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觉杀人

作者:幸夜 更新时间:2025/11/6 22:27:17 字数:23848

空觉杀人 前

深雪落在空中透着光,如同白色的诗歌,温柔的落在肌肤上。碎片化的白皙结晶折着街道的灯火,散着艶色的光晕。十月的秋末,比以往要快些入冬,心中残留着些许忧伤,穿越喧闹的人群,夜空的黑水映着星空的镜面。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我无意的瞥了一眸,展览柜上,一件纯白的连衣裙映在聚光灯的下,视线仅残留的一秒,却如同按下记忆的快门键,停留在了永恒中。

“会在冬天卖夏装的服装店,真是怪异。〞

我喃喃着。想象着,一名如雪玉纯白般的少女,穿上那件纯白的连衣裙,如同雪之妖精,她一手撩开白色的长发,在开满蒲公英的某个花园歌唱着欧忒耳佩的歌声。

空气零下的低温,吸入鼻腔时能感到冷意的刺痛。好像时间逐渐加速,丢下仍处在秋季的体感。

雪落在脸颊上,融化在温热的肌肤中。思索着什么时,我穿越平时走惯的暗巷,两旁的通道拥紧,幽暗的视线中,连平时稀碎的路灯,也变得黯淡。

放课前,在剑道的社团活动中,我挨了后辈力沉的斩击,虽然我抢先一步,上步刺击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但那斩击却结实打在左臂上。摘下护具时,左臂正流着朱血,血管在伤口中隐现。前辈为我紧急消了毒,随后又缠上了绷带。他们的面孔露着担忧说。

“没事吧?”

望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啊,是啊,这种时候我应该表现出疼痛难忍的模样,转而,我面带着苦涩回应。

“没事……”

我,感受不到疼痛。

久远的凉风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时,我仍在暗巷中,一步也没动。

我下意识抚摸着那只受伤的左臂,双脚下,流淌散着热气的黑水,刺鼻的铁腥味涌过鼻腔,前方确实有什么东西在那。

我看不清楚,延着黑水的方向上前走去,遮翳着月光的暗层散去天狼星露出银光的一角,月光染晕地面,最先被视网膜捕捉的是沐浴在月光中少女的模样,如批染般雪光柔美的长发散在空中与白色融为一体,她身着纯白的冬季连衣裙,精致得如同人为刻上的五官,如同雪之妖精。

她曲着娇小的身子,如同蹲在血花中,女性的遗骸落在她的身旁,那曾被称做为人的肉块被啃食得血肉模糊,腹部被挖空的脏器,与被切割丢在一旁苍白纤细的肢体。

死寂中,少女赤红的眼瞳与我的视线重叠,她嘴角残留的血迹吸引着我的眼球,视线无法离开。

我怅惘的落在原地,连冷意也无法察觉,大脑像是停止了转动,只有一片空白。

少女缓缓起身向我走来,混杂着一种柔和却熟悉的香味,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迈着稀碎的脚步,她的身影逐渐放大,不觉中,她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如同雪本身温柔的冷意,好像随时都会融化在其中。她娇小的手掌从下到上,直到停留在我的右眼前。

她樱色的唇瓣微微合拢,从中吐息着淡热的气息。

“那只眼睛,是我的。”

她将手掌覆盖在右眼上,好像随时都会用力扯出。但随后,她的手缓缓的离开了我的右眼,右眼染晕了落霞的朱血。

我想说出什么,但话语卡在喉咙中,什么也说不出口。

少女缓慢的转身,朝着尽头走去,直至身影被幽暗吞没。

我无力的跪倒,胃中的热意逐渐涌出,一阵反胃下,我将胃中的残渣吐出,我分不清真实的存在,只是眼前一切,眩目得恶心。

白线

2000.10.31

那晚,我被警察带走了。

尸体的信息,女性,森野阳子,35岁职业,咲月私立高等学院二年级三班的英语教教师,死状,内脏被抛空下落不明,身上百分之二十的肉被类似犬科的动物啃咬。在警方的盘问中,我眩晕的空白,留着络腮胡的汉子警官说着什么,身旁高廋的年轻警官拿着笔记录着我的话语。因为右眼的血迹,我被怀疑,但因为证据与动机不足,只是被认为第一发现者。

“所以,这件也和之前一样?”

留着络腮胡的汉子警官向血瘦高个的年轻警官询问,

“咲月私立高等学院,连续杀人事件吗……确实是犯人惯用的杀害手法,而且目标都是女性,先用刀尖桶穿腹部,随后取出内脏,分解四肢,可是唯一点有所不同,这起案件多了啃咬的痕迹。”

2000.11.1

凌晨一点,我得到了释放。

那名少女的事情被我隐瞒了下来,因为,即使说出口,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我离开了警察局,天空落溢着几点飘雪,苍月已然消失在视线中,咲月私立高等学院,就是我就读的学校。

一名黑色短发的女性与我擦肩而过,她叼着香烟,传来烟熏的烟草味。

早晨,我和往常一样去了学校,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我去小卖辅买了奶油面包,准备前往天台的楼梯间时,某名少女,与我擦肩而过。

她纯白的长发飘散在空中,与昨日朱血中少女重叠,她身上传来熟悉的体香。

“喂。”

我回头叫住了她,她转过身来,像是木偶一样,毫无生气,苍白的肌肤,如同死者,但随后,泛红的唇角,自然的微笑了起来。

“怎么了?苍原彼方同学,或者,苍原……?〞

我不由得感到诧异。

“为什么……〞

“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美人的脸凑进在我的眼角下,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不放。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哎呀,失礼了,苍原,你的右眼,真的很美呢,就像,我这只左眼一样。〞

我紧盯着她的左眼,深邃暗红得如同黑色玛瑙般的瞳孔,其中散着温柔的光晕,如果不仔细看,只会认为,那是普通的黑瞳。

“昨天,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加重。

“那苍原,你昨天又在那里做什么呢?”

“只是经过而已。”

“经过?如果,你就是杀人者呢?”

“我是杀人者?”

“苍原,你知道吗?人在最痛苦的时候,会潜意识删除大脑无法承受的记忆。急性应激障碍,杀人者或许会不知道自己是杀人者,但是,杀人者的眼睛是不同的,苍原,你的眼中,仅有杀意。”

“你在开玩笑吗?”

“嗯,玩笑。”

她露出得逞的坏笑,让我感到疲倦。

“那今天就这样。啊,对了,我的名字忘记告诉你了,时。”

时话毕,转身散着长发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最后也没告诉我,她究竟在案发现场做什么,以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天空堆积着暗云,灰沉得如同随时会下起飘雪般。仅仅两天,堆积在了很多脑子无法理解的事情。

苍原彼方,三年前因为一场事故而成为一个精神病人。

这三年间的他浑然是一个植物人,即不会思考,也不会说话。生活方面,由护工与他的妹妹负责,三年后,他恢复了思考,却成为了另一个人。

想着,我走到了理事长的办公室门口。不需要敲门,我推门而入,这是我们约定成俗的暗号。敲门的工作就是普通的世界,而不敲门的工作就是异常的世界。

映入眼前的是中世纪欧式装饰的房间,十架的书柜排列在左右,墙上挂着金框项着的巴洛克油画。

窗前,两张高等绿皮沙发与一张黑木色的桌子。正中央是一张昂贵的写作台。写作台上摆满了杂乱的报告。

剪落在肩前深黑色的短发,修长的脸庞以及令人分不清性别的五官,她身着西装,眼角泛着疲倦。

理事长,东木黑鸟正趴在写作台上,她左手持着烟,右手持着一张报告。

“黑鸟。”

我随即向她打了声招呼。

“时,你来了啊,昨天那个事情怎么样了?”

“基本能确定是同一只嗜血鬼。”

“那就和学院里发生的杀人事件不是同一个人了。”

话毕,黑鸟深吸了一口烟,随即吐息氤氲的烟圈。

“昨天,我去了警察局了,麻烦了,那边已经在催我了,而且学院已经压不住了。”

“但是,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杀人者从今年4月1号起就开始在学院内杀人,之后每到一个月的1号就会杀死一名女性。”

黑鸟默然,她托着腮思索着什么后说。

“那个人,苍原彼方怎么样?”

“他……”

“明天带他过来吧。”

隔日清晨5.30,清洁人员在教学楼一层的垃圾桶内发现被分解的女性尸骸,身体混杂着内脏被切成肉块。警方回收了遗体,但尚未公布其身份。

枯落的秋叶堆积在道路两旁,凉风卷起几片落叶荡在冬季的冷空下。

我站在天台上,俯瞰着小镇的风景。我对案件,杀人者都不感兴趣,甚至其自身。

冷风荡着刘海,身后传来不带任何感**彩的女声。

“苍原。”

我转过头,她纯白的长发散在空中,嘴角也没了昨日的假笑,仅有的,只是像人偶精致的脸庞。

“时……”

“差不多,该行动了吧?”

