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篇 小面

作者:Kroma 更新时间:2009/11/1 13:18:55 字数:0

秋之篇:小面 (夏目友人帐同人)

by Kroma

※题注:“小面”,指日本能乐表演时所使用的一种道具面具。在众多面具类型中,“小面”代表人类女性的身份。

“你就是那个叫夏目的人类?”

“……”

“拿出来吧,友人帐。”

“?!”

“把我的名字……”

“咣——咣——”

晌午的钟声余音绕梁,隔着高墙,还能依稀分辨出寺外的草丛里,秋虫鸣叫着的声音。青砖瓦之上,描画着重重叠叠的远山,火红、金、墨绿聚在了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此时,淡栗色头发的少年,此时正努力地用布擦洗着门框上的灰尘。木门和旁边的廊柱一样,漆成了朱红色。随着擦拭动作的上下,少年时不时地会仰视那些宫灯与细节。不论是谁,能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这种仿唐式建筑的恢弘气派,敬仰之情都会打心底油然而生吧。

尽管守夜寺不是什么知名的大寺院,但出于交通便捷,故许多大小活动都会在这里借光。就像这两天,本该清静养心的寺院,也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麻烦你了,夏目同学,再把这个箱子搬到那边的阁楼上去。”

“好的。”

不知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还是繁重的劳动,汗水一滴又一滴不停地从少年的额角滑落。手中的箱子虽然不沉,但由于体积过大挡住了他的视线,那个叫夏目的少年只能在室内狭窄的通道里,半摸索着一点点向前移动。

好不容易才将这个大家伙弄上阁楼,夏目终于能停下来稍稍喘口气了。没想到寺院的杂役工作会这么辛苦,他拉了拉短袖校服的领口,顾不得擦汗,径直冲到小窗边。

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新鲜空气,以及能让他降温的东西。可是迎面吹来的风,热乎乎的。相比簇簇红艳似火的枫叶,真的很难想象现在已经步入了深秋的节气。

夏目无力地将额头贴在小窗的木栏上,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向外眺望。

现在他身处的地方,与其说是阁楼,实际不过是由三角屋顶改建而成的小仓库。要是稍比夏目高一些的成年人站到这里,恐怕都没办法直起身来。空间不大又堆放了不少物品,有些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多半是些没用的东西吧。

虽然感到压抑,少年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因为从这里,整群建筑的最高处,恰好能览尽守夜寺的全景。

俯瞰偌大的庭院,除了红枫,最惹眼的恐怕就是南面正在修缮的小房子。没有纸门,三面镂空的小屋孤零零地靠着院墙,前方还留有一大片空地。就整个寺院的格局来看,它的存在有点奇怪。那个,应该就是舞台吧。

舞台……夏目想起来了,自己顶替受伤的邻居,临时来这里打工,为的就是能帮忙赶上今晚的“能艺新人受赏大庆”。

老实说,夏目对能乐并不熟悉。相关的知识也仅限于教科书还有长辈们的谈论。这次能有机会亲眼观看到传说中的神秘表演,还是非常幸运的。正当他打算下楼继续工作时,却意外地被身后的某个声音叫住了。

“你就是那个叫夏目的人类?”

伴着少许惊讶,少年本能地回过头。

“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模一样呢。”

夏目愕然发现小窗边,就在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此刻立着一位女性。身着一席艳红色的少女和服,衣摆缀满了金闪闪的星辰般的图腾,还有同样张扬的红发盘髻在脑后。若不是脸上戴着表明妖怪身份的纸面,夏目大概会以为眼前站着的,是某位气质华丽的年轻艺妓。只不过,没有艺妓特有的那份温柔罢了:

“拿出来吧,友人帐。”

“喂,小林君。你有看到夏目同学吗?就是那个穿校服的男孩子。”

“没有。可能在舞台那边帮忙吧?住持大人,您急着找他吗?”

“嗯。我刚才路过厨房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好像是他的。”

“这个是……?!”

“拜托你一会儿见到夏目同学的时候,交还给他吧。”

“好的。”

轻飘飘的话语,充满了恐吓与压迫感。赤色的妖怪一步一步朝夏目逼近,伸出手的同时,强调了自己的来意:

“拿出来吧,友人帐。”

阁楼的出口只有一个,夏目必须绕过右边两个大木箱才能接近那里。前提是……他必须保护好腰包里的那本友人帐。所以少年没有动,静静地盯着妖怪的眼睛寻找机会。

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因为那个位置,刚好被画着奇怪纹样的纸片所覆盖。不过少年知道,那不算什么。以前他假扮妖怪的时候,也有戴过那种神奇的纸片。戴上它,别人看不到自己的真面目,但自己的视线丝毫没受影响。而现在,少年能清晰地感觉到纸片底下,一股锐利的目光正牢牢地抓着自己。

“把我的名字……”

觉察到少年的不安,赤色的妖怪故意顿了顿,然后妖艳的朱唇微微翘起,似在嘲笑,又好像在恶作剧一般:

“添加到友人帐上。”

“……啊?”

