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成光线自上而下，为宽敞空旷的主控大厅覆上一层没有温度的银白。
空气里只有能量流过管线时低微的嗡鸣，以及某种不易察觉的、属于庞大精密机械特有的“存在感”。
白发少女踏进来时，脚步很轻，几乎像一片羽毛落地，但又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稳定节奏。
她外套下摆还残留着高速移动与碰撞带来的、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尘屑，发梢似乎还萦绕着外面通道里被击毁机甲短路时逸出的、那一点焦糊的臭氧味。
大厅尽头，占据整面墙的巨大弧形主屏幕上，流动的数据瀑布般无声倾泻，映出下方三个清晰的人影。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身着华贵的主教礼服，金发一丝不苟，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金色方块，方块随着他指尖细微的动作，偶尔折射出一线冷光。
对于闯入者，他的惊讶只维持了不到半次心跳的时间，对方与卡莲长得极为相似，不过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在奥托身侧半步的符华，眸色浅淡，穿着样式简洁的练功服。
她的姿态放松却毫无破绽，视线牢牢锁定了踏入大厅的陌生人，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反而更显出一种渊渟岳峙的凝重。
另一位蓝发的程立雪则站在稍后的位置，手已悄然按在腰侧的剑柄上，眼神锐利如刀。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不请自来的白发少女身上。
少女对这片凝重到几乎要凝结出实质的敌意视若无睹。
她甚至没有刻意去打量这控制着天命命脉的核心区域，蓝色的瞳孔径直穿透空气，落在那个把玩方块的金发男人脸上。
然后，她抬起手，两根手指捏住那副遮住她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镜腿，随意地向下一摘。
墨镜滑落，被她另一只手接住，顺手插在短裤的口袋边缘。
没有了深色镜片的阻隔，那双眼睛彻底暴露在主控室的光线下——那是非常纯粹的蓝色，剔透、明亮，却又奇异地跳跃着一丝近乎顽劣的鲜活神采。
她的嘴角勾了起来，一个轻松到近乎不合时宜的弧度，打破了大厅里蓄势待发的紧绷。
“哟，”她开口，声音清脆，带着点奇异的、仿佛金属轻轻碰撞的质感，“初次见面，主教大人——”
她的目光略过如临大敌的程立雪，在符华沉静的面容上多停留了一瞬，那停留短暂得几乎无法捕捉，随即又回到奥托身上。
笑意在她蓝色的眼底漾开，清晰无误地递向那位天命的主宰。
“——我没有恶意，我是来找卡莲的，也就是我的同伴。”
“能带我去找她吗？”
她歪了歪头，发丝随着动作滑过肩头，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询问咖啡厅的位置。
“如果您能把她交给我。”她顿了顿，笑意更深，那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的光几乎称得上“促狭”，“那就真是……太感谢了！”
尾音落下，主控室里只剩下数据流无声滚动的微光。符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丝，程立雪按着剑柄的手指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奥托缓缓抬起眼，碧绿的眸子对上那双蓝色带笑的眼睛，像是平静的深湖对上了跃动的冰焰。
他向前缓缓踱了一步，礼服的衣角纹丝不动。
“这位……小姐，”他选用了一个礼貌而莫测的称谓，“你口中的‘同伴’，是否该有个具体的称谓？而你又如何证明，你与她，是‘同伴’而非……”
他的问题看似平和，却像一层柔软的蛛网，悄然笼罩下来。
每一个词都带着钩子，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身上扯下一点有用的信息。
少女闻言，非但没有被问住的窘迫，反而笑得更开了些，露出一颗小小的尖牙。
她没有立刻回答奥托，反而将视线转向符华，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般的兴趣。
“证明？”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嗯……有点难办，毕竟我和她可没有什么信物。”她耸耸肩，动作流畅自然，“至于称谓嘛……”
她拖长了调子，蓝色的眼睛重新看回奥托，那里面跳动的光芒忽然沉静了一瞬，变得锐利起来。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叫相亲相爱的组织，聚集了来自其他不同世界的人，你别问为什么叫这名，因为不是我取的。”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但每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主控室凝滞的空气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程立雪的呼吸微微一滞，符华的眼神骤然深邃，奥托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天气汇报。
“啊，对了，”少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为了表示诚意，这个送你们了，毕竟你们的文明还没跨越终焉，这个或多或少能帮你们。”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八卦，将自己肩膀上的一个圆环一样的装置摘了下来丢给奥托。
奥托在接住装置后，终于有了点不同的反应，惊讶的发现这个装置居然能吸收崩坏能并对使用者进行逐步强化。
“了解得不少。”他慢条斯理地说，“但今天你可能走不了。”
他话锋一转，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光泽，奥托明白面前的少女所在的世界科技水平远超这个时代，正因为如此才坚定了奥托不会让她见到卡莲，就算见到，也要是失去反抗能力之后。
少女见到奥托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怎么每个世界的奥托都那么难搞定。
“我已经说了，找同伴。”她眨眨眼，“我的名字叫伊尔，当然你也可以把当成卡莲，毕竟世界那么多有几个同位体也是很正常的嘛。”
伊尔说完后，目光扫过那些瞄准她的武器，扫过程立雪出鞘的剑，扫过符华沉静却蓄势待发的姿态，最后落回奥托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
蓝色的眼底，那丝促狭的笑意并未褪去，反而混合进了一种更为锐利、更为专注的神采，如同冰层下开始加速奔流的寒水。
“看来，我们是无法好好沟通了。”她低声自语般说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