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奥托都没有再出现。孤儿院里一切如常，只有孩子们嬉戏玩闹的声音和蕾安娜院长温和的指导声。
她一边帮着整理孩子们的玩具，一边忍不住回想早上自己那番激动的言辞。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奥托或许真的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毕竟，他今天确实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甚至在她明确表达不满后，就“识趣”地消失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卡莲强行按了下去。她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不要被假象迷惑，奥托·阿波卡利斯的心思，绝不是那么简单。
忙碌的工作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帮着准备午休、打扫庭院、陪孩子们做游戏……一天的时间在充实中很快过去。
等到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时，卡莲已经累得有些腰酸背痛，也几乎将早上与奥托那段不愉快的插曲抛到了脑后。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看着孩子们被保育员们陆续带回房间准备晚餐，觉得今天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打算回房间休息。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两个小小的身影却有些怯生生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卡莲停下脚步，低头看去。那是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有着柔软的绿色头发和同色的清澈眼眸，像初春的嫩芽；另一个则是一头罕见的蓝色短发，配上一双明亮的红色眼睛，卡莲记得她们，一个叫卡洛琳，一个叫斯蒂娜，是院里比较安静内向的两个孩子。
“卡洛琳？斯蒂娜？有什么事吗？”卡莲放缓了声音，蹲下身来，与她们平视。
两个小女孩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些紧张。最后，还是绿发的卡洛琳鼓起勇气，先开了口，声音细细的：“卡莲姐姐……我们、我们没有恶意……”
蓝发的斯蒂娜紧接着用力点头，红色的眼眸中带着渴望和一丝不安，她补充道：“我们……我们昨天不是有意偷听的……” 她的声音比卡洛琳更清脆一些。
偷听？卡莲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们可能指的是昨天奥托来时，自己在庭院里与他的对话？孩子们的好奇心总是很重。
卡洛琳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绿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卡莲：“卡莲姐姐，我们想成为女武神！像塞西莉亚大人那样强大的、能保护大家的战士！”她的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憧憬和坚定。
斯蒂娜也用力握紧了小拳头，接口道：“我们知道……卡莲姐姐你和天命的主教大人关系很好……我们、我们昨天都看到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带着羡慕和期盼，“我们想像昨天那个被主教大人带走的姐姐一样……我们也可以变得有用，可以战斗！”
她们口中的“昨天那个姐姐”，显然指的是西琳。
卡莲看着眼前这两双充满渴望和忐忑的眼睛，心里吐槽道:“别人恨不得离奥托远远的，你们倒好，赶着上去送。”
她收敛心神，脸上露出温和但坚定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用尽量不伤害她们的语气说道：“不行，你们还太小了，现在想这些太早了，等你们长大了，如果到时候还坚持这个想法，再考虑也不迟。”
卡洛琳听到拒绝，绿色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失落的水汽，她急切地向前一步，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可是……可是蕾安娜妈妈也不希望我们成为女武神……她说那里很危险，希望我们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平安长大……”
斯蒂娜也用力点头，红色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我们知道危险！但是我们不怕！塞西莉亚大人不也是从小就开始训练的吗？我们不想永远被保护，我们也想有能力保护大家，保护孤儿院！”
卡莲看着她们执着的样子，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当女武神有什么好的呢？训练艰苦，时刻面临危险，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像普通人那样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不好吗？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卡洛琳，斯蒂娜。”
两个小女孩身体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缓缓转过身。
只见蕾安娜院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们身后，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但碧色的眼眸中却带着一丝罕见的严肃。