“又说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它的目标,是你。”

“杀人者要杀我?”

“跟我来。”

时话毕,正要转身离去。

“等等,在那之前,我有一个疑问。”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暗红的眼孔紧盯着我,像是催促我开口。

“苍原彼方,过去和现在,不是一个人吧?”

时默然。

“你知道我的名字,并不是调查过我,而是过去就一直存在我身边的某个人。我想,你也明确知道,苍原彼方,已经死去了,我不是苍原彼方,而是一个延续的空白。”

时的脸色,仍没有一点变化,她轻微合拢双唇说。

“你是已经死去的苍原彼方,所创造出的逃避痛苦的假象,目前,你所经历的过去,全部是你自己编织出来的错觉。”

没有痛感,并不是任何疾病,而是我的时间,停留在过去的某一刻。

“你……”

“和你一样,停留在过之某一刻的,死者。”

她恢复昨日的淡笑。

“走吧,苍原。”

“去哪里?”

“原点。”

时带着我,来到理事长的办公室,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随着门的开放。映入眼前的,是一间中世纪的房间。

窗前的写作台上,黑色短发落在嘴角,英气的面孔让我想起两天前的深夜相遇的那个人。她抽着烟,雾气氲氲的飘散在半开的窗外。

“苍原彼方……”

她深黑的瞳孔紧盯着我,感到不适。

它打量着我,目光从下往上扫过。

“东木黑鸟,我的名字。今后而拜托你一些事情吗?苍原,会有不小的报酬。”

“我?理事长会有什么事想让我做的。”

“把这次事件的犯人找出来,这就是,第一件工作。”

我默然,没有询问其原由,只是仅知道,或许犯人和我有什么关联。

“黑鸟,可以公布一下新受害者的信息吗?”

时问。

“我找找,那个……放在哪里了……刚才还放在这的……”

她在写作台上杂乱的报告中翻找着。

“啊,找到了。”

她将报告递给时。

“秋野直美,17岁,二年三班。”

时念着报告说。

“二年三班……”

我喃喃着。

“好了,我只是想和你传这这件事而已,就这样吧。”

它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续而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我转身想要离开时。理事长再叫住了。

“苍原,这次要好好抓紧了。”

话毕,她将目光落在时的身上,她抓着我的衣角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

“下午有个地方,陪我去。”

我现在还不明白理事长含义。

下午四点三十分,暮光被树影分隔,余光落在眼前破旧的学校。

“冬月中等私立学院……”

铁栅门染上锈迹,落在森群的中央。刻有校名的牌匾也模糊不清。

“这是?”

“我和你,曾经上过的一所中学。”

时默然推开摇坠的铁门,铁门发出低鸣声后被轻易打开。

时慢步走了进去,我紧跟其后。

校内一副常年没人打理的模样,到处都是杂草和藤蔓。

“这所学校为什么荒废了?”

我问。

“因为杀人事件,学校抵抗不住媒体的压力,以及校方财务不足,自然就荒废了。”

我默然。

破旧的教学楼内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在二层的尽头,有一间报刊室。

“这里收集着校内与三年前所有的报刊。”

时推门而入。我站在门口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时翻阅着关于三年前1996.6.12的报刊。标题上写着,冬月中等私立学院一名女学生下落不明。随后7.31,12.1分别有两名女学生同样失踪。

1997.4.6,5.9,6.5,女学生失踪频繁。另一则报刊上写着6.12,冬月私立中等学院,二年一班体育教师,苍木健四郎分尸案。晚上九点四十分被尸体发现在公寓内的床上,被切成两百二十八块肉片。其中,肉片中混杂着些许泥土。

在受害者家中还发现一把带有受害者头皮和血迹毛发的棒球棍。

且在苍木健四郎家中还发现了杂乱的尸块,这些尸块的身份被认定为无业游民,石村宗一。

我阅读了同时是6.14的一则报刊,男学生失踪案,二年二班,15岁的干城修也。

另一则报刊并不是发生在冬月范围内的杀人案,但杀害时间却都是7.1,8.1,9.1,10.1,11.1,12.1的疯狂杀人案。但在这之后,就没有找到关于杀人案的报道。

“怎么样?”

我询问正在查阅报刊的时,她侧过头,长长的刘海滑落眼角。

“苍原,你觉得疑问在哪里?”

我托着下巴,目光落在苍木健四郎与干城修也的名字上。

“如果普通去推测的话,那就是苍原健四郎杀死石村宗一,随后被什么人所杀。”

“失踪案的目标一直是女性,但中途却有一位男性被杀害,如果正常推理的话,那就是凶手被警方察觉转移了目标。”

“可是,杀害手法不一样。”

时说。

“之前的失踪案如果认为是杀人案的话,凶手的作案手法是相对警惕且小心的,但苍木健四郎的死,却更像是毫不掩饰的。也就是说,失踪案与杀人案前后的凶手是不一样的。”

“有但更令我好奇的是干城修也的失踪,失踪案在这就中断了。”

我说。

时默然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还有一件事,1到底有什么含义?”

我问。

“首要,原始,原点,和宗教有关?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是在一号被杀害的女性,就是类似祭品,虽然只是猜测。”

“献给神的祭品吗……”

我喃喃着说。

“杀人者,或许信仰着什么宗教。”

时说。

“邪教信徒?”

脑中杂乱的信息堆积成一团。

我望向窗外,天空已经批染上一层黑水。

“先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我说。

冬月校门前的小道上,只有稀碎的路灯散着昏暗的光。

“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

“不用。”

我刚想说什么,时转而露出微笑。

“苍原,晚上不要在外面乱跑喔。”

我苦笑的摇了摇头,她露出这样的态度,仅仅只是不想让我干扰她的事。

“女孩子一个人回去小心点啊,何况是你这样的美人。”

“没事的,我可是魔法使啊。”

她坏笑着说。

“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吧,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她默然。

“那,把手伸出来。”

“怎么了?”

时疑惑的伸出右手手掌,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她白皙娇小的手掌上写下我的电话号码。

“这样就好了。”

“苍原,像小孩一样。”

“真敢说啊,时才真是小孩子的身体。”

“啰嗦啊。”

“明天见。”

我说。

“谢谢。”

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我没有听清。

与时分别后,我回到居住的公寓,因为今天排队我做饭,在回去路上的便利店买了两份便当。

苍原彼方没有父母或是亲戚,只一个妹妹,过夫的记忆可能是假的,但拥有妹妹这件事却是真实的。

我正要拿出钥匙开门时,门内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

映入眼前的是黑色的短发滑落在肩前,她轻柔撩开右耳的发丝,得体的五官透露着温柔端庄。

“抱歉,此方,回来得晚,这个先将就一下吧。”

我递出便当,此方温柔的接下。

“哥哥打个电话不就好了,让我来做也可以啊。

我默然露出温柔的微笑。

苍原此方,正在樱吹高等私立女子学院就读,死去的父下亲留下了一把巨额的遗产,以致于我们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

我在玄关前脱下鞋,发现此方的身体有些晕晃,在倾倒前,我走过去温柔的抱住了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这回事,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你身子弱,每晚又那么认真学习,当然睡眠不足了,学生会长对你来说太过沉重了。”

“没关系的,哥哥,这是我想做的。”

“此方……”

“哥哥,今晚,好冷……啊。”

“毕竟已经入冬了。”

“哥哥,没有在做什么危险的危险的事情?”

“危险的事情?”

“取回过去的真相之类……”

“那是危险的事情吗?”

“我说了很多次了吧?哥哥,那样做的话……”

“没……我没想过那种事。”

“我不想哥哥再变成那样了……”

“没事的,此方,哥哥不会改变的。”

冬月私立中等学院校门外,苍原先我一步回去了,我假装回去,但中途折回报刊室内。

杀人者如果和三年前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了。杀人者是冬月私立中等学院某个人。

报刊室内异常的冷,我将收集的1996-1997时期的报道事件的报刊拼凑在一起。

最合理的推测,苍木健四郎先是在户外被用棒球棍殴打脑袋至死,随后被杀人者带回家中分尸。证据是尸块中的泥土。

到目前为止,分尸案的过程有两个问题令我不解。

一,杀人者为什么要杀石村宗一?目前为止,杀人者的目标只有女性。

恐怕杀死石村宗一就是结束的失踪案转折点。

二,为什么要将石村宗一的尸体带回苍木健四郎家中分尸。这个过程太过麻烦了。

“如果,凶手就是失踪者或是死者的其中一个呢?”