平静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少年捏着出汗的手心,脸上写满了狐疑。

友人帐,奶奶玲子的遗物,对夏目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也是给他频频带来麻烦的东西。虽然不像有的妖怪认为的那样,友人帐本身并没有强大的力量。但记载着妖怪名字的友人帐,能召唤使役强大的妖怪,所以也算得上是不得了的宝物吧。

夏目继承了玲子的强大能力,却没有继承玲子的古怪个性。拿到友人帐后,夏目唯一想做的就是守护,以及将上面的名字还给那些妖怪们。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妖怪竟然想要……

“请让我把我的名字写到友人帐上面。”

“……为什么?”

“因为太无聊了啊。”

这是奶奶的口头禅吧?

因为无聊,到处和妖怪比试。因为无聊,做起了友人帐。因为无聊……夏目可以理解,但是……

夏目不知应该如何表明自己态度。将自己的名字写到友人帐上,就等于和人类定下契约,在名字消除前都会被友人帐所束缚。这对高傲而又讨厌人类的妖怪而言,是非常痛苦的。无论如何,夏目都不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

“抱歉,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诶?为什么?”,女性妖怪见少年无视她转身要走,连忙跟了上来。

“喂,小孩,我可是很厉害的妖怪哦,不记在友人帐上你会后悔的。”

很厉害的妖怪?

猫老师、三筱、丙好像都是很厉害的妖怪,但是究竟有多厉害?怎么个厉害法?夏目至今还是云里雾里。

很厉害吗?好奇心驱使下,少年停下脚步,满目怀疑地瞅着搭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妖怪。

“人类称我为司掌艺术的女神、也有人叫我灵感的妖精。”

“……”

误以为少年被自己的能力吓住了,赤色的妖怪越发得意起来。

“唐律五音,宫商角徵羽,吾之名,羽。”

“羽?”

被那冷艳的笑容迷惑的一瞬,夏目感到有些晕眩,随后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向阁楼深处走去。他这才意识到:糟了!被附身了!

“请不要挣扎,我不会害你的。”

感觉到少年的慌乱,羽将自己的意志传入到少年的脑海中。幽幽细语,伴随而来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情感,有些似曾相识的悲伤。那是……什么?

被附身的夏目来到阁楼一角。跪坐下来,掀开尘封的布套,露出的是一张他从未接触过的传统乐器——日本筝。虽说是第一次,驾轻就熟地给手指套上抚琴用的甲板,并精准地给琴弦调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少年还没来得及感叹的时候,右手已娴熟地落在了最末的几根琴弦上。拇指轻轻向外一拨,清脆的弦音响起,与心一起共鸣。

接着拇指触响了第二根琴弦,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规律的音节,像风又像清澈的流水。那似要将所有烦恼统统甩开般的潇洒一挥,十七弦齐鸣的余音在空气中仿佛过了很久才散去。

短短几分钟内,少年浑然不觉是自己的双手在编织灵动的乐章。他只是感受着那积聚已久的喜悦,莫名的喜悦,羽的喜悦。

曲毕,恍如隔世。

夏目才如梦初醒般,呆呆地望着端坐在对面的妖怪——羽,只见她按照人类的习惯,微微颔首前倾:

“刚才,失礼了。”

“藤代先生,这是本次庆典的参演人员名单。请过目。”

“谢谢,您辛苦了。”

青年男子接过名册,稍稍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将名册放在案桌上认真地翻阅着。

“今年可谓是能艺坛界的大年啊!有不少潜力新人,而且今晚参加受赏汇演的节目在全国也都是出类拔萃的,非常值得期待啊。”

副会长一边殷勤地向那名叫藤代的男子介绍今晚的活动,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另外一份材料。

“比如观月流的弟子,今年……”

将简历本翻到折角的那一页,胖胖的男人越发兴致勃**来。可能是热情过了头,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对桌的男子已经稍稍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正当藤代偷偷翻着简历边角,看看还有哪些页被折过,好估算副会长什么时候能说完的时候,楼上传来筝的声音。很轻,听得不是很真切。

“嘘!”

青年紧锁的眉头,立刻把一边夸夸其谈的副会长吓住了。这下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琴艺相当出色啊,是谁?”

正当副会长还在纳闷的时候,藤代已经先一步冲出了房间向声音源头奔去。

是她!

