过的风割破了她的袖口。
下一秒，她反手一劈。
两道光再度碰撞。
——轰！！！
巨响伴随着冲击波，把周围的血海掀起数十丈高。
红与白的光爆炸开来，淹没了视野。
璃夜只觉得身体被狠狠推开，喉咙一甜，一口血涌出。
但她的眼神没有退缩。
“我还……没输！”
她强撑着站起，脚下的血浪再一次被她的气息压平。
她举起剑，剑尖微微颤抖，但那一刻，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对面那道红影，似乎也停了下来。
两人隔着蒸腾的血雾对视，彼此的呼吸交错。
短暂的寂静之后，红影再次动了。
这一次，速度更快，气息更狂。
璃夜深吸一口气，低声喃喃：
“来吧，让我看看……我到底能承受多少。”
她踏前一步，整片血海震动。
两道身影再次撞在一起——
银与红的光几乎照亮整个天空。
血光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
璃夜被震得向后飞出，狠狠撞进血浪里。她能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在被力量撕扯——那种感觉就像她的骨骼正在发出悲鸣。
“哈……呼……哈……”她的呼吸乱成一团。
她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可血液像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缠上她的手脚，想把她拖回深处。
那红影就站在浪的另一端，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表情，也没有怜悯。
璃夜一时间分不清它究竟是敌人，还是她自己。
“……我，才不会被这种东西吞掉。”
她咬紧牙，双手一撑，魔力顺着血管炸开。
银色的光从她的背脊蔓延，一寸一寸覆盖到指尖。
“喝——！！”
她的力量以音爆般的速度爆发，直接冲散了压在身上的血浪。
空气震出一圈圈波纹。
红影似乎也被震退半步。
璃夜趁机抬起头，眼中燃起冷光。
“你想逼我？”
她低声笑了笑，“那我偏不让你得逞。”
话音落下，红影又动了。
那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几乎只是眨眼之间。
璃夜反应不过来，只能本能地举剑格挡。
——嘭！
巨大的冲击再次袭来。她的手臂发出咔的一声，疼得几乎失去知觉。
那股力量在她体内乱窜，像要把她撕成两半。
她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耳边沸腾，听见自己的魔力在嘶叫。
她发现随着对方的力量越来越强，明显是自己打不过时。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
她不是在与敌人战斗，而是在被自己的力量测试。
它要看她能不能承受住这份“共鸣”。
“哈……我懂了……”璃夜喃喃。
她的手垂下，剑尖贴在地面。
下一刻，她干脆放弃防御，任那红影的力量正面袭来。
血浪炸开，冲击吞没她的身体。
痛——极致的痛。
每一寸骨骼都在被能量撕裂。
魔力像野兽一样在体内狂奔，她甚至觉得下一秒灵魂就会碎掉。
可就在那一刻，她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
那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咚——咚——”
每一次心跳，都让她的血液震动一次。
她闭上眼，缓缓呼吸。
空气中那些狂暴的魔力，似乎也在顺着她的呼吸节奏流动。
“这样啊……承受的意思，不是压制。”
她低声呢喃。
“而是让它……融进我。”
她的意识渐渐沉入血潮之中。
那些肆虐的力量不再是敌人，而像潮水一样，从她身体各处汇入心脏。
她抬起头，双眼重新睁开。
眼中闪着银光。
红影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顿了。
璃夜微微抬手，掌心轻轻一握。
“过来吧。”
那红影仿佛听到了命令，身体逐渐溶解成光的碎片，被她吸入胸口。
血海的浪逐渐平息。
她的脚重新踩在稳定的地面上。
周围的空气仍在震荡，但那股压迫感已经不见了。
璃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肌肤上有淡淡的红纹浮现，又慢慢隐去。
那是力量被她完全吸收、稳定下来的证明。
她深吸一口气，呼出时，声音平稳得几乎有点不可思议。
“……原来，这就是承受。”
远处的天空渐渐褪去血红，变成暗金的色调。
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温度。
璃夜看着自己的倒影——那还是她，但那双眼里，已经没有了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自信。
她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安静却澎湃的魔力。
“我明白了，母上。”
她轻声说道，仿佛莫莉丝就在听。
“力量不是用来支配的，而是要学会和它一起呼吸。”
她转过身，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血海。
浪潮在退，海面映出微弱的光。
那光像是从天边流入她心口。
璃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第一试炼，完成。
……
几秒过后，璃夜感觉自己像是从高处坠落，但落地时却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羽毛。
她站稳后，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脚下是如镜面般光滑的地板，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略显无措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对的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次又是什么考验？”她小声嘀咕，声音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她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立刻漾开一圈银色的涟漪，如同踏在水面上，却又稳稳地支撑着她的重量。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她此刻无暇欣赏。
她环顾四周
没有敌人？
璃夜顿感不妙，没有敌人说明真正的敌人比一般意义的敌人更难。
就在这时，前方的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迅速形成了两条清晰而截然不同的道路。
左边的道路通向一个阳光明媚的人类城市景象。
璃夜看出来了，那是她曾经生活过的街道！
熟悉的商铺招牌和远处的学校都清晰可见。温暖的阳光洒在那边的道路上，仿佛在向她发出亲切的召唤。
璃夜赶紧转向另一边。
而右边的道路，则笼罩在魔族领地特有的暗色天幕下，远处高耸的魔王城堡轮廓若隐若现，魔力的光晕在空气中浮动，散发着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璃夜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个场景，简直像是在逼她做出某种抉择。
没等她完全理清思绪，左边的人类城市景象中，光芒汇聚，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她作为人类时的妹妹，夜曦。
“哥哥，哦不姐姐！”夜曦笑着朝她跑来，脸上是璃夜记忆中最为灿烂的笑容，一如从前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撒娇的小女孩。
然而，夜曦的身影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声音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回响。
“快回家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哦，就等你回来了！人类世界…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啊！”
看着夜曦那纯真无邪的笑脸，听着那熟悉的、带着些许依赖的呼唤，璃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喉咙发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夜曦……”
她几乎要迈步向前，想要像过去一样，揉一揉妹妹的头发，告诉她“没事，我回来了”。
然而，就在她心神动摇的瞬间，右边的魔族道路上，暗影凝聚，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显现出来——是卡莲。