外面的空色染上死寂的黑,出了冬月后,我漫步在回去的小道上,昏暗的路灯如同一列星光,凉风荡过脸颊,我将脖子上的千鸟格围巾向上提了些,手掌被冻的通红,我将两只手掌合在一起,从口中吐息着热气,缓解僵硬的手指。

“好冷……”

氤氲的热气散在空中,随后逐渐化为虚无。

尽头的路灯没有亮起,只有一台闪烁昏暗光线的路灯在幽暗中隐现。

小道上蔓延着死寂,随即那台路灯下,隐现一个廋长的人影,他与黑暗融为一体,无法看清,只是看身型,像一名男性。

我带着警惕,缓缓举起右手。右手的手背上,刻着赤红的纹章,这是魔法使发动魔法的必定条件。

男人开始俯低脊背直线朝我冲刺起来,速度迅速得如同野兽一样。

魔法发动。

从右手中射出细小的如同子弹的冰锥,每射出一发,马上就会从空气中凝结下一发,期间隔1秒。

冰锥划过男人的脸颊,续而另一发快速射出,射穿男人的左臂,男人开始向左躲闪,他跑到小道下的荒田中,杂草遮翳着视线。

“像猎豹一样……”

我开始加速填装冰锥的速度,中途没有间隔,冰锥如同自动化一样连续发射,我扫射着一排排的杂草,除了发出射穿杂草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不见了?

死寂蔓延在空气中。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男人快速的从我身后的杂草中跳出,我回过头,速度迅速得无法看清。路灯反射着他手中的银刃,银光划过的瞬息,巨大的冰锥从地上长起,男人向后跳去,他抛下在空中的小刀瞬间被冰锥击碎。

他落在眼前,左臂渗着朱血,他的刘海遮挡着面容,但我明确知道他的身份。

我举起右手,对准了这只受伤的野兽。他从腰间取出另一把银刃,冰锥从空中射出,在接近他的瞬间,他以非人的速度躲过,随后以肉眼无法观测的速度,瞬息出现在我的眼前,视线开始变得纯白,无数事物透色的残影由生到死的出现在眼前。

这双眼睛,青蓝之魔眼,可以让大脑的神经放大至极限,从而看清事物的诞生至终结,并且,魔力和身体也会放大至极限。

“Cyan Fire。(青火)”

青蓝色的火焰从右手瞬间涌出,在瞬息间,青蓝的火光照亮了男人的面孔。我看清男人的容貌,但最先映入视线的,是纯白的眼球。

火焰吞没了男人,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青色中。

青火结束释放,我的腹部被银刃桶穿,朱血从洞口中涌出,我的身体乏力的倒在柏油路上。

为什么,突然看不见。不管是视觉,听觉,触觉,感觉都无法捕抓到男人的身影,但我知道,他的确就在眼前。

视线逐渐昏暗,痛感随之涌现,冷意渗透在血管中,空中落着纯白的光。

随后,剧烈的痛感再次传来,强烈的痛感导致意识险些切断了对身体的控制,但瞬间,我再一次释放青火,以我为中心,涌出青色的火墙。

我抚摸着空缺的腹部,原本应该存在于那里的填充物却缺失了,我拿出衣兜中的翻盖手机,看着左手背上的电话号码,在视线泛黑中打通了苍原的号码。

杀人者杀死我,之后的目标,肯定是你啊。

饭后,我坐在书房的写作台前。时说过,杀人者的目标是我,为什么?1997.7.1开始杀人案频发至12.1中止随后是现在2000.4.1杀人案复发,在这中间隔了三年,为什么?2.1我刚刚恢复意识,3.1是我入学咲月的时候,随后4.1发生杀人案,杀人者,是围绕着我重新恢复日常生活时开始杀人,好像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

急性应激障碍,这样啊……过去的我,认识杀人者。

客厅传来急促的电话声,我走出房间,此方刚要接下电话,我示意她让我接听。取下电话铃,缓缓放在耳旁。

苍原……你在哪里?”

“在家,怎么了?”

时的声音带着疲倦。

“是吗……”

“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在哪里?”

我的声音不由得放大,急促的担忧涌上心头。

“不要来。”

电话被挂断,耳畔只剩下回响的拨号声。

“可恶……”

“怎么了?哥哥?”

此方担忧的看向我。

“此方,把门锁紧了,如果不是我的声音不要开门。”

“哥哥?”

我没有解释其原由,我并不想让此方和事件扯上关系。

我批上黑色外套,并带上了一个腰包,腰包中放着一把军用匕首,本来我不应该拥有这种东西的,可这把匕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放在腰包中,并且沾染了血迹,我仅仅打开过一次,看见里面的刀身正在跳动的血管。

我出了门,奔走在积雪的街道,天空飘散着大雪。

虽说急忙的出了门,但根本没有方向,如果一个个找,完全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最终我决定先回冬月。或许是因为杀人事件,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稀碎的路灯。

在冬月附近的小道上,我发现了她。

纯白的少女缩躺在路灯下,朱血染晕了她美丽的脸庞,如同折叠的结晶散着红光。

如同染血的白色月见草般,纤细娇柔。

死寂,只能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喘息声。我怅惘的走上前,脑中一片空白。

柏油路上的血泊染湿了皮鞋。沸腾的热意逐渐扩散,我蹲在她的面前,俯视着那张雕塑品的脸,我颤抖的解开她上衣的纽扣,双手在不觉中变得赤红。

她白玉纤细的下腹映在眼前,其中有一道深渊的伤口,从中还能窥见内脏与神经,寒意从颈部溢出,让我的手不觉的颤抖。

随后视网膜中播放着无法致信的图像。

她的伤口转而开始愈合,逐渐开始恢复原本空缺的皮肉。回过神来时,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如同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我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随后背起她娇小的身体,恰好瞥见一旁的翻盖手机,我俯下身捡起后塞入兜内。

风雪吹过着脸庞,刺痛的冷意划过肌肤。她廋弱的身子感受不到一丝重量,如同轻柔的羽毛,就连她的体温,也那么的微弱。

她就是用着这样娇小的身体,勉强着自己。在我不觉的时候,总是在拼命的努力。

我吐息着热气,低温的空气让我的感知逐渐麻木。

“好冷啊……”

这次的事件,或许她也不想让我扯上关系。

时,如同不存在于现在与过去。

我将时带了家。“

“此方,是我。”

清脆的开门声响起,此方从门缝中探出头。我将时背进屋内,身体后传来此方的关门声。

我将她放在自己的房间内安顿好后,从房间中走出。

“哥哥……这位小姐是?”

“朋友……”

“这位小姐怎么了?”

“贫血吧,突然倒在路边。”

“需要去医院吗?”

“不需要啦,已经是惯病了。”

“她真是位很美的人啊……哥哥怎么认识这样的女孩子?”

此方突然话多了起来,平常她都是少话的。

“各种各样原因啊。”

“是吗。”

此方没再询问,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深夜,我躺在沙发上,反复思考现状。

风雪吹打着玻璃窗,室内蔓延着空寂。脑中浮现,杀人者与时相遇的景象。

我感到一阵痛苦,如同心碎的疼痛让我喘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恐惧失去的阴影,如同死亡一样,蔓延在大脑中。

赤血蔓延,如同落霞般的朱色。重要的人会死。

我回过神了,昏痛的大脑让我涌出呕吐的欲望。

我在厨房倒了杯冷水,一口气饮干,冷水刺痛着灼热的喉腔。随后继而再倒了一杯冷水,饮干,重复五次后,大脑已经冷静下来了不少。

它的目标是我,如果放着不管,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此方。它杀害的范围从咲月缩短到与我结识的人。且现在已经不在一号杀人了,杀人者已经不管什么规律了。他在急躁。

明天,会怎么样呢?

不管如何,只能杀了它。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追求永恒的事物。

在这世上本不该存在永恒的东西。真正永恒的,只有时刻停滞着,不会前进的事物。

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的时间都在流动,而我的灵魂却留在了过去,痛苦也好,没有什么东西,能一直放在过去的。

对我来说也一样,灵魂暂停的时间必须流动才行。

有为转变,生者必灭。

这句话,曾从哪里听过。

对我来说,真正的永恒,只有现在拥有的一切。

空觉杀人 中

杀人鬼

2000.11.3

悠悠的,深雪落着,黑发少女沐浴在温柔的白色中,从泛红的脸颊下,她露出喜悦的微笑。

“哥哥,醒醒。”

白缝从中黑暗中逐渐扩大。此方的模样映入眼前。

“此方……”

“吃早饭了,哥哥。”

“她……时,醒了吗?”