兴奋与焦躁缠绕在了一起,奔跑在十多米长的内廊感觉是那样的漫长。流进耳朵的每一个音符都震颤着灵魂,那是自己最熟悉的曲子。不会错的,是她!

但是……所有期待与彷徨都在踏进阁楼的刹那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塞满胸口。

那种熟悉的感觉,已经不在了。

短暂的寂静,很快被身后传来的沉闷脚步所打破。好不容易赶上来的副会长,扶着梯子向阁楼里张望着,过半天才喘出句话来:“什么嘛,根本就没有人。”

午饭过后,好不容易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夏目瘫倒在员工休息室里的风扇前,连水都懒得喝一口。昏昏欲睡之际,他瞥到了对面的放置着的宣传册。“藤代幽篁……”念叨着最醒目的名字,少年才猛然想起,出门前自己答应过塔子阿姨,要弄到那个人的签名的。

“藤代幽篁,被誉为日本能艺界百年一遇的奇才,同时也是日本最大能艺世家‘藤代流’的继承人。青年俊才却为人低调。出于某些原因,藤代老师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上台演出了,故也是位颇受争议的大家……”

这真的是宣传册吗?写得也太暧昧了吧?

算了,不管了。“为藤代幽篁先生的签名,加油。”,夏目抿了抿嘴巴,跳过简介直接翻查图鉴部分。至少先看看藤代先生长什么样子吧,或许等会儿在路上能碰到也不一定。

还没找到要看的那页,手中的小册子却被羽夺了过去:“要那家伙的签名?有啥用?不如我给你签一个,把友人帐拿出来吧。”

“不要。”

打从在阁楼遇到这位女性妖怪起,夏目的耳根就没清静过。虽然确认了不是什么有害的妖怪,但老粘着自己也不是个办法。如果直到打工结束后都没办法甩掉她的话,或许这个妖怪会跟着自己回家也说不定,那样的话一定会被猫老师嘲笑的。

“喵~”

对!就像这样!

夏目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难道他已经神经衰弱得能幻听到猫老师的声音了?!

“不要!”

……

“夏目同学?你没事吧?”

这次换成了管理员的声音,可怜的少年连忙睁开眼睛,结果再一次被吓到了。

“猫……!”

“嗯,是你家的猫咪吧?跑到这里来了……”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猫老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话说它真的好聪明啊。住持在厨房捡到它时,嘴里还叼着这个呢。”管理员小林翻了翻挂在胖猫脖子上的主人卡,然后将它抱给夏目。

“对不起,我马上把它带走!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没关系。虽说寺院里不能有宠物,但它就例外吧。肥嘟嘟的好可爱,和招财猫一模一样呢,会带来好运的。”

临走之际,小林还不忘摸摸猫老师圆圆的大脑袋,嘱咐道:“乖乖藏好,不要再让别人发现咯。”

“猫老师!”

看来某皮厚的妖怪,已经对夏目必杀的阴沉脸基本免疫。只见它摆动着短小的四肢,灵活地跳上了桌子,然后趾高气扬地霸占了风扇前面的最佳位置。

“不要激动,大爷我可是听说这里搞庆典会有许多好吃的,才特地赶过来的。跟夏目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在说这个!”

相比暴跳如雷的少年,超重的猫咪伏在桌子上悠哉悠哉地挠痒痒,爱理不理瞄了一眼夏目手中的学生卡。就是那张被管理员误认为主人卡的硬纸片,如今已被某猫的口水沾湿了一大片。

“啊,那个呀。本来想被人撞到了,就装作招财猫混一混。又怕被人当做来路不明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还是表明一下身份好了……啊!”

没等长相滑稽的肥猫说完,惨剧这就么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只听到一声“好可爱”的尖叫,肉球就瞬间被红色的女人抢进怀里,然后又是揉又是捏的,看来猫老师的要玩优雅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少年装作没看见,倒是认真地欣赏起了头顶的天花板,心中暗暗地赞叹:报应!

“夏目,你怎么又和来路不明的妖怪在一起了?!……啊!你这死女人!快住手!”

反抗与斥责,从那变了形的嘴巴讲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喜感。难不成多轨那类女性,才是猫老师的克星?

少年偷笑着,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宣传册。直起身的一刹那,却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休息室的窗户正对着别院的和室。此时,在那里,正有三两名少年做着练习。神秘而难懂的传统舞蹈,那个就是“能”吧?

“羽,你会跳舞吗?”

不经意的一句话,休息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当然。想不想试试?”

偷偷换上练习用的和服,夏目来到走廊末端闲置着的房间。在羽的指导下,他将外侧的纸门统统移开,简单地模仿出舞台的格局。

接下来,只要带上面具,就行了吧?

