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控的“好父亲”

作者:浅海区不搁浅 更新时间:2025/11/6 22:25:22 字数:5664

(一)

魔王城的书房里,芭比伦的哭声像被风吹乱的银铃,尖锐又带着委屈,顺着阳光的轨迹弥漫在整个房间。

她小小的身子趴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粉色的裙摆皱成一团,屁股上还留着夏尔手掌落下的温热触感,火辣辣的疼让她忍不住抽噎,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浅不一的湿痕。

“知道错了吗?”夏尔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却裹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酝酿着暴雨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站在芭比伦身后,玄色朝服的衣摆垂落在地毯上,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责罚时的力道——就在半个时辰前,芭比伦趁着古辛去库房取材料的空隙,偷偷溜进了他的实验室。

那间摆满了玻璃器皿、弥漫着刺鼻魔法药剂气味的屋子,对芭比伦来说充满了诱惑,尤其是墙角架子上那只泛着幽蓝光芒的水晶瓶,里面的液体像凝固的星空,让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去够。

结果可想而知,水晶瓶没稳住,摔在地上瞬间炸裂,里面的药剂与旁边架子上的另一种紫色液体混合,迸发出刺眼的彩色烟雾,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实验室被熏得五颜六色。更糟的是,飞溅的火星点燃了古辛摊在桌上的实验手稿,那是他耗费三年心血研究“魔法与科学融合”的核心笔记,最后只抢救回半本,剩下的都化作了焦黑的纸灰。

古辛回来时气得跳脚,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拎着哭哭啼啼的芭比伦就往宰相府跑,嘴里还念叨着:“夏尔!你管管你女儿!我的手稿!我的三年心血啊!”

夏尔当时正在处理边境密报,听到古辛的控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向来对芭比伦严厉,关乎原则的事从不让步——擅自闯入他人实验室、触碰危险物品、闯祸后牵连他人,这每一条都踩在了他的底线之上。

“因为你想看看就能擅自闯进别人的实验室?”夏尔的语气又冷了几分,抬手就要再落下,“就能不管不顾碰危险的东西?古辛将军的心血,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弥补?”

“夏尔大人!”

清脆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阿加蕾斯恰好捧着刚整理好的边境防御密报进来。

她一身墨色劲装,腰间的短刃“凝霜”泛着淡淡的寒气,却难掩眉眼间的温柔。

看到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芭比伦,还有夏尔扬起的手掌,她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劝阻:“殿下年纪还小,好奇心重是难免的,她已经知道错了,再责罚也无济于事。”

她的目光落在芭比伦哭得通红的眼睛上,那里面满是恐惧和委屈,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让她心里软了软。阿加蕾斯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常年忙于政务,既要处理国家大事,又要独自抚养殿下,对她多是严厉要求,却少了些陪伴和温柔。或许……可以试试换种方式。不如当一天‘好父亲’,放下宰相的威严,多些包容和耐心,让殿下感受到您的心意,说不定她反而能真正明白对错,不再轻易闯祸。”

阿加蕾斯说这些话时,语气真诚而恳切。她见过夏尔深夜批改公文时,会悄悄翻看芭比伦的魔法作业,在错题旁写下详细的讲解;见过他路过甜品店时,会让侍从买下芭比伦最爱的冰晶果酪;只是这份父爱,总被他的严厉和政务的繁忙掩盖,让年纪尚小的芭比伦难以察觉。

夏尔的手掌停在半空,愣住了。他低头看向阿加蕾斯,她的眼神认真而清澈,带着对孩子的怜惜,也带着对他的理解。再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芭比伦,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却依旧止不住地掉眼泪。夏尔的心莫名一软,想起这些年,别西卜去世后,他确实把太多精力放在了魔导国的稳定上,对芭比伦总是严格要求,希望她能快点长大,成为合格的魔王,却忘了她终究还是个需要陪伴和温柔的孩子。

沉吟片刻,夏尔缓缓收回手,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也罢,就按你说的办。从现在起,我当一天‘好父亲’,不再轻易责罚你,但你若再闯祸,必须自己承担后果。”

芭比伦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夏尔,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向来严厉、犯错必罚的父亲,竟然真的不罚她了?她愣了愣,随即又低下头,心里满是疑惑和不安,总觉得这平静的背后,藏着更可怕的“惩罚”。

阿加蕾斯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对着夏尔微微颔首,转身退出了书房,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她走到走廊上,想起刚才夏尔眼中的犹豫和温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或许,这样的尝试,对他们父女俩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二)

午后的阳光透过魔王城的花园穹顶,洒下暖融融的光斑,照亮了满园的奇花异草。

芭比伦抱着一只魔法飞盘,在草坪上跑来跑去,可脸上却没有往日的欢快。上

午书房里的场景还在她脑海里盘旋,父亲的温柔让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不如试试那个!”芭比伦的目光落在了花园中央的花坛里——那里种着一株“月光花”,是夏尔最珍爱的魔植。