“还没有……”

“是吗。”

我起身走进房间,时躺在床上,美丽的脸庞,如同苍白精致的人偶。

她真的在呼吸吗?

我将手指放在她的鼻下,微弱,淡热的风触及手指。

她,还活着。

我悬浮的心才终于放下。

“哥哥,你在做什么?”

此方站在入口,眼中带着鄙视的神情。

“没,只是看看她的状态而已,用不着用那种眼光看我吧?”

“这种事情,交给我不就好了。哥哥,窥探女性睡觉不是很好的行为啊。就算这位小姐是位美人。”

“美人啊,此方也不会输给她喔。”

“你在说什么啊,哥哥,快点去吃早餐吧……”

话毕,此方像是不愿意让我看见脸一样,撇过头去。

早上,理事长的办公室内,她正吐息着烟圈思索着什么。我站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发话。

“时怎么样?”

理事长说。

“还没醒……”

“或许,时已经能猜出杀人者大致的轮廓。”

“杀人者,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的?”

我问。

“杀人者就是潜藏在咲月中的某个人。”

“那为什么,杀人的时候,一点线索都没有?”

理事长默然,随后说。

“空觉之魔眼。”

“魔眼?”

“你可以这么理解,出生时就与生俱来的特异器官。魔眼持有者出生起就没有人类的眼睛,这一点观察它们的瞳色就可以了,拥有比常人更鲜艳的颜色。但是,有一种魔跟它们是纯白的,那类魔眼被称作人造魔眼,用实物魔眼的神精纤维制成的。”

“杀人者持有的空觉之魔眼是怎么样的?”

“那双魔眼会传播改变大脑感知类似信号一样的东西,所谓屏蔽杀人者的存在。”

“那时……

“啊,时就算醒来也已经看不见杀人者了。”

“能找到杀人者的人,只有你。”

傍晚,暮色蔓延。我回到了公寓。我将钥匙插入锁孔中,随着发出咔嚓的声响后,我进了门,在玄关前脱下了鞋。此方小跑的来到我面前。

“哥哥,深远小姐醒了。”

“深远?”

我恍惚的走到客厅。

看见她,正坐沙发上喝着咖啡。她将樱色的唇瓣抵在咖啡杯前,小呷了几口后,轻柔的将杯放下。

“怎么了?苍原。”

“没,昨晚的你可把我吓了一跳。”

“苍原,你不会看到我的裸体了吧?”

她白霜的脸颊上微微泛着一层红晕。

“真的吗?哥哥?”

此方在我身后,脸色有些不满的说。

“没,怎么可能啊!只是昨晚有点累啊,毕竟搬了个重物。”

“哥哥,把女孩子说成重物很失礼啊。”

“是啊,是啊,此方小姐,这个猪头男应该好好管教一下。”

“我替没有礼貌的兄长道歉,深远小姐。”

“嗤。”

时坏笑了出来,此方也跟着偷笑。

“喂喂……”

我无奈的挠了挠头发后说。

“原来你姓深远啊,为什么不告诉我?”

“姓和名,不都是一样的吗?”

“怪人啊……”

“此方小姐也叫我时就好了。”

“好,那你也要叫我此方,不准加上小姐。”

“我明白,此方。”

看样子,时和此方已经彼此熟络了。

我感到疲倦,从冰箱中拿出冰淇淋后走到阳台吃了起来。

脑袋沉沉的昏痛。

暮光落溢在树影中,折着金色的磷光。

“昨天的事,谢谢你。”

身后传来时柔美却没有感情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问。

“杀人者的眼睛,能剥夺对他的感知。”

见识到昨天那一幕,我对一切都没办法震惊起来。

“你看见了?我伤口恢复的过程。”

“嗯,那个究竟是什么?”

时默然的望着我的眼睛,染晕暮光下的她,美得深深的吸引着我的眼眸。

“我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

“说过了吧,我是活在过去某处之人,我的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不会成长,也不会受伤,就连感情也没有。”

“即使这样,你也活着。”

“你在说什么……”

时沉着头,娇小的身子微微轻颤。

“即使时间不会再前进,你也没有死,你还活着。”

“我只是个异物,从时间停止的那一刻起,我就从人转变为物了,你明白吗?人拥有的一切,我都没有,不会死,这样的人偶,怎么能被称之为人?”

时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放大。我有些愣住,随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没有感情的人偶,可不会这么激动。”

时默然,随后有些泄气的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不解。”

我将冰淇淋递在她面前。

“给你。”

她默然接下,用着勺子小口吃了起来。

“好冷啊。”

“啊。”

2000.11.4

痛意,如同瞬息灼烧的电流穿过。

下午,四点二十分,我从理事长那要了二年三班的学生名单,随后返回到公寓中。

公寓内,时和此方正在沙发上吃着蛋糕。

“哥哥,欢迎回来。”

“笨蛋回来了。”

“喂,时,名单我给你拿来了。”

“啊,谢谢。”

话毕,时起身向此方说了什么,随后进了我的书房。

“学院圣诞节活动的执行人真忙啊。”

“欸?”

“不是吗?”

时那家伙,原来是这么和此方说的。不过这样也才能让此方安心。

“啊……很忙啊……那我去书房和她制定方案了,就这样。”

“我需要准备时的晚餐吗?〞

“啊,她应该会在这再住一晚。”

书房内,时正读着《伊利亚特》

“谁让你把我的晚餐也备好了。”

“反正昨晚也住了下来,今晚再住一晚也不差吧?还是说,你不想和此方一起睡?”

“这种说法很狡猾啊。”

“那么,让我拿来的名单有什么用。”

我将名单递给时。时轻柔的接过名单。

“不要那么着急嘛,待会再解释。首先,苍原,这张名单上,有哪个位置是空缺的?”

我接过名单,视线在名字中扫过,发现并没有空缺的位置。

“哪里都没有空缺的。”

“可在我的眼里,第九行是空缺的,那么苍原,告诉我,第九行空缺的名字。”

时将名单递给我,我将目光锁定在第九行。

“干城明也……”

霎时,我明白时的用意,我不由得钦佩她的聪慧。

“太慢了,苍原。”

“或许你应该转行成为侦探才行。”

我钦佩的说。

“侦探的事情,我还真有些兴趣。”

“不过这位侦探先生,昨天旷课了不是吗?做为咲月成绩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旷课可不好啊。”

“啰嗦啊,我还是病人啊。”

“还真是有精神的病人。”

“那么,杀人者的身份只有失踪的干城明也。因为失踪案到他为止就彻底点结束了,转为了杀人案。”

我说。

“之前,令我困惑的两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一个,为什么要杀石村宗一,杀死石村宗一的人,并不是苍木健四郎,而是干城明也。

“那么,杀死苍木健四郎的人?”

“恐怕也是,干城明也。”

“那你的第二个疑惑点是什么?”

“为什么要将已死的石村宗一大费周章的带到苍木健四郎家中分尸。”

“伪造苍木健四郎是杀人者?”

“不……”

时托着下巴说。

“恐怕,苍木健四郎也是杀人者。”

2000.11.5

我站在东木黑鸟的办公室门前,我正打算进去时,门却自己打开了,映入眼前的是东木俊美柔和的脸庞,它吐息着氤氲的烟圈,眼角下落着浓重的黑眼圈。

“我知道你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我默然跟在在她的身后,窗外的天空黯淡的云陵推叠在一起,死灰得如同随时都会下雨。

“东木,你把时支开了?”

“我想你会要求我这么做。”

“啊,今天过后,我就是杀人者了。”

理事长将视线落在桌上的报刊标题上,咲月杀人鬼。

“杀人者,杀人鬼,杀人魔、苍原,你觉得你会是哪个。”

“不知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哪个都不想成为。”

“后悔也没有用了,只是,你要明白所杀的,不是人,而是物。在我所指示的范围下,你不受常规的规则束缚。”

“即便如此,杀死什么东西依旧是件令人作呕的事情。”

“杀人鬼已经不能称作为人,从杀人时,他就从人转为了物,并且将成为一个罪的永恒。”

我默然。

“苍原,咲月只有一个杀人鬼,那就是你。”

“时,杀过人吗?”

“没。”

“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影子记录着人一切。”

东木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我默然,没有这问其原由。

我所知道的苍原彼方,他的潜意识,只围绕着她。

“杀人的事情,以后都不能让时知道。”

“这我可不能保证,她察觉到的时候,谁也瞒不住。”

我默然。

“因为右眼的关系,你了解了多少?〞

东木问。

我撩开手袖,朝着一腕骨狠咬了一口,朱血从中渗透而出,血滴溅湿了深黑的外套。

“只了解了,疼痛。”

“那么,你知道杀人者在哪里?”

