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走下的黑发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双红眸如凝结的血，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
她手里托着骨瓷碟，上面盛了块精致的草莓蛋糕，银叉小口送进嘴里，动作斯文却精准得近乎机械。
看见卡莲的瞬间，她叉蛋糕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头微蹙，又顷刻平复，快得像错觉。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卡莲、奥托和程立雪，最后落回雷电龙马身上。
“想不到雷电龙马先生，会背地里叫了这么多人。”声音不高，却让空气微微一滞。
雷电龙马脸上掠过尴尬，很快又恢复商人的镇定，侧身带上一丝谨慎：“抱歉，苏澈小姐，是我疏忽。这位是——”
话没说完，被称作“苏澈”的少女抬起手，止住了他。
她把最后一口蛋糕送入口中，放下碟子，用餐巾轻拭嘴角，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随后抬起那双仿佛能吸走光线的红眸，再次看向卡莲一行人，双手缓缓背到身后。
“天命的各位，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她的视线转向奥托，唇角似乎极轻地扯了一下，没有温度，“既然来了，不如坐下谈谈。”
顿了顿，她特意在某个词上放缓：“以及……这位先生的气场，倒是比传闻中更‘温和’。”
最后瞥向程立雪：“剑气内敛，也不是寻常人物。”
话音落下，店内空气仿佛骤然收紧，两名保镖身体绷直，手已摸向腰间，雷电龙马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这位逆熵的合作伙伴一眼就看破了来者的身份。
苏澈双手从身后抽出，双枪抬起，枪口稳稳指向卡莲与雷电龙马，但程立雪比她更快，若水剑的寒芒已贴上苏澈脖颈。
剑锋与枪口，刹那定格。
奥托脸上的笑容没变，从看到苏澈第一眼起，某种熟悉的违和感就萦绕不去——这样的人物，他不该毫无印象。
翠绿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锐光，微微欠身，姿态优雅：
“过奖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温馨的场所，遇到眼光如此独到的女士。”他稍作停顿，“苏澈小姐？幸会。”
卡莲望着少女，心头莫名泛起一丝熟稔，却又迅速压下——她不可能认识对方。
雷电龙马被枪指着脑袋，脸色彻底变了，“苏澈小姐！”他声音抬高，带着被触怒的颤抖。
“我与天命素未谋面，今日纯属巧合！何来‘内鬼’之说？这是对ME社、对我个人的污蔑！”
奥托轻轻放下咖啡杯，瓷底碰触桌面，一声清响，依旧笑着，像在观赏一场即兴戏剧。
“有趣，”奥托的声音有种奇异的穿透力，“苏澈小姐似乎对我们，以及雷电社长之间的关系……有着独到的见解。”
目光转向苏澈，温和却深不见底，他正要再开口，脚背被什么东西踩着——卡莲踩了他一脚。
奥托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也明白了卡莲的意思，顺势收声，甚至后退了小半步，将场面让给卡莲，只是眼底那抹锐利，仍锁在持枪的苏澈身上。
卡莲深吸一口气，目光在雷电龙马与苏澈之间快速移动：
“请住手！这是误会！我们来这里没有预谋，也不知道你们会在！”
她语气加重：“如果带着敌意，我们会毫无防备地走进来吗？还带着孩子？”
雷电龙马怒意未消，但卡莲的话让他冷静了一瞬，他看向一脸平静的西琳?又看向远处惊恐的芽衣——是啊，若真要动手，何必选在这里？还带着孩子？
西琳丝毫不在意，她已经看过了对方的手枪不过是普通的手枪，根本没有杀伤力，自己随便动用空间就挡下来。
苏澈的红眸依旧冰冷，枪口纹丝不动，仿佛颈侧的剑锋不存在。
“孩子可以是伪装，也可以是人质。”她声音平稳，却更显森冷。
“至于地点——最公开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不是么，主教阁下？”
奥托轻叹，那叹息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苏澈小姐的警惕令人钦佩，但想象力也过于丰富了。”
奥托站起身，摊了摊手，甚至向前走了一小步，程立雪的剑锋随之贴近，苏澈的枪口也微微调整。
“若我真要针对各位，”奥托语气温和，却带着笃定，“你们觉得，现在站在这里的，会只有我们几人？或者说，你们此刻的‘安全’，是源于自己的布置，还是……我的‘允许’？”
话音落下，店内一片死寂。
雷电龙马只感觉背脊发凉——一切都在奥托的计算中吗？没想到天命的主教竟然如此……
卡莲心中暗恼奥托搅局，却不得不借着这股压迫感继续开口：“够了，奥托！你再说，就回去跟你的魂钢过日子！”
奥托乖乖闭了嘴，毕竟卡莲都发话，自己在不识抬举，就太对不起五百年的经验了。
“我知道逆熵与天命之间，有根深蒂固的矛盾。”卡莲的声音清晰有力，“过往恩怨、理念冲突……这些我都清楚。”
苏澈的枪口未动，红眸中的冰层却似微微波动。
“但是，”卡莲话锋一转，语气沉肃，“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崩坏才是悬在人类文明头顶的剑——它不分天命还是逆熵。”
她看向雷电龙马，又转向苏澈：“我代表天命，真正以对抗崩坏为己任的那部分人……向逆熵伸出合作之手。”
顿了顿，语气更恳切：“过去的分歧或许难以弥合，但面对共同威胁，我们至少可以尝试构筑共同的防线。”
最后，她看向对峙的枪与剑：“今天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一次因为孩子想吃蛋糕而引发的、谁也没料到的邂逅，如果我们都退一步，或许……它可以成为一个起点？”
只有两个孩子轻微的呼吸声，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甜腻气息交织。
雷电龙马脸上的怒意已褪，转为深沉的思索，他深知崩坏并非虚言，也明白逆熵内部对与天命之间的对立关系。
他觉得卡莲的提议大胆而理想——更何况，身为天命掌权人奥托就在一旁沉默，这就根本不对劲。
苏澈望着卡莲，自己在逆熵潜伏已久，若两方合作，或许能更接近天命内部，也更近卡莲一步，但奥托仍是隐患——现在的她，还没有正面抗衡的资本。
片刻过后。
苏澈持枪的手，缓缓垂落，双枪在她指间转了个圈，插回后腰，几乎同时，程立雪的若水剑化作湛蓝光点，消散空中，但她仍紧盯着苏澈的每个动作。
“可以，”苏澈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杀意褪去，却多了一丝复杂，“我会向盟主传达。”
她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像在咀嚼某个久远的词：“至于对抗崩坏……呵。”
“但信任的建立，比崩坏能的裂变更难。今天的事，就当是‘意外’。”
“我们不如就此散了吧。”
出门之后，苏澈才轻轻舒了口气，她没有把握能从奥托、程立雪以及那个叫西琳的女孩手中全身而退，“苏澈”这个身份，她还不能丢。
毕竟，真正的本体仍在长空市的地下，在十三英桀中执行恒沙计划的苏死亡之前，自己不能贸然现身。
至于凯文，自己可不会让世界蛇帮助他离开量子之海，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量子之海待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