这花只有在满月之夜才会绽放,花瓣像碎玉般洁白剔透,散发着淡淡的银光,据说能安抚心神,是夏尔当年从北境冰川带回的稀有品种,平日里呵护备至,连侍从都不敢轻易触碰。

芭比伦抱着飞盘,心里有些犹豫。她知道父亲有多宝贝这株花,以前她不小心碰掉了一片叶子,就被要求抄了五遍《魔导国魔植保护守则》。

可一想到父亲上午说要当“好父亲”,不会轻易责罚她,她心里的那点不安又被好奇心取代。

她后退几步,握紧飞盘,猛地往前一扔——飞盘带着魔法的加持,径直朝着月光花飞去。

“砰!”

飞盘重重砸在月光花的花茎上,脆弱的花瓣瞬间蔫了大半,几片洁白的花瓣悠悠飘落,落在草坪上,像碎掉的玉片。

芭比伦吓得脸都白了,心脏“怦怦”直跳,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

可刚跑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想起父亲上午的承诺,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等着父亲的责骂。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夏尔穿着一身便服,手里还拿着一本园艺手册,显然是来打理魔植的。

他看到蔫掉的月光花,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这株花他养了五年,眼看就要到花期了,却被砸成了这样。

芭比伦的头埋得更低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心里默默祈祷:骂我吧,父亲,快骂我吧!

可预想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夏尔蹲下身,仔细查看了月光花的伤势,随即站起身,转头看向芭比伦,语气竟异常温和:“没事,魔植的生命力比你想象中顽强,我让人调配些滋养药剂,过几天就能恢复。下次玩飞盘的时候注意点分寸,离花坛远些就好。”

他说着,还抬手揉了揉芭比伦的头,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淡淡的墨香。

芭比伦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手脚都变得冰凉。

这不是她的父亲!绝对不是!她的父亲要是看到月光花被弄坏,肯定会皱着眉,让她抄十遍魔植保护守则,还要负责养护月光花直到它恢复原状,语气严厉得能让她不敢抬头。可现在,他不仅没责骂,还温柔地安慰她,这种诡异的包容让她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强烈,像有一只小虫子在爬,浑身不自在。

“父亲……”芭比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夏尔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花已经坏了,责骂你也不能让它立刻恢复,不如想办法补救。”

说完,他召来侍从,吩咐他们去调配滋养药剂,自己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芭比伦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她宁愿父亲像以前一样严厉地责骂她,也不愿看到他这样“温柔”的模样。这种温柔,让她觉得陌生,觉得父亲好像不再在乎她了,不再在乎他珍爱的东西了。

(三)

傍晚的餐厅里,烛火摇曳,映得餐桌格外温馨。长条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有芭比伦最喜欢的冰晶果酪、烤魔兽排,还有夏尔爱喝的安神茶。

阿加蕾斯因为边境事务需要处理,没能前来,餐厅里只有夏尔和芭比伦两人。

芭比伦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刀叉,却没什么胃口。

下午砸坏月光花的恐慌还没散去,她时不时偷偷看向夏尔,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严厉,可看到的只有温和的笑容。

“怎么不吃?”夏尔注意到她的异样,夹了一块烤魔兽排放在她的盘子里,“这是你最喜欢的,今天的厨师做得很入味。”

“谢谢父亲。”芭比伦小声道谢,拿起刀叉,机械地切割着魔兽排,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不小心手一抖,刀叉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没关系,”夏尔召来侍从,让他换一套新的刀叉,语气依旧温和,“慢点吃,不用着急。”

芭比伦的心跳更快了,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新的刀叉,刚想继续吃,却因为过于紧张,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汤碗。

“哗啦——”

温热的蘑菇汤瞬间洒了出来,大半都泼在了夏尔的黑色长裤上,留下一片油腻的污渍。

更糟的是,几滴滚烫的汤溅在了夏尔放在桌角的政务卷宗上,那是他下午刚整理好的边境防御部署摘要,上面的字迹瞬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芭比伦吓得大气不敢出,手里的刀叉“哐当”一声掉在盘子里,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知道,这份卷宗有多重要,父亲为了整理它,熬夜到了凌晨。这下,他肯定会生气了!肯定会罚她了!

她低着头,等着父亲的责骂,甚至做好了被打屁股的准备。可等了半天,预想中的严厉斥责并没有到来。

夏尔只是淡定地召来侍从,让他清理地上的汤渍,再拿一套干净的衣物来。他拿起被弄脏的卷宗,仔细翻看了几页,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转头对芭比伦说:“没关系,卷宗虽然脏了,但核心内容我都记在心里,明天重新整理一份就好。下次吃饭时别东张西望,手肘离汤碗远些。”

他说着,还拿起勺子,给芭比伦盛了一碗新的蘑菇汤,甚至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冰晶果酪放在她的盘子里:“多吃点,不然晚上整理卷宗会没力气。”

“父亲!”