夏目跪坐在和室中央,新鲜的尝试,总伴着点紧张。

面具,是能乐舞蹈表演必不可少的道具。

少年端详着放在身前的脸谱,木制的模型拿在手里很有质感。

羽告诉过他,要帮助完成一支舞蹈,靠一般的附身就可以了。但是夏目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赤色的妖怪给了他这张特殊的面具。

这是一张小面,白色的脸庞勾勒出女性的形象。夸张的面容和诡异的表情,似笑似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据说能乐的每一张面具都是由手工制成的,独一无二,凝结了面具师的心血与智慧,所以才显得格外珍贵。想到这里,少年感到手中的小面愈发沉重了起来。

若说这张小面最特别的地方,还是那上面凝聚着的妖力。可能是因为羽在里面“沉睡”了好多年的关系。要让夏目的手脚完全“听话”,不借助那种程度的力量,恐怕会非常勉强。

为了保持镇静,少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支着脑袋,猫老师侧卧在和室角落里,边不耐烦地用另一支前爪拍打着榻榻米,一副等着看好戏似的样子。

“喂,夏目,快点快点,别老大姑娘似的磨磨蹭蹭。”

“知道了。”既然连小心眼的保镖都同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夏目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小面。

面具的视线很窄,可以说戴上面具以后基本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而且又闷又热,很不舒服。真的很难想象,那些戴着面具的能表演者,究竟是怎样完成那些精致舞蹈的?

随着羽的妖力从小面渐渐向身体渗入,少年脸部的不快感慢慢消失了。随之涌现的,是难以言喻的冲动。

“吾若起舞,丽人亦醉。”

“吾若起舞,皓月失色。”

“吾若起舞,神降新世。”

这就是羽的内心吗?

拾起身旁的折扇,夏目按照赤色妖怪的意志来到舞台里侧。就在他等待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脑海中想起了羽的音:

“别紧张,放松。跟着我的呼吸,我们来完成一些简单的练习。”

和之前的抚琴不同,尽管有着更热切的希望,这次羽没有自顾自的行动,而是像指导初学者那样,告诉夏目每一个动作,给他讲解每一个细节。

“做得不错。现在可以跳一些基本段子了。”

在没有任何伴奏的情况下,少年的手脚却很自然地动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了僵硬感,都是些之前做过的动作连贯到了一起。起初还有点茫然的夏目,也渐渐觉得有趣起来。再练习两遍,就能记住所有的动作了。如果没有羽的附身,少年有信心自己也能跳好。

这份没由来的自大,使得乐在其中的夏目,完全没注意到别人的目光。自然,他也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有多美。他看不到手掌画出白月的轮廓时,蕴含了静的力量。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每一个转身,都似叹息樱花飘零般的凄美。

直到最后止扇的一瞬,台下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夏目的注意力才突然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愧是观月家的继承人。”

和室外的庭院里,站着一老一少两名陌生男子。尽管与夏目只有四五米的距离,因为面具有限的视角叫他完全看不到来人的长相。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认错人了!

“这位就是我刚才向您力荐的新人:观月彰伊。”

少年有些尴尬,想立刻伸手解下面具。但是身体不听使唤,连要辩解的话都没能说出一字。

羽?!

夏目在内心呼唤着赤色妖怪的名字,一边用仅有的余光努力寻找猫老师的身影。看来是怕再次被人抓走,所以躲起来了吧?真要命……现在可不是左顾右盼的时候。正当夏目心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只见年轻男子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右手:

“幸会。”

少年应该和年轻男子一般高。但是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地势落差,产生居高临下的错觉。当然现在,少年已经无力改善这种微妙的状况。

羽!!夏目又一次急切地在心中呐喊着。

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面对等待自己回应的握手,时间走得很慢很慢,一秒又一秒,对少年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夏目感到自己快僵硬的脖子动了一下。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仅仅用了一个简单的点头示意,来回报别人的赞赏。

这就是妖怪——羽的回应。

但在旁人看来,晚辈的这种举动太过傲慢无礼了。站在一旁胖胖的男人架起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刚要破口训斥,却不幸被远处的喊话打住了。

“副会长先生!玄间评审有请。”

“哼。抱歉,我先失陪了。”

临走之际,中年男人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台上”不懂礼貌的小鬼。当然夏目没能看清那人的表情,他只是隐约预感到,那通不快即将追究在另一个不懂礼数的那个喊话的年轻人头上。

可惜僵局并没有因为副会长的离开而化解。

现在“舞台”边,只剩下青年男子和“彰伊”两个人的身影,在微风中凝立。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等到夏目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紧紧地拥抱住了。

想挣扎,想解释。

没有挣扎,没有回应。

“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不是彰伊?你认错人了!少年在心中大喊着。

“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吗?”