“二年三班。”

我默然奔走而出,直奔二年三班的教室。

干城明也,这个名字在过去中的某个片段太过熟悉,可现在的苍原彼方仍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我确信一件事,我必须杀死他。

我向教室中的某位少女搭话,询问干城明也的事情,但那名少女也不清楚他的情况,只知道干城明也已经数周没来上课了。

很显然,并不是他没来上课,他一直都在,恐怕他对这个班里的所有人都使用了空觉。

我并不是希望真的把他找出来,如果,他的目标是我的话,现在已经察觉到,我发现了他,所以,我只要出现在他的可视范围内,他必定会咬上来。

我默然出了校门,几点雨珠籁籁落下,身后传来无数的脚步声,喧闹的人声漫在空气中。

低温的冷气,让我不由得呼出了氤氲的热气。

我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而行,死空中的层缝透着灰光,等这场雨结束后,明光也会从遮翳段层中显露吧。

路上,行人逐渐稀少,但身后平静的脚步声从未消失过。

穿越无人的商业街后,抵达一片枯落之森,推开那破旧的铁门,一阵呻吟声后,雨逐渐落大,霏霏雨珠落在温热的肌肤中,我转过头 同我一起淋浴在雨中的他,身着和我一样的深黑色制服,一样的黑色短发,他手中的银刀反着铁色的光。

“干城明也……”

“呀,好久不见啊,前辈。”

他修长的脸庞上,一双如同野兽的双眸紧盯着我,如同咬住猎物的猎豹。

我从腰包中取出那柄朱色的红刃,刀身上的血管如同心脏的旋律跳动。

“我还是不认识你。”

“知道,因为前辈的灵魂停滞了三年。”

“你在等着我?为此三年不杀一个人?”

“是啊,因为前辈让我痛苦了三年,不杀人的痛苦,就像仰制快感一样,你也明白的吧?苍原彼方前辈。”

他露出癫狂的笑容。

“我必须杀了你,才能成为一个杀人鬼。”

“从我来到咲月,你杀人不止几个人吧。”

“杀人?只是进食而已。”

话毕,我才看清他的瞳色,只有空寂的纯白。

1977年6月5日,夏。

暮霞的红光折着木地板,竹刀从手中挥出,折着透明的汗珠在空中轮舞,在我的竹刀落下前,前辈的刺击就已然抵在我的喉腔,我顺势击中,向后倾倒。

“好痛……”

余光落在前辈的脸庞上,分割出明暗,他向我伸出手。

“没事吧?”

“已经习惯了,彼方前辈的刺击还是一如既往快啊。

“没这回事,只是这次你的破绽太多了,你在想什么?”

“没……”

“让我猜猜……是比赛的事情?”

“啊……还是瞒不过你啊,有一点担扰。”

“那种事情啊,只有结束后才能担忧。”

“是吗……”

“该回去了吧?已经不早了。”

“说的也是。”

街道外天空已经被黄昏染晕,远处的云陵透着火烧的光

“对了,明也,回去绕个远路吧?”

前辈的脸上露着温柔的笑意。

“结果前辈的远路,就只是比平时多走几步,分岔路口的小卖铺,买下一根牛奶冰淇淋啊。”

“是啊。”

前辈边舔着冰淇淋边说。我也从冰柜中挑了一根抹茶味的冰淇淋出来,付了钱后,就坐在小卖铺门口的长椅上吃了起来。

“前辈,你不会紧张吗?”

“紧张吗……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只是真正紧张的时候,深吸一口就会有所缓解。”

“嘛,前辈至今在剑术比赛上就没有输过,根本不需要担心那种事。”

前辈默然吃着冰淇淋。

“话说前辈,你和你那位女朋友怎么样了?”

“前辈猛的将嘴中的冰淇淋吐了出来,并咳嗽了几声。”

“好大的反应……”

“时只是我的青梅足马。不是我的女朋友。”

“可前辈是喜欢人家的,对吧?”

前辈撇过头。

“青梅足马很难走到一起的。”

“这就是前辈的问题了,怎么能断定她不喜欢你呢。”

前辈默然将蛋筒含入口腔中。

“再问一次,前辈喜欢她?”

“啊。”

“那快点告白啊!让人心急啊。”

“别强人所难了,还太早了。”

我无意瞥向身旁的报刊柜上,顺手拿起一则最新的报刊起来,内容上几乎是最近几起冬月女学生失踪案的报道。

“女学生失踪案啊,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真危险啊最近。”

前辈默然沉着脸。

“前辈?”

“啊,刚才在想事情。”

“前辈你觉得,她们是离家出走,还是被害?”

深黑的乌鸦落在电往线杆上,混杂着坏水管声的蝉声鸣叫着。

夕阳已消逝在地平线上,只有残留的红霞。

“不知道……或许是离家出走啊。毕竟最近都到了判逆期。”

“说的也是……”

“总之,最近还是尽量结伴同行吧。”

话毕,前辈起身将背包背上肩后说。

“回去吧。”

“也是。”

我刚转学来到这所小镇时,第一个认识的就是苍原彼方,他是三年级生中,最令我尊敬的人。

回到出租房时,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昏暗的玄关,与已经染为暮色的空。

房间蔓延着死寂。

父母基本不会回到这来,因为公司离出租房太远,他们就在公司附近租下了一间公寓。

即便习惯了一个人居住,也忍受不了这种死寂的空洞,我打开电视机,随意一个电台都无所谓,只要能有一点声音,这种死寂的空洞感就会消失。

1997年6月6日

粘稠的热气钻入鼻腔,澄澈的青空中,白日的光晕被无限放大。坏水管的蝉声持续着。

中午的课程结束后,我登上天台,前辈,就在那里。

他左手持着俄国文学《罪与罚》,右手吃着奶油面包,他读的认真,全然无视了我的存在。

“又在看这种无聊的小说吗?前辈。”

“啊,明也,你来了。不要这么说嘛,文学确实读起来相当乏味,但习惯了以后还是挺有趣的。”

“我还是觉得推理小说有趣,像是雷蒙德·钱德勒。”

我坐在前辈身旁,他合上书,将其放在一旁。

“失踪案,又发生了?”

“你知道?”

"没,只是最近来学校的人很少。”

“昨天蓝球又有一名少女失踪不明。”

“看样子,与其说是失踪不明,不如说是杀人事件。”

我说。

前辈默然几秒,随后说。

“夺走他人的生,这一过程,也是所谓永恒的一种方式吧?”

“永恒?为什会突然说这个。”

我问。

“突然想到的,你想,杀人者,终其一生都将背负着死者的亡魂吧,就是曾为生的一种东西,即使杀人者已死,他夺走他人的生命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

“那动物被吃之后,不也化作食客的一部分,食客死后,化作泥土的养分,随后又会进行一轮生物链的轮回。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这种形式,不也是永恒的一种方式吗?”

我说。

前辈托着腮说。

“这也是,但循环是动态自然的规律,但杀人者在这种规律中,剥夺了本应做为规律终点的生命。杀人者的本身,就是背负了数个永恒。这是,罪的本质。杀人鬼,也永远不会消失。”

“前辈,形而上学不是我的长项啊。”

“但明也不是不读有哲理的书吗?意外的充满哲性啊。”

“不知道,只是感觉,死的这一个东西,才能真正做到永恒吧。”

坏水管般的蝉声鸣啭着。

下午,四点二十分,竹刀清脆的碰撞声游荡在道场。

我紧盯着眼前的前辈,他的眼中更多的是一种空无,我知道,他没有认真,这让莫名的我感到烦燥。

我挥刀猛的朝他劈去,但霎时前辈的刺击桃中柄尾,竹刀顺势掉落,紧随而来的是一击下劈,但刀却温柔的坻在脑袋上,前辈默然微笑着说。

“太急燥了,明也。”

“抱歉,最近有点累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回家好好休息。“

“前辈。”

“怎么了?”

“怎么样才能不被感情驱驶?”