“蕾、蕾安娜妈妈……”卡洛琳小声地叫道，斯蒂娜也低下了头。
“我似乎说过，关于成为女武神的话题，需要慎重考虑，而不是来打扰卡莲姐姐，对吗？”蕾安娜的声音平缓，却让两个小女孩的头垂得更低了。
“回去房间，好好想一想自己今天的行为，以及为什么我和卡莲姐姐都认为现在的你们不适合谈论这个。知道错了，想明白了，再出来。”蕾安娜的语气没有严厉的斥责，却带着一种让孩子们无法抗拒的力量。
卡洛琳和斯蒂娜瘪了瘪嘴，眼里噙着泪花，但不敢反驳，乖乖地应了一声“是，蕾安娜妈妈”，然后牵着手，一步三回头、垂头丧气地朝着宿舍楼走去。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蕾安娜才转向卡莲，脸上带着歉意：“抱歉，卡莲，这两个孩子……让你为难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孩子们消失的方向，带着复杂的追忆：“她们以前……很黏塞西莉亚。塞西莉亚每次来，她们都会跟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看她练习。在她们心里，塞西莉亚就是最耀眼、最温柔的英雄和榜样。”
她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塞西莉亚走后，她们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萌生了要成为像她那样强大的女武神的念头，觉得那样就能继承塞西莉亚的意志，保护想保护的人……这份心意是好的，但是……”
蕾安娜转过头，看向卡莲，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疲惫与沉重：“但是，我无法赞同，我见过太多年轻的生命消逝在崩坏的战场上，女武神这条路，充满了鲜血与牺牲。即便是天命最强的S级女武神，如同塞西莉亚那般惊才绝艳的存在，最终……不也一样无法避免死亡的结局吗？”
卡莲沉默地听着。她当然知道塞西莉亚牺牲的“官方”说法，也更清楚那场悲剧背后隐藏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另一重真相与算计。
但这些，是无法对孩子们言说的，也是蕾安娜院长此刻沉重叹息背后，那无法完全宣之于口的痛楚与无奈。
小孩子憧憬着英雄的光辉，却还不明白成人世界里的复杂与黑暗，以及那份光辉背后可能隐藏的残酷代价。
“我明白，蕾安娜院长。”卡莲轻声回应，“她们还小，需要时间和引导。或许等她们再长大一些，经历了更多，会对‘力量’和‘守护’有不一样的理解。”
蕾安娜点了点头，脸上的沉重稍稍散去，重新浮现出那抹温和而坚韧的笑容：“希望如此吧。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卡莲应了一声，与蕾安娜道别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庭院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上宿舍楼前的台阶时，一股极其细微、却如同冰针刺入骨髓般的异样感陡然袭来！
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冰冷、粘腻，带着非人的质感，与她之前感受到的奥托那种深沉专注的注视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一种冥冥中的危机预感如同警报般在脑海中尖啸！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右手快如闪电般向身侧的灌木丛中猛地一探一抓！
动作完成之后，卡莲自己才猛地惊醒，惊愕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抬起、正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的右手。
刚才那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迅猛，完全超出了她平日里的反应速度，仿佛在危机降临的瞬间，自行激活了自保的本能。
她缓缓摊开手掌，瞳孔微缩。
躺在掌心的，是一个约莫指甲盖大小、造型极其诡异的物体。
它整体呈暗银色，表面有着类似生物组织般的细微纹理和脉动，却又分明是金属质感。
几条纤细如发丝、顶端带着微型感应器的机械触手正无力地垂落蜷曲着，还在微微抽搐。
这像是一个拙劣模仿生物形态的微型机器人，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混合了科技与某种…难以名状的怪异气息。
“这是……？”卡莲的心猛地一沉，第一个闯入脑海的念头便是奥托，是他用这种东西在监视自己？他果然没有放弃，甚至用了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混合着被侵犯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只觉得一股炽热的气息瞬间流窜至指尖，下意识地五指收拢，轻轻一握。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那诡异的小机器人在她掌心瞬间被碾碎，变成了一小撮闪烁着微弱电火花的金属与生物组织的混合残骸，那点令人不适的窥视感也随之消失。
卡莲看着掌心那团废渣，眼神冰冷，她随手将其扔在地上，用脚碾入泥土之中，仿佛要彻底抹去这令人不快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
刚才那瞬间的反应和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之前自己接触那片意识空间有的能力吗?
卡莲打算不去思考这些事，而是回到当下奥托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软柿子，随便欺负，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