愤怒、怨恨、痛苦和哀求。少年默默地站在那里,感受着青年收紧臂膀的力量,却显得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离开……羽……回答我……”

他要找的人,是附在自己身上的羽?!

“……羽……”

不是没有任何回应。夏目清晰地感觉到,面对这个无助的男人,面具下,“自己”的表情,竟然是在嘲笑!

“……羽……”

最后,男子止不住颤抖,将脸埋进了夏目的颈窝。他在哭泣吗?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子和羽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许哭完了,他就会放开自己。少年无奈地垂下眼帘。

——可是那个人没有哭。

不但没有泪水,没有触碰过自己,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抬眼的一瞬,夏目惊讶地发现,两个人之间还是保持着一步之遥。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这么近的距离,透过面具狭小的眼洞,夏目仍然只能看到那么一丁点对方的模样。什么都没发生。难道自己做了白日梦吗?

恍惚之际,少年缓缓解下绳带,双手贴在小面的两侧。向前稍稍用力,半吸附在脸上的面具就被揭了下来。随后少年并没有将隔在两人当中的面具移开,而是架着它继续往前推。直到小面的“唇”触上了男人的唇。

清澈的水滴,划过纯净无垢的木制表面。

泪的温度,面具的温度,没有人知道。

“你会跳‘二人静’吗?藤代幽篁先生。”

起风了。所以少年听得不是很真切。最后那句话,是自己说的吗?

“嘿,快看快看,加了一个节目呢。”

“那个不是藤代流的当家吗?不是说不会演出的吗?怎么……”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刚看到挂了他的牌子。但没看到对手是谁呢。”

“对手?”

“二人静。不就是由两个人同台,同时完成同一支舞蹈吧?要做到动作分毫不差,难度相当高。当然孰优孰劣一下子就比出来了。”

“你想说藤代老师要欺负新人了吧?哈哈。”

“我看是年轻人下的战书才对。”

“可不是嘛。藤代现任当家的多年拒演,已经惹了界内不少抱怨。说难听点的,都评价‘徒有虚名’了呀。而且最近关于藤代流要重新选任继承人的谣言,也是满天飞。”

“那你们有没有听过那个传言?几年前的一次祭祀表演的时候,有名演员在台上跳了一半,突然就傻傻地站在那里,丢了魂儿似的。传言那个人就是藤代呢。”

“我也听说过,那次观看表演的人不是很多,而且又是带着面具。也不确定就是藤代幽篁本人啊。”

“如果真的是藤代老师的话,当时他也顶多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耻辱!发生那种事情,对家教严酷的世家来说绝对是耻辱。更何况是一等一的藤代家。绝对不可原谅的。”

“有那么严重吗?真的受打击的,应该是孩子本人吧。”

“这么说,藤代现任当家多年不参加演出,就是因为那次的事情?”

“很有可能。”

“你们少在这里瞎传了。要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夏目偷偷溜进阁楼锁上门。毕竟绝大多数人和夏目不一样,并不知道妖怪的存在。更何况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他可不想“因为被别人发现自己对着空气吼叫”而惹来更多的麻烦。

他也想尽量保持镇静,但是他不能!

“太乱来了!”

压抑着的少年在同样压抑的空间里团团转,反观一席艳装的“女子”却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

“都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作出这种决定!”

一小时前,夏目亲手挂上了“二人静”的剧牌。当他得知是“自己”将和藤代一起在舞台上表演时,少年再次深刻体验到什么叫“晴天霹雳”。

“因为普通人类是看不到我的。不附在夏目你的身上,就没办法上台比试了。”

“比试?”

“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

赤色的妖怪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

“而且,你也会爱上那种感觉的。站在舞台中央,万众瞩目,为你欢呼,向你膜拜。热烈的、澎湃的……感觉就像……胜过暴风雨般的战栗。”

夏目摇摇头。

“真奇怪呢,荣耀……人类不都喜欢那种感觉吗?而且会上瘾的哦。就像那个人一样。”

“你是说藤代先生?”

“对,那个软弱的人类。一次又一次得到我的帮助,到最后竟然哀求我说‘没有你,就算活着也没有意义’的地步。口口声声说需要我,却只想着利用我。那样的人类……真讨厌。”

晚风吹进小窗,稍稍带起她那蒙住眼帘的纸片。夏目看到,羽的眼睛,亦如红宝石般的颜色,美丽而又冷冰。

“原本已经不想再见到那个人类了。不过既然那家伙这么执着,这次我就再好好教训教训他一顿。二人静,在同一舞台上,完成相同的动作。让他自己看看清楚,没有我的帮助,他的水准到底有多少?”