卡莲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魔族觐见礼。她抬起头，平日里带着些许倔强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急切与忠诚：“殿下！请您回来！魔族需要您，女王陛下也在等待着您的归来！您是我们魔族的公主，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啊！”
璃夜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左边是血脉相连的过去与亲情，右边是无法推卸的新生与责任。
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天平的正中央，两边是无法割舍的重量，正在将她的灵魂撕扯成两半。
“非要这样吗？”她低声呢喃，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笑，“非要我…选一边吗？这太残忍了……”
夜曦的幻象歪着头，露出她记忆中最可爱、最无辜的表情，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你本来就是人类啊，是我们大家的英雄。难道…难道你要抛弃我，抛弃我们曾经的一切，去那些魔族那边吗？”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几乎要击溃璃夜的心理防线。
“我没有…我没有要抛弃任何人……”璃夜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内心的挣扎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对人类世界的眷恋，对妹妹的思念，都是真实存在的。
“殿下！”卡莲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请您清醒一点！您体内流淌着的是尊贵的王族之血！那些人类…那些人类若是知道了您现在的真实身份，知道了您是一位魔族公主，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亲切地叫您‘姐姐’吗？他们只会恐惧您，排斥您，甚至…伤害您！”
卡莲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而狠厉地刺中了璃夜内心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恐惧。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人类同胞们用厌恶和恐惧的眼神看着她，看到她曾经守护的人们对她举起武器。这让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颤抖。
“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让她心碎的声音。
但两个声音却如同魔音灌耳，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回荡，激烈地争夺着她的灵魂。
夜曦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姐姐…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你真的要丢下小曦一个人吗？”
卡莲的声音则斩钉截铁，带着种族大义的重量：“殿下！背叛自身血脉之人，如同无根浮萍，终将无处容身！请您以魔族为重！”
“闭嘴！都给我闭嘴！！！”
璃夜终于无法忍受，猛地抬起头，嘶声喊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她大口的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
她看着左边夜曦那悲伤欲绝的脸庞，又看向右边卡莲那坚定而执着的眼神，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有人类时与战友把酒言欢的温暖，有妹妹撒娇时软糯的呼唤；也有魔族城堡中莫莉丝看似严厉实则关怀的教导，也有卡莲跟在她身后那带着依赖与信任的目光……
这些，全都是她无法割舍之物。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尽管眼眶依旧泛红，但目光却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我不是要背叛任何人…”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夜曦是我人类时重要的妹妹，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保护的亲人…卡莲是我认可的朋友，也算是我的部下，是我想带领她走向更好未来的人…魔族是我的责任，是我现在必须承担的命运…而人类，是我的过去，是我之所以成为‘我’的起点……”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这些，全部…全部都是我的一部分！缺少了任何一个，都不是完整的‘璃夜’！”
“非黑即白的世界早已在我的眼中不存在了！”
说完，她不再犹豫，也不再看向左右任何一边，而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决绝地投向了那两条道路中间、那片看似虚无的浓雾深处。
然后，她向前——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这一步，既没有偏向左边的人类世界，也没有倒向右边的魔族国度，而是径直地、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未知的、无人走过的迷雾走去！
“我不选！”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有力，在这片空间中回荡，“我为什么要按照别人设定的规则来选择？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虽然这条路可能很荒唐，但我还差这点荒唐吗？”
她的话语如同宣言：
“这是作为拥有人类之心与魔族之血的——璃夜·蒂姆维瑟的路！”
随着她坚定的话语和步伐，左右两边那逼真的幻象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夜曦和卡莲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作无数闪烁的光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弥漫的雾气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那条通往人类世界的阳光大道，和那条通往魔族国度的威严之路，也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脚下那镜面般的地板，因为她坚定的步伐而漾开一圈圈更加明亮的涟漪。她感受到体内，那原本似乎有些泾渭分明的人类细腻情感与魔族强大力量，在此刻竟然开始前所未有地和谐共鸣、交融。一种全新的、更加圆融而强大的力量感，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她不再感到撕裂，不再感到矛盾，而是感受到一种完整的、属于自己的力量。
雾气深处，那道无形而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许？
“拒绝割舍，方能完整。背负矛盾而前行的信念，远比追求虚幻纯粹的信念更为珍贵。”
“璃夜·蒂姆维瑟，你已看穿表象的抉择，找到了通往‘融合之心’的真正方向。”
璃夜停下脚步，轻轻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有一道银白与暗红交织的契约纹路正在微微发烫，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和谐共融，不再有丝毫的冲突感，反而如同呼吸般自然。
“这就是我的答案。”她对着这片空茫而伟大的白色空间，轻声说道，仿佛是在向某个存在宣告，也更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一抹释然而坚定的微笑，终于扬起了她的嘴角，“我不会割舍任何一部分的自己。无论是人类的过去，还是魔族的未来，都将由我…亲自承载！”
前方的浓雾，像是被她的意志所驱散，缓缓向两边退开，显露出其后波光粼粼的、如同巨大镜面般的湖泊。
璃夜凝视着那片湖光，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畏惧。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状态，随即迈开了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去。
第二试炼，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