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拴着石头的羽毛,沉甸甸又不得不飘着过。
秦牧阳逐渐摸清了“贴身侍女”的日常作息,也习惯了那身硌人的行头——至少是表面上习惯了。
这日清晨,他正拎着玉壶给回廊下的灵植浇水。
这些花草长得稀奇古怪,有的叶片如翡翠般剔透,有的花苞里仿佛藏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一边机械地洒水,一边在心里嘀咕:“这玩意儿能光合作用吗?需不需要加点氮磷钾?”
“牧阳师姐!”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农业科研幻想。
是小师妹阿箐,抱着几卷厚厚的账册,小脸跑得红扑扑的。
“师姐,小姐让你去书房帮忙整理这个月的灵石用度。”
秦牧阳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师姐”这称呼,真是听一次膈应一次。
他‘嗯’了一声,放下玉壶,接过那沉甸甸的账册。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说不清的、类似檀香的气息。
柳云烟不在,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认命地翻开账册,里面是工整的蝇头小楷和密密麻麻的数字。
“下品灵石支出:三百枚。用途:弟子月例。”
“中品灵石支出:五十枚。用途:维护‘小五行阵’。”
“采购‘凝露草’十株,耗上品灵石三枚。”
秦牧阳看着看着,现代人的思维又开始自动运转。
“灵石…看来是这里的硬通货。还分品级?通货膨胀怎么算?购买力如何?”
“维护阵法也要钱?这算是基础设施支出吧。”
“凝露草…三枚上品灵石?这啥玩意儿啊,这么贵?”
他试图理解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却发现缺乏最基本的数据支撑,只得作罢。
整理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被书案一角几本散落的线装书吸引。
《玄天门宗规概要》《唤灵诀》《九州风物志》。
他的心脏猛地跳快了几拍。
机会!
他飞快地瞟了眼门口,确认无人,立刻拿起那本《唤灵诀》。
书页粗糙,里面的文字半文半白,配着些人体经脉图和解说。
翻开第一页,几排短句便映入眼帘:
逆脉初醒窃道真,种核元海逆灵生。
归墟掠影承因果,万象轮转阴阳争。
九九归凡辟易路,笑揽造化破鸿蒙。
“这都什么东西呀,搞这么文绉绉,算了看下一页。”
“灵气者,天地之本源,万物之滋养…”
“修士纳气入体,循经走脉,经由炼化归于丹田,是为修行之本…”
秦牧阳看得似懂非懂,但大脑飞速运转,拼命记忆和理解。
“哦…能量…有点像辐射?还是说是什么类似暗物质的东西?”
“经脉…这东西科学吗?修仙世界真不一般”
“可是练气、筑基…这些修炼等级一个没提?难道这个世界不允许修炼?还是说体系不一样?”
“难道我之前看的修仙小说都白看了?修仙世界根本就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等级分层?”
正当他看得入神,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兵器交击的脆响。
他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般赶紧把书放回原处,快步走到窗边,透过雕花木窗向外望去。
只见下方宗门的演武坪上,数十名身着蓝白道袍的弟子正在练剑。
剑光闪烁,身姿矫健,时而如游龙惊鸿,时而如落英缤纷。
更有甚者,剑尖能吞吐出尺许长的毫光,隔空将木桩斩断。
秦牧阳看得目瞪口呆。
“这…违反力学定律了吧?能量从哪来的?丹田电池?”
“动作这么花哨,实战真有用吗?感觉不如练练军体拳…”
虽然内心在酸酸地疯狂吐槽,但视觉冲击是实实在在的。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人,掌握着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一种渺小感和危机感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一个油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牧阳仙子真是勤勉,整理账册还不忘观赏师弟们练功?可是觉得他们英武不凡?”
柳云逍摇着一把折扇,不知何时溜了进来,脸上挂着自以为风流的笑容,凑得极近。
秦牧阳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腾。
“英武你个锤子!老子是在进行敌情侦察!” 他内心咆哮,脸上却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羞涩”笑容,捏着嗓子道:“云逍师兄说笑了,我只是…只是听得热闹,看了一眼。”
柳云逍却得寸进尺,又逼近一步,目光几乎黏在秦牧阳脸上(或者说假胸上):“仙子若是喜欢,改日我亲自舞一套‘惊鸿剑法’给仙子看,可比他们练的花架子好看多了。”
[我看你像个花架子!滚开]秦牧阳内心警报狂响,几乎要控制不住一拳怼过去的冲动。
他强忍着恶心,继续后退,后背几乎抵到书架:“不…不敢劳烦师兄,我…我还要去给小姐送账册。”
他胡乱抱起桌上的账册,就想从旁边溜走。
柳云逍却一伸扇子,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带上一丝压迫:“诶,仙子何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只是…”
话未说完,突然——
“嗡……”
三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钟鸣响彻整个玄天宗,连揽月轩的书房都似乎随之轻轻一震。
柳云逍脸色猛地一变,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收起,眉头紧锁:“警钟三响?有外敌闯入山门范围?”
他也顾不上纠缠秦牧阳,收起折扇,快步走到窗边,神色凝重地向外望去。
宗门内的气氛瞬间紧绷,演武坪上的弟子们也停止了练剑,纷纷戒备地看向山门方向。
秦牧阳愣在原地,抱着账册,心里也是一惊。
外敌?
这修真世界还真不太平!
刚才那练剑弟子的架势都很魔幻,那来的敌人得多厉害?
柳云逍观察了片刻,似乎没发现威胁,但脸色依旧严肃。
他回头看了秦牧阳一眼,带着调笑般的语气说道:“宗门有外务,请牧阳仙子安心待在揽月轩,哪里都别去。”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秦牧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长长舒了口气,既是摆脱了骚扰的庆幸,也是对未知警报的不安。
他走到窗边,看着下方明显加强了巡逻戒备的弟子们。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如同阴云,开始笼罩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