“坏心眼的女人……唉……”卧在一旁的猫咪用短小的前爪支着大上好几倍的脑袋,弯弯的笑眼里竟是些琢磨不透的想法。当然在夏目忙着挂牌的时候,它顺道洗劫了一趟厨房,已经有那么几分饱了。现在除了晚饭,天大的事情都与它无关。夏目摊上这样一个保镖真是……不过他好像还没发现这一点。

“让我最后再附身一次吧,拜托了,那样我就不再缠着夏目要友人帐了。考虑考虑吧。”

赚完同情心以后,又来威逼利诱吗?

夏目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羽,你骗我。”

等到真正站上舞台后,夏目才知道,原来除了和自己一臂相隔的藤代先生,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别说万众期待的热情,他都不知道有多少观众,观众又在哪里,在干什么。

这样也好。正因为看不到,至少不会让他太过紧张。紧张的应该是藤代先生吧?夏目回想着那个妖怪的话:“那个软弱的人类……让他看看清楚,没有我的帮助,他的水准到底有多少?”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没有羽附身的那个人在舞台上,是摆弄着拙劣的姿态,还是只能傻傻地站在观众面前?

“喂,上面哪个才是幽篁先生?”

“不知道啊,两个都像,看上去差不多。”

“真逊,二人静,当然必须是体型差不多的人来演。”

“站在前面的那个是被亡灵附身的巫女。她才是主角。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藤代老师怎么可能去演次角?!当然前面那个才是幽篁咯。”

“叮——”由远及近的金铃,象征冥冥召唤已逝的亡魂。台下窃窃私语渐渐平息,剧目开始了。

披星戴月,身着华服,露天的舞台在薪柴燃烧的火光照应下,如梦如幻。凝立不动,晚风拂过,长袖衣摆随风微微飘舞,散发出隐隐灵气,仿佛整个庭院已经置身于能剧中的鬼神境界。

凄凉的三弦,数着那彷徨的心跳,只见藤代举起持扇的右手,划过天际。开扇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处在另一方陌生的和式庭院之中。夕阳暖照下的庭院,很美。但对蹲在石灯笼下的那个孩子来说,这个庭院很大、很冷。

虽然不知道站在跟前的孩子是谁?不过夏目觉得,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好像自己。总是独自一个人。

大多数时候,小孩都呆在这个无人的在院子里。只有一个女人会陪伴着他玩耍。他看不到眼前的夏目,也看不到那个一席红妆的女人。

有些时候,孩子会用院子里的池水浇在自己肿胀的小脚丫上,然后冲着旁边的空气笑笑。有些时候,孩子会跟着无端端飞舞着的落叶,跳啊转啊。夏目发现,那个小孩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她的存在,那个赤色妖怪的存在。

长大些的时候,孩子在院子里拿着国文课本,故意念得很大声。于是,红色的女人就在他的前面,用叶子在地上拼出了一个日汉字。好不容易,稚嫩的发音才把那个字完整地读了出来。女人笑了,那是她的名字。

第一次登台表演前,她将一株二人静放在了哭泣怯场的孩子面前。她想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她想让他知道,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她会永远陪伴着他。

某个秋天,孩子自豪地展示了他那新到手的宝物:“羽!快看!这个是我的面具,只属于我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哦!”妖怪轻抚着捧在孩子手中的面具,作为继承人的礼物,专为他定制的,无垢的小面,就好像在抚摸着那个孩子的脸颊一样。

“羽,今天爷爷告诉我,我有另外一个名字,很厉害吧!我的艺名叫,藤代幽篁!”

转身的一刹那,夏目眼中的景色又回到了舞台上。起伏不定的三弦,还有听不大懂的吟唱还在继续着。虽然两人是前后错开站立的,但在转身的时候,有那么几秒夏目会背朝藤代。这个时候,视线中唯一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黑暗,寂寞,迷茫得有些无助。这就是失去羽的那个人的心情吧……期待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仅仅这几秒,不正是是那个男人所期望的吗?就像现在这样,如同那个时候。

同样的舞台,同样的装束,同样的歌谣悲悲戚戚。

“羽,你在哪儿?不是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吗……”

舞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谁都没能听到,那张小面背后的嗫嚅。

打从记事起,还是第一次,少年感觉不到羽的存在。

那么,能乐也好什么也好,已经不重要了。他丢下了那张素白的小面。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在生气吗?为什么离开了?为什么哪儿都找不到了?