“人怎么可能做到不被感情控制。”

“可前辈的眼中,只有空无。”

“这是我面对复杂的事情的方法,先什么也不想,然后无视结果,大胆的去做。”

话毕,前辈向入口处望去,在那温柔的余光中,黑发的少女,站在那处明光中。

前辈放下刀,向着少女走去。

我出了道场,外面正下着霪雨,我没带雨伞,前辈也不在,我站在雨棚下,等待着雨停。

“哟,干城。”

身后传来粗糙的男声,我转过头,是体育课的代课老师。

苍木健四郎。

“老师……”

“啊,你没带伞吧,这个给你。”

话毕,苍本老师递出自己的伞。

“这……”

“没事,没事,我的车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干城是步行回家的吧?伞你就先拿回去吧,明天再还我。”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我恍惚的接下伞,望着苍木老师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1997年6月7日。

警察聚集在校内,他们在班上调查着每个人上周的行程,警方将怀疑造成失踪案的犯人,可能与社团活动的某人有关。

我向警方汇报了上周的行程,年轻的警官写下笔录。

下午放课时,前辈没有来道场,或许有什么事吧,刚为失踪案来道场的部员也相当稀少。

活动结束时,外面的雨也不曾仿敬,雨腥味混杂着湿热的空气,有些难以喘息,我拿了两把伞,一把是苍木老师的,另一把是我的,苍木老师的车就停在道场的后院,他还没回去。

时间是五点三十分,如果失踪案的女学生是死在泥地中的,现在线索也许都被淹没了吧。

大约十分钟,苍术老师从我身后出现。

“干城,你在等我啊。”

苍木老师露出微笑。

“是啊,老师,你的伞。”

我递出手中的伞,苍木接过。

他默然望着手中的伞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苍木老师。”

“干城,你听过吗?”

“佛界易入,魔界难入。”

“没……这是佛教用语?”

“对,这是一休宗纯所说的,干城,你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吗?”

“含义吗……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佛界易入,而魔界难入呢?”

“所谓佛界啊,其实是伪佛界,是压抑自身魔性的假象。而魔界就是直面内心的魔性,从而达到破魔的境界。”

“类似,向死而生吗?”

“啊……没错,死才是永生。”

“哈……”

“说多了啊,我先回去了,和警察谈话拖的有点久了。〞

苍术老师撑开伞,朝着雨森走去。

“最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毕竟犯人还没被抓住。”

“好,谢谢。”

望着苍木老师在雾蔼中持着伞钻入车内。我开始反复咀嚼着那句话。

“佛界易入,魔界难入……”

1997年6月8日。

警察还没有对学校失去戒心,他们依旧在校内调查着各种琐碎的事,但人数相较于昨日稀少了些。

“前辈。”

天台上,我叫住了正要离去的前辈。

“佛界易入,魔界难入,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我问。

“一体宗纯的核心理念吧?”

前辈捏着下巴说。

“你觉得所谓魔界,为什么难入?”

“魔界啊……在我看来,魔界是一种悲恸的快感,死,虚无,衰伤,令人沉浸于其中,而只有穿越难入的魔界才能抵达真正的佛界吧?”

“对于前辈来说,会选择哪一种方法?”

“我?或许哪一种都不会选。”

“为什么?”

“因为,我会用我的方式。明也呢?”

“不知道……哪个都太过衰伤。”

“是吗。”

前辈默然,没有追问其原由。

“杀人者鬼,没有出来呢。”

望着死灰的天空,我不由得说。

“也能更加确定,它在校内吧?”

前辈说。

下午,五点二十分,天空堆着暗层,如同随时都会下雨。

前辈依旧没有来道场。取而代之的,苍木老师从我身后出现。

“哟,干城,社团活动,结束了?”

“嗯,老师要回去了?”

“啊,毕竟发生了那种事,学校也不允许篮球社训练得太晚了。”

“是吗。”

“话说回来,苍木老师,关于佛界入,魔界难入,你,选择了哪个?”

“魔界吧?那样才知道,真正的真理。

“不会与魔界融人为一体吗?”

“这要看个人的觉悟了吧。”

“是吗,那,我先回去了。”

“再见,老师。”

“再见,干城。”

我出了校门,穿越稀少的人群,在出租房前,有一条死寂的十字路口,不知道是因为要下雨,还是附近的蝉少,我听不见那熟悉的坏水管声。

死寂蔓延在死空下,空洞得令人诧异。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时,视线霎时昏暗,起初我以为是被套上了什么东西,空气艰难的钻入肺腑。

大脑逐渐麻木,听觉被尖锐耳鸣声覆盖。

我伸手触及额头的流落的热水。

这是,我的血?

我猛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恐惧,随后晃荡的跑起来。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视线,模糊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连喉咙也喊不出声。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我贴在类似墙的障碍物上,逐渐乏力,意识像是这被剪断的天线逐渐模糊。

我隐约能感觉到人影在逼近。

模糊中,我听见男性的声音。

“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抵达魔界?”

佛界易入,魔界难入。

随后传来男人的呻呤声与钝器的欧打声,视线逐渐清晰,映入视界的,是前辈。

他一遍一遍的殴打着男人血肉模糊的脑袋,脑浆,神经,血肉,横溅在空中,那颗脑袋粘稠得如同被殴打的肉丸。

前辈的眼中,充斥着空无,他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如同对杀人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雨滴逐渐落下,染湿了额骨上的朱血。

前辈在雨中,将那柄粘着头皮,血肉,神精的棒球棍,扔在地面。

男人躺在血水中,顺着雨水朱血流淌在我的脚前。

世界依旧如同死寂,只剩下落入魔界的雨声。

1997年6月8日。

前辈杀了苍木健四郎。

曾名为苍木健四郎的肉块倒在血水中。

前辈喘着气,默然望着那烂在地上的肉块,我感到眩目。

捂着额骨的手掌,沾染了赤血。

“没事吧?明也。”

前辈的声音中不带感情,他抬起沾染朱血混杂着雨水的面孔,他将衬衫脱下,捆绑在我额骨的伤口上。

“我去自首吧……”

前辈低沉的说。

“不……不行……不要去自首,已经过失杀人了……前辈会成为罪人的……”

“从杀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是罪人了。”

“不……如果,前辈不杀死他,那现在的我也已经死了……”

前辈默然。

“埋了吧。”

我强忍着颤抖的声音说。

在我无意识下,嘴角露出了扭曲成了弯月状。

“附近有一块荒废的田地,埋在那里吧。”

雨不止的落着,死的气息蔓延在空气中。

前辈铲着泥块,发出嚓嚓的沉闷声,雨势逐渐放大,附近除了雨声外,一片死寂。

我怅惘的落在雨中,惝恍的望着雨空,雨珠散着悲懑的光晕。那具肉块被丢入坑中,随后泥土覆着在他的脸上,仿佛与泥土融为一体,逐渐的,消失在视线中。

我无意瞥见泥地上微弱的光,凑近后才发现,是一把银色的钥匙,或许,是苍木健四郎的钥匙。

前辈去了我的出租房,换下染血的制服,他穿上我的T恤,随后同我去了医院。

路上,我不由得问他。

“前辈,杀人,不可怕吗?〞

前辈默然持着伞,过了十秒后,

他干燥的双唇合拢着说。

“可怕。”

1997年6月9日。

我无意去学校,只是怅惘的躺在床上,昏暗的房间中,充斥着死寂。

窗外正下着霪雨,想象着苍木健四郎的遗体在泥中被各种昆虫撕扯,随后变得腐烂,分解在雨泥中,化为永恒的虚无。

真的死了。

我至今都觉得,这不像是真实,虚假得,让人无法置信。

我瞥向一旁床柜是放着的银色钥匙。

前辈会被发现吗?如果,被警察察觉了,该怎么办才好。

下午两点半,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虚弱的起身,早餐和午餐都没有吃,一点胃口没有,想起苍木健四朗脑浆横飞的画面,我就感到反胃。

门外的敲门声声音逐渐据烈,看样子,他们有些不耐烦了。

我开了门,身着深蓝制服的两名高个警察映入视线。

“你是干城明也?”

“是。”

“你认识苍木健四郎吗?”

“认识,他是我们班上代课体育老师。”

“学校那边联系不上他,是昨晚开始的,他的女朋友,洋石英子报的警,你是昨天下午最后一个见到他的,知道他去哪吗?”

“不,不知道,他只是提醒我回去时注意安全,因为最近失踪案频发。”

“还有呢?”

“没了”

“这个校徽,是你的吗?”

廋高的警察从裤兜中取出装在物证袋的校徽。

“不……”

“是吗。”

“脑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打棒球时被飞来的棒球砸中。”

“看起来很严重。”

“有点晕 。”

“打扰你了,祝你早日康复。”

门被合拢上,房间中再次充斥着郁闷的死寂。

好安静啊。

那个校徽,是前辈的。

我取下绷带,抹上药膏后,带着小刀出了门,背上登山包出了门。

带着绷带让我感到焦燥。

我出了门,失意的游走在街道上。

前辈,会被抓住的吧。

不行啊。

昏热的头脑让我感浑身乏力,雨已经停了,雨后闷热的空气钻入鼻腔。我失意的漫行着。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喂,干城,你是干城吧?”

