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帝国历2100年,东帝国皇帝——艾利多·奥尔海姆,逝世,享年73岁。
这位在整个罗德大陆都享有盛誉的贤能帝王,在位四十余年,以其宽厚仁和的治世之道、远见卓识的改革之举,将一度衰落的东帝国,硬生生缔造成了大陆之上最繁荣稳定的强国之一。
他废除苛法、轻徭薄赋,让在战火与苛政下喘息了数十年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他兴修水利、发展商贸,以帝都为中心,构筑起四通八达的商业脉络,让黄金与货物在帝国的土地上自由流淌;他重视文教、广纳贤才,让知识与思想的火种在帝国的每一寸土壤中蓬勃生长。
艾利多·奥尔海姆的逝世,不仅是东帝国的巨大损失,更让整个罗德大陆为之震动。
无数百姓自发走上街头,身着素衣,缅怀这位曾为他们带来安宁与福祉的帝王。
帝国上下沉浸在悲痛之中,宫廷内外一片肃穆,连往日繁华的帝都广场,也只剩下低声的啜泣与风中飘动的白幡。
按照帝国至高无上的礼制,艾利多·奥尔海姆的葬礼将以最高规格举行,其遗体在经过七日的追悼后,将安放在戒备森严的皇家陵寝,与历代先帝同眠。
而他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子嗣,皇太子塞缪尔·奥尔海姆,将在葬礼结束后,于圣光大教堂正式加冕,继承皇位,肩负起守护帝国、延续先帝荣光的沉重使命。
只是,这位即将成为帝国新主人的太子殿下,其风评……实在不怎么好。
华丽而空旷的宫殿走廊里,两名负责守卫的卫兵,正趁着无人经过的间隙,压低了声音,讨论着这件关乎帝国未来的头等大事。
“喂,听说了吗?老皇帝走后,那位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登基了。”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卫兵,语气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不安与忧虑。
“唉,谁能想到先帝陛下会走得这么突然。”另一个年长些的卫兵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缅怀与愁绪,“先帝在位的时候,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多舒坦啊,赋税轻,治安也好,晚上睡觉都不用锁门。可那位太子殿下……”
他话没说完,却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显然对塞缪尔这个未来的皇帝,没有抱任何期待。
“那个残忍的暴君……”年轻卫兵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生怕被墙壁听了去,“我老家就在西境,上次边境闹粮荒,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百姓们只是想去请愿,求一口可以活命的粮食,他……他不仅不肯开仓赈灾,还直接下令镇压!听说当场就死了上百人,血都把官道给染红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年长卫兵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神里满是深入骨髓的忌惮与恐惧,“这种话要是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咱们俩今天就得脑袋搬家!”
年轻卫兵愤愤不平地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眼中燃烧着怒火:“可这是事实啊!他滥杀无辜,强抢民女,这种事还干得少吗?!只不过以前有先帝陛下一直压着,他才没敢闹得太过分。现在先帝不在了,他还不得更加肆无忌惮?帝国的未来……真是不敢想。”
“唉,没办法。”年长卫兵叹了口气,“谁让他是太子呢?而且先帝就他一个儿子,帝位除了他也没人能继承。只希望他登基后,能收敛一点,别把先帝留下的基业给毁了。”
两人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们下意识地闭上嘴,恭敬地站在走廊两侧。
只见皇太子塞缪尔·奥尔海姆身着黑色丧服,面无表情地从走廊尽头走来。
他身形高大,面容俊朗,却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悲戚之色,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傲慢与急切。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刀锋般从那两名吓得瑟瑟发抖的卫兵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残忍的弧度,仅仅只是用眼神,向身旁紧跟着的护卫示意了一下。
那名护卫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一步上前,手起刀落。
噗嗤!