自那以后,那个叫藤代的少年再也没有表演过能乐。相关的一切,连同那张小面一起,都在那天,丢在了守夜寺的大木箱中。他不知道,后来那个叫羽的妖怪就躲在他的小面里,只属于他的面具。她在等他,只要他想练习,只要他再一次触碰这张小面,他就能找到她。直到这个秋天……

“已经不想再见到那个人类了。”

失望,究竟是谁对谁的?

等夏目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正坐在最后一排观看授赏仪式。

“哟~醒啦?”

瞧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水手服少女,夏目不甘心地揉了揉眼睛。看样子,猫老师已经准备好混吃混喝了嘛。

“玩得开心吗?”

少女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舞台的方向。

“浑身酸痛。跳舞也好,附身也好,都非常耗体力啊。”少年坐在位子上一会儿拉拉手臂,一会儿转转腰,骨头清脆地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至少能跟上那家伙的水平,小子你已经很努力了,表扬一下。”

“诶?猫老师觉得藤代先生的舞蹈,能跟羽平分秋色?”

惊讶的同时,少年才想起来,自己都没能看到藤代和“自己”的舞蹈。如果有录像就好了。对了!闹了半天,其实自己连藤代先生的脸都没见过呢!藤代先生小时候好可爱,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

“事实就是这样。再说,人家可不像夏目这个半吊子豆芽菜,需要附身才能跳舞。”

好像开始颁奖了,台下不时传来一阵阵掌声。少女也凑热闹般跟着人们鼓掌,一边拍手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难懂的话:

“口口声声说人类利用了自己,她还真是个坏心眼的女人。”

“啊?”

“那个女人,”幻化成人类的猫老师摇着手指,一脸狰狞的样子,让夏目背后一阵恶寒。“那个女人,可是专门吞吃人类才气的妖怪。”

“虽然靠附身,她暂时可以赋予人类一定的能力,但那种奇迹不会长久的。”说到这里,它恶劣地戳了戳夏目的肩膀,惹来少年不满与反驳:“又不是我要这样的!”

显然这句话被某猫无视了。

“人类总是不吸取教训。靠侥幸得来才能的人不懂谦虚谨慎,只知道张扬跋扈,而后变得愈加贪婪。从来不会去思考,一旦能力被收回后,会发生什么?许多妖怪偏偏就喜欢拿那种‘能力’当玩笑,捉弄人类呢。”

“这和藤代先生的事情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爱捉弄人类的妖怪,反过来也常常会被人类所吸引。”

你在说自己吧?夏目背着猫老师心里不断嘀咕着。

“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就因为藤代极高的天赋,那个靠人类才气提升力量的女人,才会一直在他身边的。”

藤代先生曾是羽的粮仓咯?现在怎么看,受害人都是藤代先生啊。

“可以这么说。”

得到如此冲击性的结论,夏目不禁有些好奇,那位看不到妖怪,只能感受到妖怪存在的藤代先生心目中,羽的长相又是什么样的呢?

“辛苦了,夏目同学,这壶酒麻烦送到楼上的雅间。”

“是。”

真是的,猫老师晾着自己逍遥去了。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但是少年还是没好气地在心中抱怨。

穿过吵吵闹闹的走廊,夏目来到二楼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那里就是厨师先生指定的雅间。于是他跪坐在走廊上,轻敲着纸门。借来的侍者和服偏大了些,少年感到行动不是很方便。不过宽大的衣服能藏下,那本不能离身的友人帐,忍耐还是值得的。整理好衣物,他小心翼翼地实践着临时学到的礼仪,向里面的客人寒暄:“打扰了,您的酒。”

“啊,请进。”

雅间里只有一位客人,正随意地坐在软榻上。

“放在那边先温着吧。”

夏目按照客人的指示,把烧酒放进窗边小炉子里。窗户开着,夜风吹入,有些清冷。大概只有喝酒的人,不自知吧。

少年没理会那边的窗子,认真地收拾着堆放在一边的酒瓶,那位二十出头的客人,已经喝了不少酒。难免有些叫人担心。眉目清秀的脸上,红扑扑的,显得唇下的一点小痣格外妩媚。那个人有着和夏目一样的发色,长长的十分帅气。非常符合他那优雅又略带稚嫩的气质。作为侍者,夏目不敢过多打量客人,安置完酒瓶后,便躬身退向门边。

“请等一下。你姓夏目吗?”

“对。”

大概被看到工作衣上的名牌了吧。

“这里有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夏目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客人从布包中拿出一本帐册。是他的友人帐!怎么会?!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

随即少年紧张地掏出他的腰包,那里面硬硬的东西却是张小面。

“你喜欢‘能’吗?”