我回过神来时,处暗巷中打转,天空被染上黑水,只有巷外的霓虹灯散着斑驳的光。

“你是……”

“宗村啊,你忘了?我们以前小学最好的朋友。”

说着,他将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不认识……”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喂,你别跟我装傻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怎么了?快点拿出来啊。”

我将兜中取出刀子扎入他胫脖中,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时,伤口如同喷溅的泉水涌出。

“喂……你……”

我将刀子拔出重新扎入。随后传来男人的倒地声。

我骑在男人身上,反复用刀子扎入,拔出,扎入,拔出,重复这个过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回过神来时,男人的面孔已经过模糊不清。

我的笑容发狂的扭曲。像是撕咬猎物的野兽。

我开始肢解男人,随后剁碎,暗巷的尽头,一片死寂。

我全然忘记了时间,空间。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将男人胑解成零碎的肉块,昏暗的光线下,我分不清血肉。

神经充斥着快感,热意在脑中发烫。我将男人的血肉放入登山包中。

“这样,前辈就不会被抓走了。”

额骨的伤口渗透着朱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辈,你错了,杀人不是很有趣吗!”

1997年6月10日。

我从职员室中调查出苍木健四郎的公寓,带着装满尸块的登山包,用那把钥匙开了门。

如同洒花一样,我将尸块挥洒在房间中。用这样的方式,伪造苍木健四郎杀人潜逃的场景。

这样,就能拯救前辈了。

我扭曲的狂笑着,如同野兽进食,蹲在玄关前,用银刃将宗村的大脑劈成两半,从中满足解刨的快感,脑浆混着肉泥的场景,刺激着发烫的神经。

直到玄关的大门被打开时,我注意到开门的呻吟声,我转过头,白光眩目得我合拢上眼皮,身着修道服的男人沐浴在背光中,即使无法看清男人的模样,我也能感受到,他盯着我眼睛的视线,那股强烈的蔑视,穿透我的全身。

随即无法言喻的痛感刺痛着大脑,额骨的伤口如同喷泉一样涌出,血花喷溅在空中,朱血流淌在额骨下。

男人向我靠近,我乏力的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就像畜牲一样。”

男人低沉的说。

我紧盯着男人,杀意混着痛感的视线不曾离开过他。

男人将手凑进我的眼前,随即将我的左眼球连带着神经一同扯出。

瞬息间,全身的神经被痛感支配,大脑一片空白,我痛苦的在地上挣扎,发出狼狈的哀嚎。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我握着本应该存在那里的填充物,现在只剩一无所有的眼框。

热血从空洞的眼眶中溢出在搭。痛感撕扯着神经。

“还有一只眼球呢。”

随即男人将手靠近在右眼球前。

“不要啊,不要啊,求求你了……不要啊!!!”

剧烈的痛感覆盖了我操控身体的神经。

“由我进入愁苦之城,

由我进入永世之苦,

由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正义推动了崇高的造物主,

神圣的力量,最高的智慧,本原的爱创造了我。

在我以前未有造物,

除了永久存在的以外,

而我也将永世长存。

进来的人,放弃一切希望吧。”

如同迦勒底的漩涡,仅存视线最后的一秒,男人的模样映入视线。

随后,一切化为魔窟的黑。意识被痛感切断,我落入了魔界中。

人都是扭曲的,只不过处于扭曲的平衡,一旦跨越边界,他们就被称之为异类。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我睁开本来已经空洞的双眼。

死寂的黑,我从生蛆的血肉中起身,全身如同支撑了行走的力,我摇晃的开了扭动玄关的把手。

光映入视网膜中。

澄澈的青空中,荡着初夏的云丘。

我乏力的出了公寓,站在街上,身着沾染血肉的衬衫还没换下,但街道上行走的人,却豪不在意我。

人影从我身旁穿缩,我如同幽灵,怅惘的落在原地,大脑依旧无法思考,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下意识的抓住了一个从我身旁路过男人的肩膀,但他却无视了我,随即拍开了我的手,我惝恍在夏季的十字路口,热风拂过脸颊,闷热的空气使肌肤挤出汗珠。

“夏季啊……”

我不由得觉得,初夏的闷热,是那么的温柔。

空觉的能力让我成为实物世界的幽灵,但魔眼的杀人驱力,让我不得不满足自身杀人的饥渴。

那天的暗巷,我一如既往的没有规律杀人,将抛开内脏后装入黑袋中,是我的惯用手法。

我并不是害怕被发现,而是在杀人驱力缓解后,会短暂的恢复正常的道德意识。

内脏做为人的内部器官,是表面潜藏起来的心灵,我将杀死的表面抛弃,将心灵的内脏带到空地埋没,从而让他们回归自然轮回的过程。

而且,我也无法背负死者的永恒,或者说,不愿背负。

“吃完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分解的过程。

“吃?”

我转过头不由得发出疑问。

背光的黑影,让男人的面孔模糊。

“你杀人,仅仅只是像野兽进食一样,杀人鬼。〞

“你是谁?为什么能看见我。”

“之后,你要在冬月私立中等学院,每月一号杀人。”

“为什么?”

“这样的话,你想见到的人,会再一次看见你。”

空觉杀人 后

这个世界存在着奇迹,强烈渴望什么,神就会降下愿望。

“黑鸟!”

我直奔东木黑鸟的办公室,推门而入,像是倾倒一样,将双手撑在东木黑鸟的写作台上。

在话语说出前,急促喘息先一步脱出。

“这么着急啊,时,我让你去做的事情还不到十分钟吧?”

“你放他去了?”

“怎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他要求的。”

“那个蠢货……”

我有些恼怒的说。

“现在的苍原彼方会消失的!如果让他和杀人者接触……”

“白线会重新染上红线,苍原彼方会死吗……你想说的是这个?”

东木黑鸟用银色的打火机点燃香烟,放在嘴中深吸了一口。

“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奇迹)魔法只有魔法使用血液刻下的纹章才能发动。为了方便魔法发动,魔法使会在身体刻下永不消褪的纹章。”

她吐出着浓密的烟圈后说。

“蚀刻,是这个世界最异类的魔从,这个魔法能将事物本身的运动状态停止,苍原彼方的血管中,刻有蚀刻的纹章,苍原彼方的本身就是蚀刻。也是他,将你的时间,定格在那一刻。”

“那种事情,不用再说也……”

“时,你的感情已经取回了吧?”

东木黑鸟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苍原彼方拥有你青蓝的魔眼,随后,青蓝将你们两人的大脑连接在一切,他失去的痛感,你失去的感情,从青蓝中交换了彼此缺少的东西。”

我默然。

“时,你不理解的第二个问题,也解决了吧?”

“啊,啊,还真是瞒不过你的名字。”

“干城明也的存在,如同温水一样,即不热,也不冷,存在的意义只是,被杀人驱力驱使的物。”

黑鸟吸了一口烟,随后吐出说。

“干城明也将自己伪造成失踪案的受害者一员,从而掩盖自己杀害苍木健四郎。而杀害动机就是,苍木健四郎就是失踪案的凶手,最合理的推测就是,干城明也无意撞见苍木健四郎的作案过程,从而在情绪混乱中杀死了他。”

“那么,从杀死石村宗一起,干城明也就从非常人转为了彻底的杀人者?”

我说。

“从人转而为物,可是,世界是不允许这种半物半人的存在,既然夺取生,就应该彻底成为一个物,但他却仍然,有为人的道德。”

我奔走在雨森中,心中的感情逐渐涌出,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燥热的隐痛。

下雨的冷气被喉腔吸入,热气从急促的肺腑中呼出。

我明确知道,彼方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黑鸟望着窗外远去的时,她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

“青蓝之魔眼,拥有所有魔眼中,独一无二的透色的蓝,如同,浓缩了天空的侧影。”

他俯低脊背以野兽般的疾速向我奔来,银刃划过雨珠折着铁色的光,我向后退开,瞬息白光擦过我的胫脖,我抚过喉结,从细小的横线中,渗出赤血。

我向着后院跑去,他紧随其后,如同一头追捕猎物的猎豹,我感到他的逼近,转身挥动红刃,但他如同野兽的直觉,向后跳去。隔离一段距离后,我跑进通着后院的道场。

直到靠近墙边,我才转过身来。他沐浴在雨中,缓缓踏上木阶。

“前辈什么时候,变得只会逃跑了?”