芭比伦猛地站起身,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对着夏尔大喊,声音里满是恐惧和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你别这样!你还是骂我吧!你这样我好害怕!”

夏尔正在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讶异:“我对你温柔些,你反而害怕?”

“是!”芭比伦哭着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你以前都会骂我的,会罚我抄书,会让我面壁思过,还会打我的屁股!可你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像我的父亲!”

她越说越委屈,把心里积攒的情绪都倒了出来:“上午我闯祸你不罚我,砸坏你最宝贝的月光花你不骂我,打翻汤碗弄脏你的卷宗你也不生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觉得我太调皮,不想管我了?”

“我宁愿你像以前一样严厉地对我,”芭比伦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以前你罚我抄书,虽然很严格,可我抄完后,你会给我买冰晶果酪;我闯祸后,你会告诉我哪里错了,以后该怎么做。可现在你这样,我一点都不踏实,我觉得你要丢下我了……”

看着芭比伦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夏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起身走到芭比伦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烛火映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眼底的严厉褪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愧疚。

他转头看向站在餐厅门口的阿加蕾斯——她处理完边境事务,特意过来看看情况,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夏尔的眼神里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意味,还有一丝小小的无奈,阿加蕾斯则忍俊不禁,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夏尔收回目光,伸手替芭比伦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却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温和:“傻丫头,哭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

他站起身,语气变得坚定:“既然你这么‘想念’我的责罚,那我们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首先,擅自闯入古辛大师的实验室,碰倒魔法药剂,烧毁实验手稿,这是第一条错。”夏尔的声音清晰有力,“罚你抄《魔导国行为守则》二十遍,并且亲自去向古辛将军道歉,帮他整理剩下的实验资料,直到他满意为止。”

芭比伦抽噎着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其次,在花园里玩飞盘,砸坏月光花,这是第二条错。”夏尔继续说道,“罚你负责养护魔植园一周,每天给月光花浇水、涂抹滋养药剂,直到它完全恢复原状,并且抄五遍《魔植保护守则》。”

“最后,晚餐时打翻汤碗,弄脏我的衣物和政务卷宗,这是第三条错。”夏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严肃却不含怒意,“罚你打屁股十下,记住这份教训,以后做事务必沉稳细心。”

芭比伦抽噎着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脸上的恐慌渐渐褪去,反而透出一丝踏实——这才是她熟悉的父亲,有错必罚,明确又直接。十下打屁股的惩罚不算重,却比刚才那诡异的温柔让她安心百倍。

“好……我知道了。”她吸了吸鼻子,主动转过身,小手轻轻扶着椅子边缘,心里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夏尔看着她乖乖听话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严厉,更有藏不住的疼惜。他抬手,手掌落下时收了大半力道,既带着惩罚的警示,又不至于让她太过疼痛。每一下落下,都伴随着轻微的声响,却没让芭比伦哭出声,反而让她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惩罚结束后,芭比伦转过身,眼眶还有点红,却露出了踏实的笑容:“父亲,我以后吃饭一定会小心的!”

夏尔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去吧,先去抄《魔导国行为守则》,抄完再去给古辛大师道歉。”

“嗯!”芭比伦用力点头,转身就往书房跑,脚步轻快了不少,仿佛刚才的惩罚不是责罚,而是让她重新感受到父爱的纽带。

她转身就往书房跑,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跑到门口时,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夏尔,小声说:“父亲大人,你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吧,我会乖乖听话的!”

夏尔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他起身看向阿加蕾斯,语气带着点自嘲:“看来,我的‘好父亲’扮演得相当失败。”

“并非失败。”阿加蕾斯走进餐厅,轻声笑道,“殿下不是不喜欢你的温柔,而是习惯了您的严厉。您平时太过忙碌,很少表达自己的心意,她之所以害怕,是以为您的温柔是疏离的信号。”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您愿意为她尝试改变,愿意放下宰相的威严,这份心意,她终究会感受到的。或许,您不需要刻意扮演‘好父亲’,只要在严厉之余,多些陪伴和坦诚,就足够了。”

夏尔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看着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又想起芭比伦刚才踏实的笑容,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孩子要的不是无底线的包容,而是明确的对错、坚定的守护,以及藏在严厉背后的温柔。

夕阳的余晖透过餐厅的窗户洒进来,给两人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夏尔看着阿加蕾斯温柔的笑容,想起白天她劝阻自己时的认真,想起她对芭比伦的怜惜,想起她对魔导国的忠诚,心底那丝悄然萌芽的情愫,又悄悄深了几分。他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不仅是魔导国的幸运,也是他和芭比伦的幸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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