一道寒光闪过,那位刚刚还在愤愤不平的年轻卫兵,整条右臂被从肩膀处齐根斩断,完美地切割了下来,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年轻卫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张年轻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渗出。他强忍着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没有倒下,整个身体却如同筛糠般不停地剧烈颤抖。
年长卫兵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要不是扶着墙壁,恐怕已经瘫倒在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抬头去看塞缪尔那张俊美而冷酷的脸。
塞缪尔的目光扫过年轻卫兵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地扎进人的骨髓里。
“在皇宫里,不该说的话,就别乱说。”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两个已经陷入无尽恐惧的卫兵,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他的脚步沉稳如初,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压迫感。
护卫们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留下年轻卫兵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在原地痛苦地呻吟,意识在剧痛与失血中渐渐模糊。
年长卫兵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帮他,却又被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在一旁无助地看着,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悲哀。
走廊里的风,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吹得两侧壁上的灯笼轻轻摇晃,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拉长、扭曲,仿佛也在为这残酷到极致的一幕感到无声的恐惧。
“太子殿下……”
一名护卫快步跟上塞缪尔,压低声音,正要汇报什么。
“叫我陛下。”
塞缪尔的脚步没有停下,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仿佛他早已经是这个帝国的皇帝。
“是、是,陛下!”那名护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改口,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说。”塞缪尔吐出一个字,言简意赅。
“就在刚刚,我们收到加急快讯,北境的兽人部落……已经全族归顺于西边的魔导国了。”护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听到这个消息,塞缪尔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神情,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开始挣扎时的兴奋。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沉着冷酷的模样,对身后的护卫淡淡地说道:
“无妨,那群头脑简单的兽人部落,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引子。真正的战斗,还尚未开始。”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身后的护卫,径直朝着宫殿深处行去。
(二)
距离那场在塔尔塔罗斯的战斗结束已经有十天。
魔导国的居民们都不知道在克尔德岛的地下竟发生过如此惨烈的战斗,他们同样不会知道芭比伦在那场战斗中展示出来的实力。
显然,夏尔动用了自己作为宰相的权能,有意隐瞒了有关那起事件的所有信息。
原因自不用说。一方面,是为了不引起民众不必要的恐慌,毕竟“上古凶兽复活”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则是为了保护芭比伦。
芭比伦不仅仅是稀有的全元素亲和体质,更拥有那般恐怖如斯的魔法天赋。如果这一事实被外界,尤其是那些对魔导国虎视眈眈的敌对势力所知道,那么芭比伦的安全将实在无法得到保证。
然而,让夏尔头疼的是,芭比伦告诉他,自己是全元素亲和体质这件事,在她的学院内,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大部分学生,基本都知道芭比伦拥有全元素亲和体质,这还要多亏了当初莉诺尔老师那元素亲和度测验。
虽然这个消息一度令夏尔的头大了三圈,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毕竟,作为曾经君临天下的魔王别西卜的女儿,拥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特殊体质,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只要不让芭比伦在外人面前真正施展出那种“神迹”般的魔法,应该就不会引起太大的问题。
为此,夏尔再三地、无比严肃地嘱咐芭比伦,不到万不得已、生死攸关的最后关头,绝对、绝对不可以在不知情的外人面前使用魔法。
芭比伦虽然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得好好的,但看她那似懂非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夏尔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总而言之,那起惊天动地的事件,对魔导国明面上的影响,可以说是毫无影响。至少目前来说,真正的知情者,就只有亲自参与了那场战斗的那寥寥数人。
阿加蕾斯休息了几天便继续努力工作,丝毫没有半分懈怠。
巴巴托斯这几天一直泡在训练场,他似乎对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而耿耿于怀。
巴耶力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待在自家公馆,默默地守护着魔导国。
洛恩继续担任起照顾芭比伦起居的执事,不过这一事件之后洛恩显得更积极了,这让芭比伦很是奇怪。
顺便一提,古辛因为正在进行某项秘密研究而没有参与本次战斗,对此他大发雷霆。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都不知道叫我,你还拿我当挚友吗?!”
古辛愤愤地朝着夏尔怒吼,夏尔只能用苦笑回应他,恐怕不陪他痛快喝几顿,他是不会轻易罢休了,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至于芭比伦,她这几天一有时间就会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位于魔导国的一个偏远小山坡,那里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至于这场风暴的中心,芭比伦,她这几天一有空闲的时间,就会独自一人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位于魔导国主岛一个颇为偏远的小山坡上,那里远离城市的喧嚣,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芭比伦像往常一样,带着上好的美酒与食物,来到了这片山坡的最高处。
在这里,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座崭新的、刻着名字的石碑。
没错,这里是一片墓地。
埋葬着在公民大会恐怖袭击中牺牲的公民们,以及……她最敬爱的那位老师,莉诺尔。
山坡上的风很轻,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清香,吹拂着芭比伦银色的长发。
她熟练地将酒和食物一一摆放在墓碑前,然后静静地坐下,靠在莉诺尔的墓碑旁。
她看着那一排排墓碑上镌刻着的名字,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深切的怀念。
“老师,各位……我来看你们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的清晰与坚定,“那场战斗,我们赢了。如果不是您,老师,如果不是您教我的那些,我可能……根本撑不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那一望无际的、刻着名字的石碑,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颗燃烧的星星,映照在她的眼眸深处。
她缓缓低下头,但仅仅只是一瞬,她又重新抬起头,那双紫色的眼眸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神情。
“我曾经迷茫于自己的身份,也曾不解自己所要背负的责任。但是,我现在想通了。”
“所谓王,所谓责任,就是要赌上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自己的国家,守护自己的子民,对吧?”
“虽然我无法换回大家的生命,但我向你们保证,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尽力去守护其他人,不再让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再次失去色彩。”
“是莉诺尔老师……是那些死去的人们用生命告诉我身为魔王所应背负的责任与使命,虽然它实在过于沉重,但我无论如何都会将它背负。”
“或许,现在的我,还远远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但是……”
她的声音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无比灿烂的微笑。
“还请大家,继续看着我。”
“我一定……一定会带着大家的心愿与期盼,一直、一直地前进下去的,去书写——”
“——属于我们的故事。”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