“比赛的时候,乱想只会露出破绽。”

我握紧红刃,观察着他的行动。

“这是互杀的比赛啊,前辈!”

他露出扭曲的痴笑,疾奔向我。他的速度太过迅疾,以至于瞬息视线无法跟上,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挥动红刃的瞬间,他压低身体,躲开了我的斩击,随即他挥动银刃,在我还没来得及挡下时,划开了我的腹部。

朱血喷溅在空中,灼烧感附着着伤口,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他将正握的小刀肯速转为反握刺向了我的喉腔。

我与纯白的瞳色视线重叠。

空觉发动。

他的存在,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我向左侧身,银刃划开了我的左肩,我随即下意识的挥动红刃,刀身传来击中的声音,空中重新出现那把被打飞的银刃。

我向后跳开,左手不由得垂了下来,左肩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赤血在伤口中渗透,腹部的血也随即溢出,我不由得咬紧了牙关,痛感的乏力让我逐渐感到眩晕。

“前辈,也有怪异的能力呢,但看起来不像是眼睛给予的。”

声音在一无所有的前方传来。

被打飞在空中的那柄小刀,如同魔术一样定格在空中。

“不知道为什么,碰到前辈的匕首时,刀子像那样停留在空中没办法用了。”

“不剥夺我的听觉吗?”

我喘着热气说。

“我只剥夺了前辈的视觉和触觉而已,我希望前辈能听见我的声音而死。”

死寂的只有雨声的道场,传来拔刀的声音。

“为了杀死前辈,这样的刀我可是准备了两把。”

“你还真是,为了杀我付出了不少代价啊……”

“啊,是啊……为了前辈能活着被我杀死,我啊,强忍着三年杀人驱力,看着前辈像植物人一样躺在病床上,你知道我有多恼怒吗?想杀你啊,无比的想,但杀死一个死人,我什么也获取不到。”

“我想杀人啊……就像饥渴食物一样冲动啊!”

“因为那双眼睛?”

“谁知道呢。不杀你,我就没办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杀人鬼。”

我有预感,下一击,我就会死。

地板上残留着溅湿的雨与血,地板传来踩踏声,随后剧烈疾奔的声响传来。

瞬息,右眼的视界一片纯白,无数事物透明的残影从诞生到灭亡疾驶而过。

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变化过程如同螺旋转动,从未来的残影中,我看见了空中喷溅的雨珠残影,雨珠在空中散着银色的明光,它以刺击的方向朝我的腹部前方四周溅出,我随即用乏力的左手掌挡在腹前,左手掌的中心被刺穿,霎时刀尖也刺入腹部中,但仅仅只是穿过真皮层。

右手挥斩红刃,一丝赤色的血点散在空中。

明也的身影重新映入视界中,他向后跳开,从入口处倾倒庭院中,他的腹部被划开了一道细微的小口。

干城明也倾倒在庭院中,雨染湿了他的身影。我晃荡的朝他走去。冰冷的雨水透过肌肤传来冷意,我喘着急促的热气。

“无法动弹……身体……”

明也喃喃着什么。

我俯视着他,明也露着勉强扭曲的笑容。

“蓝色的……眼球……”

我骑在他的身上,腹部插着的小刀渗透着朱血,我将红刃举在他的喉腔上方。

“空觉的效果,失效了啊。”

我低沉的说。

“为什么,不动手?”

雨水滴落红刃,流淌在他的眼角。

“抱歉……”

“什么啊……”

“快点杀了我吧……前辈……”

“那个时候,我没有拯救你。”

“是我的错啊……前辈……最后我被所谓魔界吞噬……”

明也露出勉强的笑容。

“想保持为人,却也想保持为物,真难啊。”

他停顿了一会,随后说。

“结果,你没来啊。”

“抱歉……”

“还好,被你所杀。”

“得到这双眼睛起,我就已经死了,这双眼睛,会使人患有杀人的驱力,如果不杀人,我就会像仰制饥渴一样困难,但归根到底,我还是被自我的空觉所杀。”

“结果,剑术大赛时,明也没有去啊,就这样,从冬月消失了。我和其他部员们找了一周,可到处都没有你的踪迹。”

"毕竟已经没人能看得见我了,那个时候,我就在你的一旁,但我已经无法回到常人的世界,因为,我已经是怪物了,失常的杀人犯,是不能定义为人,杀过人的,只能称为物。”

“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一切或许还能改变。”

“抱歉,前辈,杀人真的很可怕啊……”

“啊……”

“好冷啊……”

“毕竟已经冬天了……”

“前辈。”

“怎么了?”

“可以背负我的死,直到永恒吗?”

“啊。”

“谢谢。”

“久远的前辈的声音……世界终于……不再充斥着死寂了。”

我强忍着心中撕碎的痛感,将红刃落下。

空中的雨珠失落的反着灰光,层叠堆积的空气也变得痛苦。

下雨天,让人郁闷。

真相

苍木老师将伞借给我,我怕将还伞的事情忘了,就询问了老师的住址。

等老师走后,我才发觉,老师的公寓,就在我的出租房附近。那天傍晚,雨还在下,我回了家,取走了自己的伞,准备去老师的公寓还伞。

雨不曾停歇过的傍晚,老师的车停在公寓附近的停车场,我无意走到停车场前面废弃的空地,苍木老师,就在哪里。他将沉重的黑袋扔进泥坑中,正拿着铁锹铲着沉闷的泥块,我刚想上前搭话,却看见袋缝中露出的眼睛。那双,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

寒意从脊背中发颤。

老师带着惊恐的神情转过头,视线重叠,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举着铁锹向我跑来,我跑向了停车场,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雨很大。

在一停放着自行车的角落,一根铁色的棒球棍落在那里。

我抓住了棒球棍藏在车后,不久,老师带着杀意扭曲的面孔出现在雨影中,在他转过头的瞬间,我握着棒球棍冲出,朝着老师的后脑勺狠狠的砸去。只是一击,老师就像断线的人偶倒在地上,杀意充斥着大脑,我猛的朝着倒地的老师再次砸去,砸了多少次,我已不知道,只是回过神来时,老师的脑壳已经被砸的粉碎,脑筋与血肉如同被开壳的核桃四分五裂。

我跪在地面上,吐了不知道多少次,地面上掉落着老师公寓的钥匙。

雨越下越大,可我却只听到死寂。

随后,记忆开始混乱,那个时候,我已经分不清真实。

我将已经死去的老师,在那块埋没无数失踪女性的空地上,胑解了他,随后装入苍木健四郎老师遗留在埋尸泥坑上的黑袋。

我将装有苍木健四郎肉块的黑袋带到他的公寓,随后用钥匙开了门,在苍木健四郎的床上,倒出那零碎的肉块。

随后,我创造出一段,前辈杀死老师的假象记忆,让我逃避了亲手杀人的恐惧。

在我抵达冬月时,他伫立在群雨中,怅惘的望着雨空。

从眼角下,流落分不清雨与泪。

“苍原……”

他摇晃的倾倒下,我焦燥的心情瞬息被点燃,我抱住了倾倒的他,看见他的腹部正插着银色的小刀。

“为什么!总是这么乱来……”

“这次,没办法啊,这件事,只能我来做啊。”

“我也能做啊!为什么非要你来做!”

他湿染朱血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愿意看见你杀人……杀人者是无法回头,夺取的生,只有背负起一生……”

“蠢货……真的……你只是个蠢货……”

我的眼角不由得溢出久远的泪水。

“让你担心了……抱歉啊,别再哭泣了,美人的脸都要哭花了。”

他露出温柔的微笑。

雨停了,从云缝透出明光,踌躇的黑云逐渐散去。

“谢谢你的眼睛,时。”

“不用客气,蠢货。”

之后,藏在苍木健四郎公寓后失踪的女学生均被警方挖出,被杀害的亡魂从沉闷的雨泥中,再一次被日光沐浴。

干城明也自愿被苍原彼方所杀。

我呼出浓密的烟雾,下过雨的冬天,空气中蔓延着湿冷的低温。

苍原彼方对干城明也来说,是重要的英雄吧?所以也才会造出那样的假象。

干城明也疯了,同时创造出一段虚假的记忆来掩盖真相,所以无法察觉到自身的真实行动。

杀人的明也因无法忍受杀人的痛苦,随后崩溃,与之同时,深陷在自己空觉制造的杀人鬼妄想中,深陷魔界中无法自拨。

保持着人的道德,却被杀人驱力所折磨,在享受快感的同时,被苍原的存在折磨。

这就是所谓的,空觉杀人。

有为转变,生者必灭。

“这也是,破碎的物最后的救赎吧。”

空觉杀人(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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