客人看着夏目手中的面具。

“嗯。”

“今天的表演,觉得如何?应该有看到吧?二人静。”

这下,夏目有点语塞。“那个……我只是杂役,没能去看表演。”

“真遗憾。”

“听别人说,二人静传达了‘永远在一起’的心意。应该是个浪漫凄美的故事吧。”

“永远……呵呵,不对不对。”

客人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二人静,讲述的是不能超度的亡魂,通过附在女巫身上最后一次表演舞蹈,来表达自己对爱人的思念,永远在一起的心意。直到故事最后,完成心愿的亡魂如落花般散去。”

“如落花般散去……”夏目咀嚼着客人话语中强调的几个字,还是有点不解。

“所以呢,这个二人静,最终要传达的,是‘告别’啊。”

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夏目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大的庭院,那个秋天,那个小孩与看不见的妖怪一起玩耍的午后。痛苦也好,欢笑也好,也只有她会倾听。那个时候起,羽的存在,就是那孩子心中唯一的支柱。唯一的支柱……都没察觉到呢,其实那个孩子对于将寂寞说成无聊的羽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但无论是什么,太过依赖的话,总是没好处的。尤其是对妖怪的依赖。这一点,夏目明白,斑明白,羽也明白。所以必须离开呢……那个孩子已经太依赖自己了。

原来藤代先生需要的,仅仅是羽陪伴在身边而已。看来夏目之前曲解了“帮助”的含义。一开始就被耍了啊,被附身的舞蹈就和这场二人静的剧目一样充满了讽刺。

隐约记得羽说,若他能在今晚胜过她,她就会回来。

任性的承诺,一开始就不打算去兑现的承诺。不这样做的话,藤代先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上台演出的吧?

“可以的话,能不能把那个送给我呢?”

客人指指夏目手中的小面。尽管依旧素白无垢,岁月还是无情地在上面留下了痕迹。那个曾被藤代先生丢掉的面具,现在又被羽遗弃的东西。

轻轻关上纸门,夏目并没有马上离开。面对多到手忙脚乱的酒瓶,徘徊之际,少年听见雅间里发出沉闷的“嘭”的一声,便不安地从门缝朝里张望。

只见那个醉意朦胧的客人摊到在了榻榻米上,双手托着小面在白炽灯下端详了一阵。最后将它盖在了自己脸上。得知无事发生,夏目松了口气,但总觉得那个动作伤感得难以言喻。真是个奇怪的人。

趁现在没人,夏目拿出了收回的友人帐。刚才递还帐册的同时,年轻的客人有不好意思地向自己解释:“非常抱歉。因为是友人帐,所以鄙人也随兴在上面涂鸦了个签名。”

第一次有人类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妖怪帐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少年焦急地在一堆鬼符般地字迹中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那页。

狭长的纸张上,有用毛笔潦草地涂写着“藤代幽篁”四个字,还有印章呢。原来那位客人就是……

“诶?”不注意的话,其实角落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签名:羽。

“真是坏心眼的女人!”

少年毫不犹豫地撕下了那一页。

不顾猫老师的抱怨,第二天一大早夏目就匆匆往家赶。真的要抱怨的话,应该是夏目吧?要一路辛苦地背着沉重的肉团。

回到熟悉的街道,还是清晨无人的时间。宁静的远郊……还是这里适合自己。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贵志君,吃过早饭了吗?昨天邻居有送来京都特产,快尝尝吧。”

和平时一样,塔子阿姨早早地忙活儿起来。即使是长假也不能偷懒啊。夏目怀着感恩的心情,洗完手来到餐桌旁。甘春堂的枫叶果子可是非常有名的,趁塔子阿姨不注意,猫老师偷偷地跳上餐桌,和夏目争抢为数不多的甜品。

总之塔子阿姨要的签名,顺利拿到了。看到塔子阿姨兴奋的样子,夏目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只是友人帐莫名其妙出现在藤代先生手里,夏目有些担心自己被附身以后,尤其是失去意识被羽占据身体的那段时间,“自己”有没有干过奇怪的事情?总有不祥的预感。

目前他还不知道,因为昨晚的精彩演出,他已经成了能艺界的“灰姑娘”,正被到处“通缉”中。

“夏目啊,其实你跳舞还是蛮好看的。要不下次让羽附身扮艺妓吧。好像那个能赚很多零花钱。这样就能天天吃到甘春堂的点心了,喵~”

宁静的早晨,偶尔能听到少年的拳头发出嘎啦一声清响。

秋季,比较容易上火。

( 本篇 完 )

2010-5-26【修改说明】:本次修改不涉及剧情变动,仅仅做了文字结构的调整和情感部分的补完。有炒冷饭之小嫌,不过肯定是个好兆头。因为Kroma的系列文,每次改旧文,预示着将要出新篇章了,敬请期待~夏目四季同人 夏之篇《宛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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